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債。」秦偃月將寫好的藥方遞給他，「昨天在亭子上的結果，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

她觸摸著臉頰。

被東方璃打過的地方還在腫疼。

「算了，已經發生過的事，再提也沒什麼意義。」她垂下眼，想到東方璃為蘇點晴所做的事，那股難以名狀的情緒又湧上來。

「杜衡，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東方璃天生冷淡，也一直隱藏著真正的性子，他極為克制，從不輕易暴露情緒，為何碰到蘇點晴的事就原形畢露？這是為什麼？」

杜衡眼睛閃了閃。

他望著藥方上歪歪扭扭的字跡，沉默了好一陣才說，「王爺迫於無奈娶了王妃你，覺得對不起蘇姑娘。」

「他與那女人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秦偃月挑眉。

「當然不是。」杜衡道，「王爺還小的時候，雲妃娘娘遭人誣陷，被打入冷宮，王爺在宮裏受盡欺凌。」

「有一年冬天，王爺被人推到了結冰的河裏，那裏沒有人經過，王爺掙扎得沒了力氣，眼看著要淹死凍死時，蘇姑娘將王爺救起來。」

「蘇姑娘？她比東方璃要小幾歲吧？怎麼可能救人？」秦偃月問。

「王爺武功高強，天人之姿，唯獨怕水。我猜測著，或許是蘇姑娘將王爺拽到岸邊來。」杜衡說。

「東方璃怕水？」秦偃月挑眉，她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杜衡額角抽了抽。

他怎麼稀裡糊塗把王爺的缺點給暴露了？

「他為什麼怕水？」秦偃月目光炯炯，「你要是不說，我就親自去問他。」

「別。」杜衡嚇了一跳。

若王爺知道是他說漏嘴，會扒了他的皮。

「聽說雲妃娘娘那個案子牽扯很廣，皇上在調查那次事件時，將雲妃娘娘宮裏的宮女太監浸入到水中拷問，當時王爺年紀還小，親眼目睹身邊的人被溺死，心底留有陰影。」

杜衡說，「就算是現在，王爺也不太喜歡碰水。」

「王爺得救後，高燒了三天三夜才醒過來，此後沒多久，雲妃娘娘的案件真相大白，王爺也不再受人欺凌。也是從那時起，他開始與蘇姑娘接近。」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聲音變冷了些，「王爺被迫娶你，自是負了蘇姑娘，他很是痛苦，才想補償她。」

「原來如此。」秦偃月垂下眸子。

怪不得擅長隱藏情緒的東方璃一碰到蘇點晴的事就炸毛。

怪不得，他能為那個白蓮花做那麼多。

東方璃欠蘇點晴的，是一條命。

「我有點累。」她閉上眼睛，「你將這藥方拿給林太醫看看，若是有不對的地方自行刪減，東方璃的狀況應該能穩定住，有急事再喊我。」

她的聲音有些悶悶的，不知怎麼，心口發堵，像是一口氣憋在心裏，難受得緊。

那種莫名其妙的情緒讓她心情煩躁。

她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來，深深地嘆氣。

人家青梅竹馬情深義重，她心裏發堵個什麼勁？

從頭到尾，都是原主橫插一腳，阻擋了人家的姻緣，棒打鴛鴦。

在這紛亂的關係中，她才是那個十惡不赦插足旁人感情的反派。

她長嘆一口氣，摒棄了所有的念頭，讓疲憊的身軀墜入混沌中。

半睡半醒之中，腦海中隱隱閃過一些畫面。

那些畫面很模糊，像是被一層濃濃的霧氣籠罩起。

恍惚裡，她好像看到了寒風呼嘯中，一個小女孩看到了在結了薄冰的湖水中掙扎的小小少年。

小少年一臉驚懼，明明湖水隻沒過肩膀，他卻走不動，死命在水中掙扎，越掙扎力氣越小。

酷寒狀態下，他早已經被凍透，意識模糊，眼看著要倒在湖裏。

小女孩大喊救人，奈何周圍沒人，著急之下，她走進湖水中，棉衣濕透，冰涼透骨，她費了全身的力氣將意識不清的小少年拖到岸邊來。

狂風呼嘯，渾身濕透的他們被凍得渾身發紫。

小女孩情況要好一些，她拍著小少年的臉，讓他堅持住，她則跑去找人。

後來，小女孩終於見到了人，她指著湖邊的方向，喊了聲救人，徹底暈了過去。

小少年最終得救，小女孩則大病一場。

奇怪的畫面在腦海中一幀一幀閃過，像是夢境，又像是記憶，看不真切。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個小女孩的模樣，是她。

而小女孩在找人途中遇見的人，則是一位珠光寶氣的夫人和一個如花一般漂亮的小姑娘。

那夫人的模樣，竟與蘇點晴有七八分相似。

「娘娘，飯菜做好了，您吃點東西吧。」翡翠推門進來，「奴婢做了一些清淡的，您嘗嘗可不可口。」

聽到翡翠的聲音後，秦偃月驀然睜開眼睛。

眼前，沒有冰天雪地，沒有寒風呼嘯，她卻渾身冰涼。

彷彿，置身在那結了薄冰的湖中，忍受著棉衣被浸透的痛苦。

「娘娘？」翡翠看著她散亂的頭髮，發青的眼底，略顯獃滯的眼神，有些心疼，「您沒事吧？」

「有點冷。」秦偃月道，「翡翠，是不是銀碳不夠了？」

「怎麼會呢？」翡翠看著火爐裡燃燒正旺的炭火，「咱們屋子裏很暖和的，奴婢穿著薄衫還出了些汗。」

「奇怪，我怎麼覺得有點冷？」秦偃月摸了摸額頭，有些燙。

頭疼欲裂，渾身發冷，是發燒的癥狀。

「翡翠，你去熬一些紫蘇湯來。」她起身，胡亂吃了兩口，胃口不太大。

「娘娘，還是請太醫來看看吧？」翡翠擔憂地說，「您現在看起來相當不好。」

「沒事。」秦偃月笑著說，「別擔心，我心裏有數。」

「你先去熬紫蘇湯。」

她將翡翠支出去，盯著床頭上無風自動的流蘇，腦海中總浮現出那個似夢非夢的畫面，揮之不去，明明頭疼欲裂，卻睡不著。

那個畫面中，跌落到湖中的小少年是東方璃無疑，將他拖上岸邊的人，則是年幼時候的她。

年幼的她跑去求助時遇見的那位夫人，長相與蘇點晴很是相似。

秦偃月心底發緊，一個念頭湧上心來。

救東方璃的人是她？她求助的那一大一小，正是蘇點晴母女？

東方璃也因此認定，救他的小女孩是蘇點晴？

而，長大後，又發生了極大的烏龍，原主嫁給了東方璃？

若真是如此，倒是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