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聽了她不知廉恥的話，如石化一般愣在那裏，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來。

「恬不知恥。」半晌後，他紅著臉道。

「我恬不知恥？東方璃再不喜歡我，厭惡我，我也是他的王妃，從理論上來講，我做什麼都不為過。」秦偃月反唇相譏，「倒是你，明明是你請我來的，還處處挑刺，你屬刺蝟的？」

「杜衡，你行你上，你不行就閉嘴好好看著，你要是想治療東方璃，就收起你的小心思，別再妨礙我。」

「大男人就要有光明磊落敢作敢當的樣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點道理你不懂嗎？你要再這麼不識好歹，那我走，你自己來。」

杜衡臉色變了幾變，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被訓斥了一頓之後，倒也老實了，沉默不語。

秦偃月覺得話有些重，將聲音放輕，「我口渴了，你給我削個蘋果，算作你的賠罪。」

杜衡額角跳了好幾下，無從反駁，默默地坐下削蘋果。

秦偃月揉著眉心。

忠犬侍衛消停下來，她的全部注意力放到東方璃身上。

就算是昏迷著，東方璃也能感受到疼痛，好看的眉頭緊皺著，猙獰痛苦。

臉色蒼白如紙，身上卻是滾燙滾燙的。

體溫居高不下。

她乾脆將冰塊放到毛巾上，抓住他的手腕，時刻觀察著他的脈象。

脈搏跳動雜亂無章，時而速度極快，時而極慢。

秦偃月很是擔憂。

按照病理，東方璃應該不會再高燒才對，可，他現在的情況比剛才更加危險。

源頭，應該就是腿上的傷口。

那個傷口，比她想像的還要可怕。

「娘娘，請。」杜衡將切好的蘋果遞過來，「剛才的事，對不起。」

秦偃月拿了一塊放到嘴裏，聲音含糊，「你別在意，我並沒有在乎，只是討厭你在一旁瞎吵吵。」

她的聲音嚴肅下來，「杜衡，你要做好準備。」

結果如何，尚是未知數。

「娘娘的意思是？」杜衡臉色微變。

「哎。」秦偃月嘆了口氣，「他受傷時間太長，這一個月的時間，如果是中毒話，怕是早已經侵入五臟六腑之中。他的脈象相當雜亂，我也探查不出什麼來。」

就算提前發現了那個傷口，也不一定能挽回。

「這，這怎麼可能？只是一個小小的傷口而已。」杜衡臉色發白，「王爺平常也沒什麼癥狀。」

「應該是潛伏期，潛伏期沒什麼癥狀，等到了爆發期，就來不及了，這就是毒藥的可怕之處。」秦偃月掰開東方璃的眼睛看了看，又看了看舌苔。

此時，距離餵給他尼美舒利已過了一刻鐘左右，鎮痛作用起效果之後，東方璃的表情也緩和了一些。

尼美舒利和布洛芬都是非甾體抗炎葯，前者更適合急性創傷或者手術引起的疼痛，解熱和鎮痛效果更快。

也是她目前的殺手鐧。

「他已經穩定下來了。」秦偃月說，「應該能穩定一兩個時辰。杜衡，不能再等了，你拿著王爺的令牌進宮找林太醫。」

「現在還在宵禁時間，你要小心。」

杜衡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離開後，屋子裏只剩下秦偃月和東方璃兩個。

熬製的湯藥已經放溫，與服用尼美舒利的時間間隔也超過了半小時。

她拿了杓子給他喂葯，和剛才一樣，葯慢慢從他嘴邊流出來。

他根本喝不進湯藥去。

「我一定是欠你的。」秦偃月嘆著氣，先喝一口湯藥，再慢慢渡給他。

葯和水不一樣，苦得要命，連續吃了好幾塊蘋果才好受了些。

尼美舒利適合急性病症，見效快，缺點是不持續。

她按照藥物禁忌，挑選了幾味不相衝的草藥，分幾次餵給東方璃，一直到天微微亮，他的狀態才穩定下來。

此時，她已經累到接近癱瘓。

杜衡不在，她生怕自己睡過去，一手按住東方璃的手腕，趴在床邊。

疲憊感湧上，她的眼皮不受控制地合上。

東方璃做了一個冗長又難過的夢。

夢裏，他看到，許久前的小小傷口化為一條毒蛇，毒蛇不停地變大，不停地侵襲著他，啃噬著他的五臟六腑，血肉模糊，痛苦不堪。

毒蛇將他拽入到赤焰地獄，身體在燃燒，疼痛充斥全身。

他苦苦掙扎，不管怎麼掙扎，身體都不能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火焰吞噬，眼睜睜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在他放棄的時候，有什麼人將纏繞在他身上的火焰撲滅，又在他額間放了冰塊。

縱然如此，他也無法擺脫火焰的侵蝕。

痛苦不堪時，有軟軟的觸感接近，甘甜芬芳，仙女從天而降，與他唇齒相依，將他從火焰中拯救出來。

仙女餵給他一粒仙丹，在那團沁香柔暖的幫助下，他吞下了仙丹，繞在身上的焰火也終於退去。

仙女發現了毒蛇，經過激烈的鬥爭之後，終於將毒蛇擊退。

然，毒蛇並沒有消失，過了沒多久便捲土重來，他又置身在赤焰地獄中，比上一次還要兇猛，痛苦。

這時，仙女又從天而降，依舊用那軟軟的觸感將仙丹餵給他……

漫天火海之中，仙女與毒蛇大戰。

不知過了多久，毒蛇終於被擊退，他也被仙女從赤焰地獄中拯救出來。

火焰消散，高溫退散，神清氣爽。

他看清仙女的模樣時，卻震驚地發現，仙女的容顏竟跟秦偃月一模一樣。

他嚇了一跳，想要再確認一下時，驀然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帷帳，熟悉的雕花，熟悉的房間。

這，是他的房間。

東方璃盯著床頭的流蘇，思緒飄忽了好一會，才察覺到剛才那只是一個夢，一個極為逼真的夢。

在夢裏，那種迫近死亡的感覺，清晰而真實。

秦偃月的臉，也很真實。

「竟然夢到了她。」東方璃自嘲一笑，想將手腕抽回來的時候，赫然發現，秦偃月正趴在他身邊。

她似乎累極了，胡亂趴在那裏，髮髻已經散開，散亂地垂下。

他的手腕被她的手指壓住。

兩個人的距離非常近，他能清晰地看到她長長的睫毛忽閃著，能清晰地聽到她的呼吸聲深沉而均勻。

東方璃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這女人竟睡在了他的房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