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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貝日記》37年十月日記(1)
10月1日

今天陽光燦爛。7時45分,普羅布斯特博士乘坐中國航空公司的汽車去蕪湖,再從那裏乘飛機去漢口。他打算從漢口去桂林接他的家眷,他們正在那裏避暑。他現在想陪他們經南京返回上海,然後從上海回德國。

從9時30分到10時30分有空襲警報,但只是一場虛驚。是不是日本老爺們記住了日內瓦的抗議??但願如此!

10月2日

天空略有雲。8時響起了警報,但不久就取消了。一定是信號裝置什麼地方有毛病。周工程師9時乘輪船去漢口。

收到的來信有:

妻子從天津寄來的,落款日期9月24日;奧托從埃爾蘭根寄來的,落款日期9月9日;維利從賓德寄來的,落款日期9月11日。

維利的信帶來了他父親於9月11日去世的消息。噩耗使我很悲痛。他的家人們會怎樣呢?但願他的母親有權申請養老金!這個噩耗讓我領悟到一個道理:在這個遭受狂轟濫炸的地方也不必太擔心,命運選中了誰,那就是誰,在這裏或是在和平的德國都是如此。

收到了德國大使館的下述通知:

德國政府為大使館包租的印度支那輪船航運公司(怡和洋行)的"庫特沃"號輪船已於昨天駛抵南京,停泊在下關上遊約兩英裡處。

該輪船供全體德國公民作應急的住宿處。

德國大使館

1937年10月1日於南京

10月3日,收穫感恩節

天氣陰沉沉的,正在下小雨,可以預料不會有空襲。今天我們可以到"庫特沃"號輪船上去慶祝收穫感恩節。

住在我那裏的裡貝先生回來時帶來消息說,電廠的領導部門現在已決定對電廠進行修理。他們有一段時間曾經猶豫不決,考慮是否撒手不管。人們反覆考慮,上次轟炸時搶救出來的機器十分寶貴,難道還要讓它們再經受一次空襲?他們都很清楚,只要電廠的煙囪又冒煙,就會再次發生這樣的空襲。可是,不管發生什麼情況,通過加快修理,首先是我們又挽回了面子,也就是贏得了聲望。裡貝先生現在正忙著將2號和3號渦輪機再安裝起來,它們在空襲時被炸彈的氣浪震得挪了位。

有人說,最高層(特別是蔣夫人)對德國沒有多大好感,因為我們和日本結盟反對蘇聯,並拒絕參加布魯塞爾會議,說我們不願和蘇聯坐在一張談判桌上。據傳,蔣夫人說過,誰不支持我們就是反對我們。那麼讓我們來看看德國吧!是誰引進了今天中國人為之自豪的對空防禦系統(高炮部隊)?是德國顧問!是誰訓練了這裏的部隊(經過訓練的部隊今天正在上海附近英勇作戰,而未經訓練的部隊在北方一觸即潰)?是德國顧問!在南京又是誰還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是德國顧問和德國的商人!!今天南京這個地方有多少德國人,並且成了日本人的"活靶子",或者正如大使館參贊菲舍爾說的"人像靶子了"?!

厄梅上尉在歸國途中從上海寄來一封問候信,他在信中說得對:"經過了長途跋涉(坐汽車到上海)和先前發生的其他一切,我在這裏又逐漸復活了!炸彈爆炸聲離我很遠很遠,在南市(譯註:原文為Nantau(南桃),當指南市。以下統譯為南市)或許還有轟炸,我還聽得見它的聲音。在經受了前6周的壓力後,現在已不再有活靶子的感覺了,這真令人感到無比的解放!由此看來,留在南京的同胞們是一種十分有意義的犧牲,中國人在自己國家裏對此是決不會作出正確評價的!"

剛才我花80元錢在商場買了4隻箱子,想把我自己已寫的16本日記裝在裏面。我們的中國工程師周先生將在兩周後從漢口回到這裏。我想請他把它們帶到上海去。把它們放在那裏一定會比這裏要安全些。我會請德倫克哈恩先生替我保管好。

藥品越來越緊缺。天生藥房在上次轟炸中受到嚴重損壞(架子上的藥瓶全都打碎了),已經關了門。這是唯一還有6瓶胰島素的一家藥房。我真是個傻瓜,為什麼在轟炸前不儘快把它們買下來呢?但是我想節省——廢話——下次我們要聰明些了!我將設法從上海買20安瓿~30安瓿回來,但願能辦到。兄弟藥房幾乎已經賣空了。南京不久就不再有開門營業的藥房了。我剛才還在一家小藥房裏弄到2瓶乙醚和2瓶酒精,還花1.1元買了一卷藥棉,質量很差,平常隻值2角5分錢。如果不再有繃帶包紮材料,那些可憐的受傷者怎麼辦呢?人們可能根本沒有想到這一點。每天都有一輛輛滿載著輕傷員的卡車到這裏來,看上去他們全都很可憐,扎著骯髒的繃帶,身上還有一層乾泥巴,彷彿他們是剛從戰壕裡來的。我高興的是希爾施貝格大夫還在我們這裏,他的家眷也還在這裏(他們又回來了,或者說並沒有完全離開),如同大使館人員那樣只是到鄰近地方去郊遊的(這完全是受了美國大使的影響,他們很快撤到了安全地方,後來又回來了)。

10月4日

天空雲層密佈——不必擔心有空襲!

在"庫特沃"號船上慶祝收穫感恩節很愉快。我為此給德文《遠東新聞報》和《中德新聞》寄去了下述文章:

夜南京的德國人慶祝收穫感恩節發自船上的報道

親愛的讀者,親愛的親友們,在國內和國外的你們正懷著恐懼和擔心關注著我們的命運,請你們從容而冷靜地閱讀這個標題:在南京的德國人慶祝收穫感恩節——

在南京嗎?(有人一定會這麼問)——是的——是在空中被包圍的南京嗎?那裏的生活不就是意味著長期蹲在防空洞(應讀成"英雄地下室")裡嗎??——住在那裏的人,正如我們中的一人不久前說的那樣只是作為"人像靶子"到處奔跑,他說的不是一點沒有道理——是的!就在南京!你們聽吧,你們驚訝吧,以便你們大家心頭一塊沉重的石頭能夠落地。

我們的貼心報紙德文《遠東新聞報》於今年9月21日發表了一份電訊稿:"……德國大使館作好了準備,保證留在南京的80名德國公民的安全……"連那些老東亞人都搖搖他們智慧的腦袋,有個天生悲觀的漢堡人對這份電報作了這樣的旁註:"老弟,老弟,你別這樣,你什麼都不做,就什麼錯誤都不會犯。"一切懷疑論者都應該去治病。只要有良好的願望,加上精力和幹勁,有些困難就會被克服。我們的大使特勞特曼博士先生做的這件事就是如此,是他包租了英國"庫特沃"號輪船(不是圖克沃?)(譯註:拉貝在這裏玩了文字遊戲,意為"哪兒在開戰"),一旦有危險,它就可以載著德國人向上遊駛去。今天我們正是在這艘輪船上慶祝收穫感恩節的。

今天遇上極好的非航空天候(這裏應對不明情況者加以說明:"非航空天候"的含義是雨天或陰霾的、昏暗的天氣,這時就不會有空襲;相反,"航空天候"就是有陽光的晴天,這樣就會有日本人來訪)。這正是我們所希望的。14時,我們登上了已經停在下關的渡船,它用20分鐘就把我們送到了善良的老"庫特沃"那裏。經常載著我們在長江上顛簸的這位親愛的"老姑娘"(建造於1895年),這時正躺在那裏,一點沒有冒煙,悠然地享受著星期日的安靜,表面上看無動於哀,實際上在密切注意著中央廣播電台的報道,只有船上的卐字旗表明了它特有的作用。我們在熟悉的艙間裡作短暫參觀,連最愛挑剔的老東亞人也無法對輪船的整齊清潔挑出一點毛病。具有查理大帝風格的船上大廳,依然保持了它原有的舒適感,餐廳的桌上已經擺好咖啡,它使所有顧慮膳食不佳的人啞口無言,更不用說那個從中山路被趕走的基斯林一巴德爾糕餅店老闆(黨員謝爾)了,從水面上就可以看見他正悠閑地依傍在煙囪處(要不就是船舷欄桿?)。

船上已經安置了幾個常住客人:女士有鮑曼夫人、齊默爾曼夫人及女兒,還有克勒格爾小姐。她們代表東道主親切熱情地招待著客人們,並獲得了成功。

我們第一批客人分散在各個甲板上聊天。14時15分,出現一艘帶有卐字旗的流線型摩托艇,腹部有"拉爾克"船名。難道是用英國旗艦的司令艇送德國大使上船來?錯了!原來它只是一艘裝飾成節日氣氛的許爾特爾一霍特有限公司的電報艇,是船主委託幾個膽大的朋友這麼乾的。讓我們揭開它的面紗吧:它(拉爾克)的確只是每小時航行一海裡多,因此與"長江客車"的外號是不相稱的。15時,大使先生帶著其他成員來了。人們高高興興地歡迎大使先生,並陪同他再次參觀了全船,客人們被邀請和英國船長及其軍官們一同共進下午5點鐘茶點。人們愉快地接受了邀請。大家聚在餐廳裡吃點心,花了一個多小時。前甲板佈置了卍字旗和裝飾花束(我們本來準備送給女士們的)的臨時講台,眨眼間變成了節日的會場。我們在莊嚴的氣氛中走了出來,一小群忠誠的人圍聚在他們的頭目國社黨黨員平克內勒的周圍。他代表缺席的地區小組長致歡迎詞,並感謝德國大使的努力和關心,使我們能在這個安全的避難所慶祝收穫感恩節。

特勞特曼博士先生用令人感動的話語講到了為什麼要舉行慶祝會的緣由,並感謝仁慈的命運,它一直都在保佑著身處異國的我們免除一切危險,也保佑我們日夜掛念著的家鄉有一個大好收成。他特別感謝我們祖國的政府,我們尊敬的元首阿道夫·希特拉,他沒有忘記生活在危險關頭的我們,他使我們在這艘船上有一個避難所。在這艘船上,我們可以安全而平靜地迎接未來可能發生的一切事件。令人難忘的慶祝會結束時,大家三呼元首和德國萬歲,唱了《國旗之歌》。此情此景我們這些與會者可能誰都不會忘記。

慶祝會的儀式結束後,接下來就是非儀式部分,也即愉快的聚會,喝萊茵葡萄酒。我可以斷言,聚會上沒有誰公開抱怨過。等我們回家後才出現公開而嚴厲的批評。"一切都很好,很愉快。"一位來自上海的客人說,"但是你們不會唱歌,《國旗之歌》唱起來就像是貝多芬的《葬禮進行曲》。"他說得對!是我們在這裏建立一個歌詠協會的時候了。做這件事,時間倒是不缺!

約翰尼

10月5日

航空天候。8時30分響起了警報,以後是一片安靜。我們等待著第二次信號。

德倫克哈恩先生在上海為我搞到了一副18倍的望遠鏡。我早就希望有一副望遠鏡了。我用它一定會看清我們現在看不清的情況。沒有望遠鏡什麼也弄不明白,我經常無法區分清楚朋友和敵人。

10時30分,警報被取消了。我們沒有見到日本人,據說他們飛往蕪湖去了。那是被歐洲人看作安全的地方。

白天很平靜。我收回了中央廣播電台的1.1萬元,它又充實了上海那裏的錢箱!

下午5時3O分有警報。我們看見3架中國飛機在南京高空飛行。雖然無法看清楚它們的標誌,但它們肯定是中國飛機,因為高炮中隊沒有朝它們開炮。遠處來了6架日本飛機,它們在城南投炸彈,看來是向自來水廠飛去的。它們受到了中國飛機的跟蹤和進攻,中國飛機用機槍掃射,一架飛機垂直地栽了下去,但是沒有燃燒。後來就再沒有看到什麼,但是聽到了空中的許多嗡嗡聲。這時天黑了下來,嗡嗡聲很長時間沒有停止。

下午6時45分,警報取消了。解除了警報,我們終於又安靜了。

報紙報道說:對南京的空襲一無所獲——擊落一架空襲的飛機。

10月6日

多麼卑鄙無恥!午夜12時響起了警報。裡貝太疲勞了,根本就沒有起床。我在黑暗中穿好衣服,定到樓下去,因為有太多的人(大約30人)躲在我的防空洞裏,必須有人去照管,不使有更多的人到我這裏來。我安排好一切後,便和衣倒在蚊帳裡,在床上打起盹來,直到凌晨2時終於解除了警報。

10時30分,又響起了警報——第一次汽笛聲,緊接著是第二次汽笛聲。似乎有好多架日本飛機,四面八方都有高射炮在射擊。一架日機被擊中,燃燒著掉在城南,或者也許還要更遠一些(在城牆外面),我的中國人一片歡呼雀躍。其餘日機掉轉頭去,還扔下了好幾枚炸彈。12時30分危險過去了。

14時45分,警報又接連而至。天空陰沉沉的,很難辨清飛機。所有高炮中隊都開了火。16時,敵人消失了。就今天而言,轟炸已經夠多的了。我想要安靜。普羅布斯特博士從桂林打來了電話,他將於星期五帶著家眷坐"武漢"輪到達蕪湖,他帶了很多行李,想要兩輛汽車。我決定寧願和韓(湘琳)先生用3輛車親自去接他,使之能一路平安。他還說,想在當晚就去上海。普羅布斯特博士的最後一些話幾乎聽不清楚,因為我們這裏又響起了警報。當時正好17時,天空發出轟隆轟隆的響聲。這可能是中國人,也可能是日本人。外面什麼也看不見。17時30分警報解除。

18時~19時,德國大使特勞特曼在我處喝茶。我們一同坐了一小時,討論了一般局勢。我倆都有點悲觀情緒。華北已丟掉了,對此已無法挽回。但中國人似乎把上海視為主要戰場,因為南京要以上海來作屏障。可是,還會堅持多久呢?

20時,再次響起了警報!今天似乎沒完沒了了。四周灰濛濛的,裡貝剛好來得及趕回家來。我把我們的許多中國人領進防空洞去後(我不知道是否把他們找齊了,總覺得院子裏黑暗處還有什麼在來回摸索),便和裡貝在黑洞洞的起居室裡坐了下來。我倆立刻就睡著了,我們確實太疲勞了。21時30分響起"警報解除"的信號時,我幾乎無法喚醒他。可惜我自己也覺得身體很不舒服,一定是著涼了。吃了一片阿司匹林,才覺得好了一些。

我還給在桂林的普羅布斯特博士發了電報。據太古洋行的經理麥凱先生說,他的"武漢"輪是直駛下關的,為什麼我們要到蕪湖去接他呢?通行證我已經有了,但我對3輛汽車開到蕪湖並不感到很興奮。要是汽車拋錨或是發生了其他損壞,就再沒有汽車可以駛往上海了,但願普羅布斯特博士還能收到我的電報。往往會有許多瑣碎的事使人不得安寧。

各家報紙都報道了飛機再次空襲南京的消息——又擊落了一架日本轟炸機。

10月7日

安寧的下雨天,終於有一天安靜!

10月8日

陰霾的天氣,雨水就掛在我們的頭頂上方。我和韓(湘琳)先生、普羅布斯特博士的司機以及我自己的司機總共開了3輛汽車一同到達了蕪湖,卻是空跑一趟。普羅布斯特博士乘坐的輪船直達下關。他到達時,我們正好經過7個小時的行程後回到南京,累得筋疲力盡。普羅布斯特博士的司機還在途中甩掉我們,因為我跟不上他的速度。後來一輛軍用卡車和他開的車發生碰撞,把普羅布斯特博士精美的普利茅斯轎車損壞得很厲害,幸好還沒有壞到不能再使用的程度。他還當著我的面撒謊,說是我叫他一個人在前面開的,這令我大為生氣。普羅布斯特夫人的肚子不好,臉色很難看,坐車到上海去對她很不輕鬆。行李重新包裝,整齊地放進了汽車裏。下午,我們還查看了中山路上被投下的炸彈炸成廢墟的地方。普羅布斯特博士拍了照,沒有被發覺(目前是禁止拍照的)。晚上,他們全家出發了。兩個大人和司機、兩個孩子以及令人難以置信的許多行李,整整一車子。但願他們一路平安,順利抵達。天空整天都是陰沉沉的,不必擔心有空襲,但必須在午夜以前出發,使他們不會拖到中國人的國慶節10月10日這一天才到達。據說日本人要在這天大舉進攻。

為了感謝我寫的那篇關於在南京過收穫感恩節的文章,德文《遠東新聞報》任命我為"名譽職工"。真了不起,對嗎?

10月9日、10月10日

下雨天,大家的情緒都很好。為了調劑一下,星期日下午(10月10日)我又到"庫特沃"號輪船上去喝咖啡。只有少數幾個人在那裏。大使館的羅森博士現在也成了船上的常住客人,這個人的言談舉止給我的印象很深。他坦率地承認說,他對轟炸很害伯,有過教訓。他如此坦率,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的。我也不喜歡轟炸。但現在就撤到安全的地方去,不,這樣做我還下不了決心。假如日本戰艦突破揚子江封鎖,直達下關,用艦上的火炮轟擊南京,那麼,也許才該考慮到"庫特沃"號輪船上來休養一段時間。因為到那時,我認為,誰都會哭的,或者說,南京沒有一所房子是安全的了。不過,我們還沒有到這個地步,但願不會到這個地步,儘管今天誰也不知道事情會發展到什麼地步。

10月11日

依然還是十分美好的下雨天!

但願防空洞不會被水泡軟!真忙呀!訪問了政府各部門,也有令人生氣的事,但都過去了。德文《遠東新聞報》的胡爾德曼先生收到了我的一封信,也許他會把它刊登出來。

現在報紙上刊出了關於施特雷齊烏斯夫人在青島去世的訃告。記得我旅行路過青島探望她時,她還要我向她丈夫問候,並請我叫她丈夫不要為她的健康擔心。可惜儘管作了很大的努力,她去世的不幸消息還是很遲才傳到她丈夫施特雷齊烏斯將軍那裏,使他在她的葬禮幾天以後才到達青島。

10月12日

陽光燦爛,今天肯定會有猛烈的轟炸。我們已經作好了準備!

儘管天氣很好,奇怪的是一直都很安靜。我和韓先生坐車去國民黨中央黨部,在那裏收到6000元錢,我想到銀行兌換成美元。在去中央銀行的途中響起了警報,我們掉轉車頭,安全地回到了家。警報狀態從11時持續到11時30分,看來是一場虛驚。我們又開車出去,順利地得到了美元支票。我們在中央黨部時,那裏的地下室裡正在放映一部在上海拍攝的中國戰爭片。我和韓先生被允許不受干擾地看完這部電影,但我作為唯一的一名歐洲人在中國士兵中引起了小小的轟動。

13時30分,又響起了警報。14時,第二次警報。城南、城北和城東都落下了炸彈,我們看到了城南的一場空戰。雙方對抗了幾分鐘,一架飛機被擊中,墜落下去,隨即升起一陣褐色的煙雲。我們希望是中國人戰勝了。第二架飛機奇怪地搖擺著向下落去。它也被擊中了嗎?沒有望遠鏡,我無法確定。上海那邊曾答應給我一副望遠鏡,現在到了該給我的時候了。15時20分響起信號:警報解除。危險過去了。

普羅布斯特博士先生帶著他的家人高高興興地安全到達上海。

今天(10月12日)西門子電氣總公司(譯註:此處指西門子舒克爾特工廠,系西門子三大公司之一)在德國慶祝開業90周年!難道是上海那些人忘記了還是故意不予理睬?不管怎樣,這裏沒有收到應該慶祝的命令!真遺憾!

16時~16時30分,一次虛傳的警報。

各家報紙報道說,總共擊落了5架日機,2架在城裏,3架在城外。

10月13日

天晴,少雲。是個很不安靜的一天,但一切都發生在遠處。8時有警報,8時15分又解除了。是中國飛機在從上海飛往天津去轟炸塘沽的途中,被誤認為是日本人的飛機。從9時30分至10時,從13時至14時30分,從16時40分至17時55分,一再響起警報,各有第一次和第二次信號。我們看到城南和城北有大批飛機,但沒有聽到高射炮的射擊聲。一部分飛機在上空盤旋了好幾個小時,可能都是正在值勤的中國飛機準備擊退日本入侵者。

每次響起警報時,一大批窮苦的居民(有男人、女人和孩子)奔跑著經過我的房子到五台山去,那裏的山丘下挖有一些較大的防空洞。這是一種災難。我真不願意看到這種痛苦的景象,何況婦女們懷裏還抱著很小的孩子。今天他們叫嚷著從這裏過去了4次。

我自己的防空洞裏又來了更多的人。上海商業儲蓄銀行會說德語的黑爾德·森和馮先生也從他們以前大行宮的分行(因為大部分職員在上次轟炸後都逃走了)遷到了中山路(在我的房子附近)。現在只要一響起警報聲,他們就逃到我這裏來。還有經常給我送信的兩名郵差也成了我的常客。不久我就會不再知道應該把他們大家安置到哪裏去。我自己在最近一些日子裏已不再到防空洞裏去了。

裡貝先生有病回家來,肚子不好,但願不是霍亂。上帝保佑!上帝保佑!上帝保佑!

各家報紙報道了中國飛機空襲塘沽日本人倉庫的消息,還報道了阿道夫·希特拉要從中國召回德國顧問一事,柏林方面對此毫無所知。文章並且指出,德國軍官都是私人身份,可以自己決定去留。路透社從羅馬報道說,意大利官方否認了將從中國撤回空軍顧問的報道。

10月14日

早晨7時,陽光燦爛,因而是極好的航空天候!謝天謝地,裡貝先生的身體又好了。他只是消化不良,今天又快活地上班去了,就是說,到下關電廠去了(這大概是南京最危險的地方)。

9時35分,響起了第一次警報,10分鐘後隨即響起了第二次警報。天空幾乎看不見一絲雲。太陽火辣辣地如同夏日般照射下來。我們看到城市上空很高處有一批日本飛機,飛得很高,高得常常看不到它們。四面八方的防空高射炮都開了火。但我們感覺到射擊的命中率遠不如先前了。對呀,我們都不是專家,可是我們都會批評,總覺得他們不是射擊得太高就是太低了。不管怎麼說,沒有擊中。(連一個商人也可以判斷出這一點!)坦率地說,如果我們不是批評,而是走到"英雄地下室"去,走到婦女們和孩子們那裏去,那就明智得多了。因為天空中出現許多榴霰彈雲,各種碎片四下飛落,行人不得不嚴加小心。10時45分,危險過去了,一直平靜到中午。

午餐後,我想小睡一刻鐘,卻被街上很大的喧鬧聲吵醒。我看見有一輛卡車載著擊落的日本轟炸機停在我的門前。汽車似乎發生了小故障,但很快就被排除了。這時,每個過路的中國人都想從被擊落的飛機上剝下一小塊殘骸作為戰利品。

16時40分又響起了警報!天空起了雲。出現了幾架日本飛機,它們受到了高射炮的猛烈射擊,但沒有擊中。它們隨即就向西面溜走了。北面浦口方向也在射擊,東面中央廣播電台附近也是如此。17時30分,警報解除了。只要不是在我們附近進行空戰和亂扔炸彈,我們就會很高興。

今天夜裏,將近午夜12時,我收到妻子10月13日從天津發來的電報,是答覆我10月12日關於我身體很好的電報消息。妻子很節省,只有我用電報詢問她時她才拍電報給我。與天津的信件往返變得越來越慢了。妻子已20天沒有收到我的信,雖說至今我已發了3封。

所有報紙全是報道日本空襲南京的消息。

10月15日

下雨天。上午很安靜。14時響起警報,一直持續到16時,不斷聽到飛機馬達的轟鳴聲,但從我們的院子裏看不見飛機。留在家裏的韓(湘琳)先生打來電話說,在他那裏(鼓樓前面)聽到浦口方向有炸彈落下的聲音。

今天清早,我去了納可可公司,它的辦公室就在我附近(美國大使館的對面)。人們以為在美國大使館附近會得到特別保護,雖然自來水廠的水池距離它並不遠,水廠肯定遲早又會受到襲擊。儘管如此,他們對此毫不擔心,因為他們已建造了一個防空洞。在我的生活中,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防空洞,就是說,他們朝小山裏挖了一個坑道(他們住在小山前面一所不起眼的小房子裏),十足的礦工式建築,甚至在門口還鋪上了磚頭,裝上了堅固的門。但我還可以給他們出個好主意,就是要築沙袋路障,保護洞門不被氣浪損壞。我認為,如果還要乾的話,應該具有真正的保護性能。頭頂上有了10米厚的泥土,人們會感到更安全些。

10月16日

晴空萬裡。令人奇怪的是好長時間很安靜,因而我得以去訪問鐵道部、交通部和中國銀行。午飯後,14時30分,響起了警報。我看到高空有3架日本飛機,受到了高射炮的射擊,後來就在天空中消失了。在南面,密集的炸彈像下雨,無法看見飛機。15時30分解除了警報,16時30分警報再起。天氣好極了,天空見不到一絲雲,也沒有飛機。日落時,從北面飛來兩架中國飛機,在南面降落。18時30分警報解除。

剛才,我粗略地計算了一下,上個星期我們受到了日本人多少次空襲。根據我的計算,我們隻受到12次轟炸,由此整整損失了14個工作小時,大約相當於2個工作日。

我剛才從德國大使館那裏收到了妻子10月2日從天津的來信。她很想到這裏來。我該怎樣答覆她呢?據說特勞特曼夫人在勞膝施拉格爾博士的陪同下來南京,現正在途中,對此我感到驚訝。夫人們當然可住在"庫特沃"號輪船上,但我認為這也不是妥善的辦法。一旦響起警報,輪船就要起錨溯江而行駛向安全的地方,輪船上的夫人們知道自己的丈夫和親人留在城裏,就會焦躁不安,最終還得忍受一切痛苦,為此必須要有健康的心臟。夫人們要是像我妻子那樣長期位在城外,她們就會承受不了。為什麼要來經受這種危險呢?我們大家為我們的妻子都在安全的地方而感到很高興!

10月17日

星期日,多麼美好的天氣,天空萬裡無雲,也沒有空襲!裡貝先生還沒有看過中山陵,我就和他開車前去。哦,會有這等事!中山陵的牌坊和墓道上的建築物和墓室都搭起了竹腳手架,外面還都包上了油布。這是不是為了防止炸彈碎片?譚延j]墓那裏也是如此,拱門、大理石柱、石獅和長壽龜全都用松樹枝遮蓋了起來。就連古老的明孝陵也不再讓人進去。整個陵園地區停滿了軍用卡車(都是空車),隨時準備待命出發,因為每輛車裏都有一名中國駕駛員,打著磕睡。就是說,最高統帥就住在靈谷塔附近的某個地方。

位於小紅山的主席官邸(譯註:今稱美齡宮)還從沒有人住過,它從下到上刷成了黑色,看上去真可憐!

我們不再傷腦筋去思考今天為什麼日本人沒有來空襲。也許他們認為天氣太好了!確實不應該去擾亂秋天裏的一個如此美好的陽光燦爛的星期天!我們對此表示同意!

剛才聽我們的傭人說,施羅德博士先生今天從漢口回來了。

許多人都在談論日本人使用毒氣的事。日本人則聲稱,已經查明中國人使用過毒氣。這肯定僅是一個借口,他們想以此先發製人,並逃避人們的譴責。據這裏一份報紙的文章證明,這裏的醫院已證實接收過毒氣中毒的中國士兵。今天到達這裏的一期德文上海報刊有一篇文章,標題是《對國際新聞界表演毒氣襲擊》。文章報道說,日本人竭力要把使用毒氣的罪名加到中國人頭上,但他們迄今也找不出證據!

我們大家懷著極大的擔心等待著毒氣襲擊的時刻,因為南京的平民百姓並未備有防毒面具。雖然已發佈了通告,告訴人們可以使用在醋或其他液體中浸過的口罩保護自己,以免受毒氣傷害等簡單方法,但這些應急的用品數量也不夠,況且在緊急情況下根本不頂用,因為它一點也起不了真正的保護作用。至今我只在中央黨部遇到幾個士兵、警察和官員,他們帶著長形的金屬套筒,據說是防毒面具。私人即中國老百姓幾乎不知道在哪裏能夠買到這東西。坦率地說,我自己也不知道。

據報紙報道,在日本人最近的一次空襲中,廣西有700名平民被炸死或炸傷。

10月17日

7時,阿曼先生來了。他是一家美國石油公司的德國代表,經常為了商務事宜駕著自己的汽車穿梭往返於上海和南京之間。今天他親自經歷了對嘉定火車站的轟炸,當時日本飛行員也注意到了他,向下俯衝到50米高度,想從近處看看他。他把掛在自己汽車上的卐字旗角拉起來,並站到了汽車旁邊,向上撅著嘴,使飛行員能夠確信他是個歐洲人。這樣做必須要有一點勇氣才行。假如日本人判斷錯誤的話,就會用機槍進行掃射。英國大使克納茨伯爾-休蓋森先生,還有英國大使館的一名秘書,不久前就受到過對他們和他們的汽車雨點般的子彈掃射。阿曼先生留下來直到用晚餐。我想聽一點新聞,他很會講。再說,他還從裡貝夫人那裏帶來了一個黑麵包和火腿卷,還要給普羅布斯特博士帶一隻櫃式大行李箱到上海去。對這個箱子他很有意見。他說箱子太大了,汽車門放不進去。再說,即使是新的,在上海也隻值40元。我不得不再對他(當然是對阿曼)說一些甜言蜜語。

編輯胡爾德曼先生在1937年10月6日的來信中任命我為"名譽職工",我給他回了信,他隻將信的最後部分登在德文《遠東新聞報》上。從他的引言中清楚地看出他是多麼為難。他,可憐的人,刪去了一個多麼好的開頭部分。也許他是對的。這個胡爾德曼先生,他的確不能把我所寫的東西全都刊登出來,因為作為編輯的他不能去觸別人的痛處。但是為什麼偏偏刪去我那封信的開頭而隻留下後面部分呢?下面就是那封信的開頭部分:尊敬的胡爾德曼先生:

感謝您10月6日的親切來信。任命我為貴報"名譽職工"是您的一番美意。我深信,我的沒有頭銜的名片上在名字後面有了"《遠東新聞報》(名譽)職工"這幾個字一定會十分好看,何況我的英國朋友們十分重視字母多的名片,他們一定會羨慕死的。但是,尊敬的胡爾德曼先生,我擔心,您這是自找麻煩。您一點也不了解我!並且,我擔心您也有點低估了您的讀者。他們自稱對此"極端認真",而我對此卻毫不介意。我正是有這個可怕的"才能",多半能在不恰當的時候,以我的所謂幽默讓我周圍可愛的人高興一下。

我想在此以我們家人之間的通信方式為例,我的男孩子,20歲,目前正在德國參加青年義務勞動,他在給我的信中寫道:"親愛的父親!要是你能聽到這裏收音機裡對中國都說些什麼(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就好了。報紙的報道還要糟糕,我根本不願瞟上一眼。此外,我深信你的身體肯定非常好,我決不懷疑!向你致以親切的問候……"我不會去說什麼現在的局勢不嚴峻,目前的局勢的確非常嚴峻,如果有人不承認這一點,那麼他的頭腦肯定是太簡單了。局勢不僅嚴峻,而且會變得更加嚴峻。那麼怎樣才能對付目前這種嚴峻的局勢呢?我認為,應當拿出自己的最後一份幽默,對著自己的命運說上一句:"對不起,我就留在這裏不走了!"天如果整個塌下來,那麼大家都知道,所有的麻雀都會死去;如果是一枚炸彈掉下來,而且正巧掉在一隻烏鴉的頭上,那麼死的則只有烏鴉一個,它再也不會去"呱呱"叫了。但是真要到那個時候,我想,揚子江還是會一如既往地盡情流淌。現在我每日的晨禱和晚禱的祈禱詞是這樣的:"親愛的上帝,請你保佑我的家人和我的幽默,剩下來的小事情就由我自己去保佑了。"

現在你們一定想知道我們到這裏來是幹什麼的,目前我們的生活怎麼樣以及我們是怎樣甘於忍受這些轟炸的。

是這樣的,我個人是9月初在北戴河休假後,從水路繞道回到這裏的,因為我:

1.作為一個德國商行的代表,要在這裏代表它的利益。

2.我在這裏還有許多放心不下的破舊東西。(儘管有個柏林女士懇切地勸告我:別胡鬧!你不該為那些不值50芬尼的破東西操心!)

3.那好吧,我們問心無愧地承認,我想永遠做一個負責的人,不忍心在這樣的時刻對洋行的職工、傭人及其家屬棄之不顧,而是想要全力幫助他們——這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

對第1點還必須指出,我們十分尊敬的中國客戶還想不斷向我們訂貨、簽訂合同,但必須按照下述條件:

支付條件:(1)簽訂合同時預付5%。

(2)我們取得戰爭勝利後4周再支付95%。

供貨時間:2個月以內運抵南京,送貨上門。

保戰爭險:沒有必要。但如果你們願意投保,我們同意!

這當然不行,我得苦口婆心說服客戶!

對第2點還必須說明,那位柏林女士說的是對的。

對第3點來說,首先還要有一個十分安全的防空洞,顯然我們並沒有。我在這裏所見過的防空洞,沒有一個是很安全的,但它們看上去全都是防空洞,而這就足夠了!

接下去就是已經刊登出來的內容:

一聲長"嗚",三聲短"嗚"南京來鴻

我們曾請求一位我們在南京的讀者,給我們寫一下在南京發生空襲時的情況,作為"一個局外人"的態度如何,德國人在偶然陷入困境後做什麼和究竟做了什麼。我們隨即收到一封長信,現發表如下:

人們是怎樣建築防空洞的?如果他有許多錢,就委託一位中國的防空洞建築師承辦一切(自然,他一竅不通),付給他500元~3000元,建築師分別按照付款的多少,運來大方木料、厚木板、沙袋、鐵軌、陶土水泥管,以及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的大堆大堆東西,事情就完了。我是自己操辦這事的,就是說,我僱用了10名苦力,吩咐他們挖一個深坑(矩形的),一直挖到雙腳浸水為止,坑深1.5米時就出現了水。於是,我們在坑底鋪一些牆磚和圓木頭,然後再鋪上地板。地板上必須留一個洞,以便我們能夠取到地下水。你們一定聽說過怎樣降低地下水位?真是簡單極了!只要每天放一隻桶或是空的食品罐頭下去。我們還在牆邊豎了幾根柱子,支撐住上面的橫樑,再把方形厚木板放在上面,然後覆蓋泥土,要許多許多泥土和沙,堆成一個約1.5米高的土丘,再把妻子的花盆放在上面,我們稱這花盆是偽裝,日本飛機就不會識別出下面藏著什麼。更使日本人不易察覺的是我們把這個巧妙的地下坑洞建築在一棵樹的底下,樹根這時可能就長在它的上面。我們給四周的牆壁蒙上乾淨的草墊子,開了兩個門,一個門供人們進出,一個門專供運送貨物。後來還在這兩個門外壘了沙袋路障,保護不受炸彈爆炸產生的氣浪破壞。

人們都跑到我這個防空洞裏來佔位子!為什麼?我不知道!它有這樣的名聲:特別牢固。

我在建築這個"英雄地下室"時,估計最多可坐12個人。但在建築好以後發現我大大地估計錯了。我們共有30個人,坐在那裏就像罐頭裏的沙丁魚一般。所有這些人是從哪裏來的呢?十分簡單!我的每個勤雜工都有妻子,有孩子,有父親、母親、祖父和祖母,如果他沒有孩子,就收養一個!(順便說一下,多麼興旺的業務!)此外,我還得接納一個鄰居和他的家人。他是一個鞋匠,戰前我曾對他發過火,因為他把20%的扣頭計算在製鞋價格之中。後來突然發現他是我傭人的一個親戚,我能怎麼辦呢?我讓他們都進來了。我不能讓自己丟臉呀!我在這個地下室裡給自己放了一張辦公室的椅子,其他人都蹲坐在低矮的小凳子上。我自己理所當然地也得進入這個防空洞,至少在轟炸離得很近而且很厲害的時候是如此。並且,我坐在裏面時,孩子們和女人們會由於看見我也可憐巴巴地坐在裏面而感到放心。這時我發覺,我在北戴河下決心儘快地趕回來是做得對的。

假如現在我這麼寫,說我一點也不害怕,那我一定是在撒謊。在防空洞開始劇烈震動時,也有一種感覺悄悄爬上我的心頭,類似"哎呀,我們要再見了!"在我的防空洞裏有一隻家用藥箱、手提燈、鏟子、十字鎬和樣鑿,但是,坦率地說,當我想到,我們大家有可能都會被埋在這個老鼠洞裏時,那些東西並沒有給我提供多大的安全感。說真的,是害怕了。可是,為了消除害怕,說幾句快活的話,或編造一個笑話,大家跟著笑一笑,炸彈的威力就大大減小了!老實說,只要炸彈沒有剛好落到自己的頭上,人們逐漸地也習慣了狂轟濫炸。每次轟炸的間隔時,孩子們都迅速地跑出去。這是可以理解的,但你無法想像得出,這時會發生什麼事。

夜間轟炸既有弊也有利。第一次警報信號響過幾分鐘後,電廠拉斷了電。領帶可以不要,但在這幾分鐘內我至少必須穿好褲子和皮靴。然後,當我把所有要保護的夥伴安全地藏進地下室後,才可以悄悄地在暗處坐下。繼而我經常會摸索著回到我的起居室裡去,悄悄地找一張最舒適的椅子,轉眼問便睡著了。這是我在孩提時代練就的功夫,那時,只要下雷陣雨,我就常常這麼做。

可是(我們的室內生活寫得太多了)只要危險一過去,防空洞裏的客人們和我之間的家庭式關係自然也就中止了。必須是這樣。除去工資以外,必須有一個區別,不至於會失去紀律。

現在再寫一點有關這個城市和警報信號的情況:

誰要是在戰前即兩個月前,熟悉這個重新繁榮起來的南京城的,誰要是在當時,特別是中午時分,觀察過市中心繁忙的交通情況的,如果他聽說過大約100萬~120萬居民中至少已有80萬人離開了這個城市,那他對現在城裏到處是死一般的寂靜和幾乎空蕩蕩的街道和廣場就不再會感到驚訝了。所有紅色的磚瓦屋頂都刷成了黑色,就連整個紅磚瓦的住宅區也都刷成了黑顏色。每隔50米~100米就有供行人躲避用的防空洞,有些只是上面堆些土的洞,剛好夠一個人爬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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