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偃月勾住他脖子的手收緊了一些。

「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東方璃，我最擔心的事發生了。父皇告訴我，蘇晉連續好幾天上書，說蘇點晴以死相逼要嫁給你，蘇晉心軟了，求到了父皇跟前，說什麼蘇點晴只要做個側妃就好。」

許久後，她用平靜且克制的聲音說道。

東方璃身上的氣勢猛然變化，「父皇將你留下，就為了說這事？」

上一次，蘇點晴將他誆騙到蘇府的時候，他應該已經明確告訴過她，今生今世只有偃月一個妻子，不會再娶其他人，也不會再有別的女人。

那個女人，竟還不知悔改，用這種陰招。

若父皇單獨將偃月留下來說這種事，還在太儀宮裏待了接近一個時辰，這事，怕是已經沒有翻盤的機會。

「我這就去跟父皇說。」他冷聲道，「我不同意。」

「別。」秦偃月拉住他的手，「現在去說，除了觸怒父皇之外，沒有任何作用，你別衝動。」

東方璃心情不太好，「二丫，若父皇單獨找你說這事，說明這事……」

他沒有再說下去。

不管父皇如何決定，他都不會答應。

「父皇有沒有明確說明他的想法？他是什麼態度？」沉默了一會，他又問。

秦偃月嘆息。

皇帝喊她去太儀宮的目的，拐彎抹角引出珍珠奶茶是最主要的，訓斥她是其次，而，有關蘇點晴的事，只是隨口一提，下個通知而已。

「父皇問了我的意見，我自然是不答應的。」她道。

皇帝后宮之中，女人多的是，對於一心想做千古一帝的他來說，開枝散葉也是皇帝這職業的必要任務，所以，在他心中，她一生一雙人的想法無疑於離經叛道。

「父皇的想法無人能左右，我表達了不同意的想法後，他勸我不要落下個善妒的名號……」秦偃月的聲音越來越低。

「父皇沒有直接拍板就好。」東方璃稍稍鬆了口氣。

「東方璃，我問你。」秦偃月盯著他的眼睛，「倘若父皇下了聖旨，給你和蘇點晴賜婚，你該怎麼做？」

「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你回答我的問題。」她說，「若是父皇下了旨，我們都無法抗旨，你只有將她娶回來這一個辦法時，你會怎麼做？」

東方璃目光複雜地看著她，他想將她擁緊一些，秦偃月推開了他，與他面面相對。

「二丫……」

「告訴我答案可以嗎？」不自覺中，秦偃月的聲音裏帶了些顫抖。

倘若皇帝下旨賜婚，以他們現在的處境，根本無法抗旨，東方璃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將蘇點晴娶進門。

只要那個女人進了門，以後會發生什麼，都是未知數。

就算東方璃不碰，不理，將蘇點晴當成空氣，七王府也不再是現在的七王府，他與她之間多了第三個之後，再也不可能回到當初。

「若父皇下旨，我答應讓她進門，你會同意嗎？」東方璃聲音幽幽地問。

秦偃月聽著這話，心底像是有一根刺，刺得生疼生疼。

到頭來，他還是有讓蘇點晴進門的想法。

她勉強笑著，笑容明媚，眼睛裏卻一片冰冷，「同意，當然同意，娶親可是大喜的事，我怎麼能不同意？」

東方璃倏然抓緊她的手。

他知道，她生氣或者失望的時候才會露出這種笑容。

明明笑著，卻給人無盡的冰寒，明明很明媚，卻如瀚海闌乾，目之所及，百丈懸冰，冷得人心尖顫抖。

「二丫，且不說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就算是，父皇真下了聖旨，那時，我只有兩條路可走。」

「兩條？」秦偃月冷笑，「哪兩條？」

「第一條路，我願意捨棄這王爺的身份，成為平民，那時你若不嫌我，我們就當一對平民夫妻。我沒了王爺的身份，就不會有賜婚這種事。」東方璃將她的手放在心臟部位。

「第二條路，若你執意不要我，我也會捨棄了這身份，剃了這頭髮，出家當和尚去。」

秦偃月愣住了。

她萬萬沒想到，東方璃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她還以為，他會遵旨將蘇點晴迎娶進門，再信誓旦旦發誓說些什麼絕對不會碰蘇點晴之類的謊話。

此後的日子裏，她會與蘇點晴針鋒相對，蘇點晴再使個什麼計策懷孕，陷害她，逼迫她，她再與東方璃相愛相殺。

這是最常見的劇本。

但！

東方璃沒有按照她預想的劇本走，而是給出了超出她預期的答案。

他就算捨棄了身份，也不想娶別人。

秦偃月眼中那冰冷的笑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眼淚汪汪。

她將他擁緊，聲音哽咽，「為什麼？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

「因為我知道，不管什麼原因讓蘇點晴進門，你會義無反顧地離開。」東方璃說，「你會飛走，飛到我再也找不到你的地方。」

一想到以後的日子沒有她，頓覺得心底刺痛，疼得無法去想這些事。

「你是不是傻？」秦偃月窩在她懷裏，抽噎了兩聲，「為了我這一朵花，你不僅放棄整片花叢，連肥沃的土地也捨棄？你怎麼就那麼捨得？你可是養尊處優的王爺啊，說捨棄就捨棄麽？」

「她看上的，不就是我這王爺的身份嗎？」東方璃垂下眸子，「若我變成平民，沒有功名利祿，只有粗茶淡飯，她必定棄我如敝履，那樣的話，倒也乾淨。」

「那，如果沒有我，你會娶她嗎？」秦偃月聲音悶悶的，「沒有我橫插一腳，棒打鴛鴦，你一定會高高興興地迎親，再譜寫什麼郎才女貌的絕世之戀。」

東方璃將她稍微推開一些，手捧住她的臉，臉色相當嚴肅，「二丫，我早已經對你說過的，就算沒有你，我也不會娶她。」

聖旨也好，蘇點晴自願也好，他都不會。

「我東方璃還沒有卑微到那種程度。」他眸子裏的光芒如遠山上的積雪，明亮卻寒冷。

年少時，他一心認定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才那般掏心掏肺。

他早已過了最容易衝動的年紀，也已經知道了真相。

想到他從前對蘇點晴所做的一切蠢事，以及蘇點晴做過的那些醃臢事，連他自己都覺得噁心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