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偃月打一開始就知道。

從鳴玉宮出來之後，杜衡就遠遠地跟在她身後。

從她到達幽蘭閣，到馬廄，到香草閣與穆野公主起衝突，再到現在，杜衡一直冷眼先旁觀著。

所以，白蔻模仿東方璃聲音的時候，她一度認為是杜衡出手了。

可，後來證明，他始終在袖手旁觀。

穆野公主關係複雜，東方璃的立場尷尬，杜衡無法現身的原因，她也理解。

所以，就算是生命攸關，她也沒有求助。

但！

眼看著翡翠和赤箭被冷水浸透，眼看著她們明明有生存的機會，她卻無能為力，已經控制不住情緒，帶著哭腔大喊著，「快點出來幫忙啊。」

「我什麼事我承擔著，求求你。」

杜衡臉色複雜地走出來，拱了拱手，「娘娘，抱歉……」

王爺臨走之前再三吩咐，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出現。

這件事，要全權交給王妃娘娘自己來處理。

他一直在強忍著。

聽到秦偃月的求助之後，心中更加複雜。

「杜衡，求你。」秦偃月臉色蒼白，雙眼通紅，「將她們拽上來，我拽不動。」

「不管出什麼事，我一人承擔。她們兩個應該還有救，必須趕緊將她們帶出來，晚了就真的沒救了。」

杜衡沒有再說什麼，他拽著其中一個，費了好大力氣才拽出來。

那個人，是赤箭。

赤箭的腳上被綁著一塊大石頭，石頭極重，牢牢地將她固定在坑裡，難怪秦偃月拽不動。

杜衡將繩子割斷，將赤箭平放在地上。

秦偃月在赤箭鼻下探了探，幾乎沒有呼吸了。

在冰水中被浸泡了太長時間，面色發青，脈搏跳動接近於無，情況危急。

秦偃月顧不得什麼，將赤箭平放到地上，撕開領口，按壓著她的胸腔，一邊按壓，一邊給她做人工呼吸。

這時，杜衡也將翡翠撈了上來。

「杜衡，你學著我的樣子，雙手這樣。」秦偃月說，「按壓翡翠的胸腔，也就是心臟部位，一邊按壓一邊將空氣度給她。」

「她們一定沒事的。」

一定不會有事。

杜衡臉大紅。

他低頭看著臉色蒼白的翡翠，不知道該怎麼下手。

他好歹是男人，若是真像王妃娘娘那樣做，算是毀了翡翠姑娘的清白。

「杜衡，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猶豫？」秦偃月吼了一聲，「她們兩個都要死了，你還在糾結有些有的沒的，快點。」

她聲音顫抖不停，「按照我說的方法做，興許還有救。」

如果不急救，她們肯定會死。

杜衡心神一震。

一想到翡翠會死，也顧不得什麼，學著秦偃月的方法，按壓翡翠的胸腔。

赤箭和翡翠臉色蒼白，呼吸也已經停止。

按照正常人的想法，她們兩個已經沒救了。

秦偃月卻不放棄，一下一下地按壓著。

心肺復甦術對挽救生命很有用，但，時間一點點過去。

額頭上的汗滴不斷滴落，她們兩個卻沒有復活的跡象。

「我來晚了，對不起。」秦偃月抽噎著，「求求你們，不要死。」

「對不起，對不起。」

她一邊喃喃著，手下一直在用力。

杜衡的表情有些複雜。

他看著翡翠臉色青白的模樣，猶豫了好久，「娘娘，放棄吧。」

已經沒了呼吸，怎麼可能救活？

翡翠和赤箭，已經死了。

「繼續啊。」秦偃月吼著，「不可能的，她們不會有事。」

「不到最後不要放棄。」

「杜衡，求求你。」

杜衡看著她淚眼婆娑的樣子，垂下眸子，嘆了口氣，繼續給翡翠做心肺復甦。

他的力道比較大，又有內力。

按壓了許久之後，終於，翡翠的口中吐出一些水。

緊接著，一陣咳嗽聲傳來。

「娘娘，有呼吸了。」杜衡不敢置信，驚喜道，「翡翠這邊有動靜。」

他說著，一邊繼續按壓，一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準翡翠的唇，給她渡下去。

翡翠有了呼吸之後，意識也恢復清醒。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了杜衡放大的臉。

緊接著，有唇落下來。

杜衡將一口氣渡給她之後，又按壓著她的胸腔。

翡翠反應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這個男人，不僅按著她，還在吻她？

「啪。」

杜衡的臉上挨了一巴掌。

翡翠的力氣不足，那一巴掌也有氣無力的。

她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臉上通紅一片。

杜衡也意識到了問題，忙放開她，轉過身去，聲音喏喏，「那，那什麼，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剛才情況特殊，是王妃讓我那麼做的。」

「啊，我忘了告訴你，有呼吸之後就不需要心肺復甦了。」秦偃月額角抽了兩下。

就在這時，赤箭也吐出一些水，咳嗽了片刻，恢復呼吸。

赤箭慢慢睜開眼睛，看著秦偃月的滿臉淚痕的樣子，張了張嘴。

「別說話。」秦偃月聲音溫柔，「別害怕，沒事的。」

她給她們把了把脈，脈象極微弱，就有了呼吸，也沒脫離危險期。

這天太冷，她們在水中浸泡了不短的時間，體溫已經達到最低點。

「杜衡，以最快的速度將她們帶回幽蘭閣，準備好溫水，準備大量的溫水。」秦偃月說，「她們的體溫太低了，隨時都可能死。」

杜衡猶豫了一會，道，「娘娘，要不，將她們帶到暖玉池？那裡有從山上引來的天然溫泉。」

「有這種地方？」秦偃月道，「那就最好不過了，請立馬將她們轉移到那裡，再去請林太醫。」

她給杜衡幾粒藥丸，「每隔兩刻鐘給她們服用一粒，杜衡，拜託。」

「我將白蔻帶回幽蘭閣，她的情況相當不好。」秦偃月說，「翡翠和赤箭就交給你了。」

杜衡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翡翠，「翡翠姑娘，剛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翡翠閉上眼睛，不理他。

「得罪了。」杜衡一隻手將她抱起來。

翡翠沒力氣掙扎，只是紅著臉。

杜衡一手抱了一個，很快就消失不見。

翡翠和赤箭還活著，秦偃月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們沒死，白蔻也不會死。

懸在心口的大事落地，她也放鬆下來。

放鬆下來之後，才察覺到渾身濕透，冰冷非常。

她硬撐著來到香草閣院子裡。

只見，還沒來得及換下冠服的東方璃正一臉漆黑地站在狼藉不堪的院子中央，獵獵寒風吹動他的衣袍，身上散發著恐怖懾人的低氣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