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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新明》第三百三十九章 祈雨
儘管如今天子愛折騰,但變法強國成效非凡,東征南討從無敗績,這國力騰騰日上天下人都能感覺到。

今天又有露布至京師,乃龔顯大軍輕取清化之捷報:安南偽帝逃至東山,連續上表求饒,願從皇帝位格降為安南招討使,給京師人民帶來了新的談資——從土木堡之變後,先防蒙古、再備倭寇,盜匪、女真侵擾不斷的日子恍如隔世,如今四海波平,只有朝廷往外打的份兒。

和平必然帶來繁榮,太平天子腳下,更是民安物阜,夜裏也金吾不禁,順天府的夜生活在華燈初上時才開始。

「清音雅苑」是順天府最貴的館子,主打瑤琴歌舞。亭台樓榭不必說它,偌大的院子裏只有十個雅間,走的是飢餓營銷的路子。需要提前一個月預定,還不一定能訂上。——裏面的主廚據說是因年老從禦膳房退休的,不僅一手魯菜出神入化,而且在宮中又研發出新花樣,以新菜式「佛跳牆」名震京師。

整個雅苑最貴的是包間叫「長生樂」。裝修的主調為青、綠、灰色,陳設的木架上或高、或淺幾處木雕,其他並無嵌金鑲銀之處,透著淳樸纖秀。一水兒的宋代古董傢具、屏風也擺放的規範工整,整個房間樸素清雅。

外面天寒地凍,屋內卻溫暖如春,牆壁內隱隱水流之聲——正是最近富貴人家所用的「水暖」,全無煙氣之害且無此前夾壁的燥熱之感。

屏風後面,瑤琴淙淙,與更遠處傳來的洞簫聲相和,竟將一個「雅」字凸顯的色香味俱全——正如桌上的珍饈一般。

吃罷佛跳牆,用絲巾擦了擦額頭的微汗,張嗣修抿了一口清冽的杏花白涮涮嘴。

隨即他用筷子指著桌上一盤鋪在碎冰上的魚膾道:「此物不可生食,須用小鍋子涮著吃。」

今日請客的乃禮部儀製司郎中支可大,聽張嗣修如此說,他笑道:「杜工部有詩雲:『鮮鯽銀絲膾,香芹碧間羹』,所謂『雪落驚飛縷』者,一涮就變形變色、變味道了也。」席間其他陪客點頭稱是。

張嗣修嘴角噙著微笑道:「『金齏玉膾飯炊雪』固然可口,然三國時廣陵太守陳登因之而死。華佗曾診之曰:『府君胃中有蟲,欲成內疽,腥物所為也』——此物中有寄生蟲,已被醫學院證明。」

「家父曾喜食此物,被醫生所阻,如今不敢再吃。我也在顯微鏡下看過膾中蟲豸,因此寒家都不再吃生食。」

支可大聽他說的認真,忙安排在一旁布菜的美人去拿些小鍋子。張嗣修道:「撤下去即可,誰耐煩去涮它。」支可大點頭稱是,又讓人將這價值四十兩的硬菜端了下去,又問張嗣修想吃什麼,張嗣修搖頭笑道:「一碗佛跳牆已經堵到嗓子眼了,桌上這些可以了。」

幾個人喝了幾杯酒,支可大問候了幾句張居正的病情。聽張嗣修說已無大礙,他鬆口氣道:「總理大臣一身擔著萬鈞之重,皇上一日也離不得——唉,他們君臣之間,風雲際會,魚水共歡,從古到今,未有如此佳話也。」

又舉例道:「宋神宗也變法,後其如王安石何?」說完目視席間,眾人都點頭稱是,張嗣修臉現得色,微笑不語。

支可大舉杯道:「這一杯祝張總理身體健康,必佔勿葯!」在座幾人跟著一片祝禱之聲,將杯中酒都幹了。

喝了幾杯之後,席間氣氛逐漸熱烈。之後瑤琴洞簫聲音漸渺,又有些絲竹聲,且進來幾個輕紗綾羅的舞女,在堂下舞蹈助興。

張嗣修聽領頭的女子吟唱道:「......紅鸞翠節,紫鳳銀笙。玉女雙來近彩雲。隨步朝夕拜三清。為傳王母金錄,祝千歲長生。」

歌舞聲中,支可大用酒遮臉,側著身子歪到張嗣修身邊低聲道:「前日蒙岱輿兄援手,蘇州府將家嶽家人的案子斷下來了,也算了了我一份心事!」

說完又嘆氣道:「唉,不到京師不知道官兒小,家中還以為我在京師當了多大官兒,這見天的陳芝麻爛穀子,焦頭爛額。」說完,自嘲一笑,鄭重的敬了張嗣修一杯。

張嗣修聽了微笑道:「舉手之勞,且愚弟最看不慣地方上地頭蛇以勢壓人,欺壓良善,些許小事能幫一把,固所願爾,世坤兄不必掛懷。」

支可大聽了這話,臉色有些古怪,隨即臉上堆出笑容低聲道:「家嶽贏了這樁官司,保住本利不下萬金,願以六千金為謝。愚兄已經都換成銀票,你看何時——」

張嗣修皺眉道:「這事兒我是圖銀子辦的?切莫如此——」還未等他說完,就見廳外跟著他來的伴當徐安快步進來,躬身行禮。

張嗣修問道:「什麼事?」

徐安道:「三爺,二爺剛差人來喊,道是家中急事。」張嗣修吃了一驚,站起身道:「可是老爺身體有......」徐安左右看了一眼,躬身回道:「不相乾,是別的事。」

張嗣修不得要領,但不敢耽擱,離席而出。待上了馬車,細問徐安,方知王之垣到了府中,不知說了些什麼,二哥派人來叫。

張嗣修回府時,王之垣早已離開。張敬修眼圈通紅將三弟叫到書房,張嗣修問到底何事,張敬修落淚道:「今日陳實功給父親檢查,說恐為『失榮』之症。」

張嗣修張大嘴巴,滿臉恐懼叫道:「怎麼會?昨天父親還道步履輕快,進食也正常,很快就能出院回家哩。」

張敬修瞪他一眼,道:「悄聲!王總憲擔著乾係來說與我聽,你要嚷嚷的滿城皆知不成?」

張嗣修道:「陳實功診斷完,為何不告訴二哥?」張敬修嘆氣道:「父親身系軍國之重,你我後知不足為奇。如今王總憲提前告知,不過是讓我們早做準備的意思——父親自己還不知道呢。」

張敬修見他聽進去了,又嘆道:「萬曆五年時,父親力主變法,這七年多不知得罪了多少人?雖然皇上必能保全咱家,但我們哥兒幾個也不能行差踏錯。」

張嗣修因比他哥早中進士,因此一直以為自己比張敬修聰明,能力水平也高些。如今驟聞家中頂樑柱要倒了,心中卻亂成一團,毫無主張,他哥說一句,他點一下頭。

張敬修又把養心殿中君臣對話學了一遍,對張嗣修道:「今日皇上先是說京師中多有乾謁之事,後來又問父親病情——王總憲說,父親罹患重症這事兒,孫隆哪裏能耽擱,就是皇上午休,也必然要叫醒稟報的。因此對照前語,皇上應該是敲打咱家,免得讓人抓住把柄,到時候兩下裡都不好看。」

張嗣修張張嘴巴,過了好一陣子方道:「我這小小戶部主事,如何也能上達天聽!再說,何曾做那些事!不過是卻不過面子,有時也看不慣些事,才張張嘴,伸伸手。」

張敬修盯著他的眼睛道:「你還真有些衙內做派——你進士比我早,早已成家立業,孩子也都老大不小。平日上有老父在,我當哥哥的也不願意去說你。今日就說一句,若沒有父親的權勢地位,你張嘴、伸手有何用處?」

張嗣修滿臉通紅。張敬修苦笑道:「這些天你不要再出去應酬了——父親有恙,你我兄弟都在家老實獃著侍疾,本就是應有之意。」

「明天你回憶一下這些年所做乾謁之事,將之寫出來條目報給父親,趁著他老人家還康健,將首尾處理乾淨,免得讓有心人盯上,給皇上和父親難堪。」

張嗣修羞愧難當,啞聲道:「王總憲今日來報訊,不知有沒有乾礙?那水濂先生自請留對,不知要動什麼心思?」

張敬修嘆道:「這些人都是神仙,做事羚羊掛角,我們何必操心?至於水濂先生,王總憲說他此前話語中就有所緩頰,應該不會對張家不利——若無父親舉薦,他也不能入閣,而且他是堅決變法派,留對的事情應該與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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