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璃臉色微變。

這些人，這麼快就提到了「手足相殘」這四個字。

父皇年輕時，經歷了很殘酷的鬥爭才坐上皇位，他厭惡極了兄弟之間的勾心鬥角，一再叮囑他們要相親相愛，對兄弟相殘一事深惡痛絕。

帝王之心雖不可猜測，這四個字卻是他的逆鱗，一旦提及，必將引發滔天怒火。

大皇子觀察到皇帝臉色變化，將眼中的算計掩住，做出無比痛心的模樣，「七弟，穆野還是個孩子，你怎麼能下此狠手？」

「她可是我們的妹妹，是我們該守護的人。你怎麼能對自己的妹妹做這種事？我看著她痛苦難過的模樣，恨不得替她受過，這件事委實是你過分了。」

他說完，走到正中央來，跪下，磕了三個響頭，聲音悲慟。

「父皇，對於兒臣來說，七弟和穆野都是兒臣最親近的弟弟妹妹，穆野受苦，兒臣焦急。但，若是七弟因此受到懲罰，兒臣也疼在心裏。作為他們的大哥，兒臣沒有教導好他們，有責任替弟弟妹妹受罰。請父皇罰兒臣吧。」

皇帝聽了大皇子的話，臉色好看了一些。

老大性子敦厚，識大體，是這些皇子中最穩妥的，也是最懂得他心意的人。

秦偃月垂下眸子，心底冰冷。

大皇子口口聲聲說著要替弟弟妹妹受罰，看似識大體，其實是坐實了東方璃將穆野打傷的事。

他所說的一切，都建立在東方璃與此事有關的基礎上，給人先入為主的錯覺。

不管皇上應允還是不應允，東方璃都將處於不利地位。

看似敦厚，其實用心險惡。

秦偃月能想到的事，東方璃也想到了。

他眸色冰冷。

老大開口的時機恰到好處，成功獲得父皇好感，還趁機將他拽進泥沼。

必須要做點什麼。

「你別出面。」就在東方璃想開口時，秦偃月的聲音傳來。

「說好的交給我呢？」

東方璃沉默了片刻，回給她一個要小心的眼神，低下頭去。

「大皇兄。」秦偃月輕笑著，「你口口聲聲維護弟弟妹妹，是真心還是假意？」

大皇子沒想到她這麼直接，愣了一下。

他當即沖著皇帝叩頭，「父皇明鑒，兒臣句句發自肺腑。」

他痛心地看著秦偃月，「這等事怎麼能是假情假意，請弟妹不要過分解讀。」

「既然你是發自肺腑的發言，為什麼不求證一下昨天發生了什麼？」秦偃月聲音堅定，「父皇，剛才大皇兄所言深情意切，令人感動。但，細細想來，卻覺得不妥，若是替穆野受過可以理解，可為什麼要替七王爺受過？」

「穆野是在七王府受傷的，七王爺和七王府能脫得了乾係？」貞妃氣炸了。

若不是有皇上和太后在場，她早已經翻臉。

聽著秦偃月一直在混淆視聽，有些按捺不住。

秦偃月輕嘆。

貞妃娘娘體型高大，不同於東陸人的嬌俏，有種粗狂野性的美。

美則美，可惜跟穆野一樣，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笨蛋。

「貞妃娘娘。」秦偃月道，「你這話說得可笑，若是在皇宮發生了意外，皇宮裏的人都脫不了乾係？父皇脫不了乾係？」

「按照你的說法，只要在東陸王朝的土地上發生了事件，東陸就脫不了乾係？這是什麼強盜邏輯？」

貞妃被她懟回來，她沒什麼口才，能動手就不動嘴，被氣得臉通紅，拳頭緊攥，強忍著用暴力解決問題的衝動。

「父皇，兒臣認為，不以事實為根據的隨意定罪都是耍流氓。大皇兄所說的這些，更有挑撥離間的嫌疑。」秦偃月「還請父皇明察。」

皇帝面容冰冷。

他盯著秦偃月看了半晌。

她好像不知道什麼叫畏懼，那些本不該說的話，她絲毫不留情面地說出來，生平罕見。

大皇子敦厚的面容上蒙上一層黑霧，被秦偃月當眾拆穿，還被說成挑撥離間，不管結果如何，都會在父皇心中留下芥蒂。

這個女人的行為，實在出乎意料。

他眼底閃過陰狠，以及殺意。

東方璃感覺到大皇子的殺意，心底深沉。

老大絕對不像表面那般溫吞，他看似笨拙，實則心狠手辣。

秦偃月以直接開撕的方式懟了回去，沒有任何遮掩，怕是惹怒了他。

他抬頭看向秦偃月。

恰好，秦偃月也在看他。

雙目相對時，她豎了豎大拇指，彷彿在說，她應對這些沒問題。

東方璃本有些擔心，看她遊刃有餘的樣子，安心待在一旁看戲。

「父皇明鑒，兒臣萬萬沒有這種想法。」大皇子痛心疾首，「弟妹，我不知道你何出此言，我只是想保護穆野和老七，怎麼到你嘴裏就成了挑撥離間？」

秦偃月看著他，不為所動，「那，大皇兄為什麼要替七王爺受過？」

大皇子蹙眉，「當然是穆野受傷……」

他看到秦偃月眼睛裏的光芒，猛然醒悟，若是順著說下去，恰好掉到這女人的圈套裡。

「穆野在老七府上受傷，老七看護不利，身為兄長，我替他們受過有何不妥？」他冷哼道，「心中有佛，看什麼都是佛，弟妹心裏有什麼才會將一切都看成陰謀？請弟妹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秦偃月斂眉。

這個大皇子比皇后和貞妃聰明得多，有點難纏。

「秦偃月，別再胡攪蠻纏了。」太后接過話來，她極不悅，「瑄兒的兄妹情深被你解讀成這樣，你也有本事。」

太后的話一出，全場安靜下來，誰也不敢再反駁。

秦偃月也沒有懟回去。

她正搜刮著關於大皇子的記憶。

大皇子東方瑄和穆野公主，都是貞妃娘娘所生，也是他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在原主的記憶中，大皇子出生之前，宮裏的孩子要麼小產，要麼夭折，最長活不過一歲，莫說皇子，就連公主也沒有。

太后生怕皇家絕後，日日祈禱，恰逢此時，貞妃娘娘有了身孕，太后將她接在身邊照顧，平安生下大皇子。

大皇子誕生後，皇子皇女陸續出生，太后以為是大皇子逆轉了運勢，是保持皇室繁榮的吉祥之人，所以，對他極好。

在這些孫子孫女中，她對老大最為信任。

秦偃月微微皺眉。

太后站在老大那邊，等於站在了食物鏈的頂端，有點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