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決定參軍那天開始，我就斷了那種想法，就算沒有你，也不會是她。」東方璃道，「我記得已經跟你說過好幾次了，為何總是不信我？」

秦偃月的確問過很多次，她也早已經知道他的答案，只是想讓他親口說出來而已。

「那你真的捨得捨棄王爺的身份？」她繼續悶聲問。

「不如說，若我沒了王爺的身份加持，家財散盡，只是一介平民，你會嫌棄我嗎？」他問出這話時，恰好有軟紅的光芒從馬車的紗窗裡照耀進來。

天藍色的紗窗與光芒輝映，照耀在馬車裡的暖爐上，七彩琉璃斑斕。

他在這斑斕的色彩裡，眉目如畫。

本來就傾城的人，因臉上多了幾道傷口，增添了些許煙火氣。

這樣的東方璃，碰撞到了她心尖尖上最軟的地方。

在光色的氤氳中，如隔雲端看神仙。

仙人如玉。

她不禁有些發怔。

先前就覺得這丫太過好看，如今才覺得，以她貧瘠的辭彙量，根本無法形容那種絕美。

東方璃見她遲遲沒反應，低頭看去，瞧見秦偃月正一臉花癡地望著他。

「我臉上有東西？」

「嗯。」

「有什麼？」東方璃輕輕撫摸著傷口，「淤青和傷口，嚇到你了？」

秦偃月搖搖頭。

他沒有嚇到她，而是驚艷到她了。

「我剛才說，你為了我這一朵花放棄整個花叢，還要放棄沃土，我覺得這比喻不太恰當，你才是那朵花，我頂多算一枚狗尾巴草。」

「狗尾巴草？」東方璃見她情緒已經恢復，嘴角的笑意慢慢擴大，他注視著她，聲音幽幽，「王妃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在本王眼裡，王妃才是真絕色，人比花嬌。」

才不是什麼狗尾巴草。

秦偃月輕笑，「原來你對我的評價還挺高的，那依你看，我對應了什麼花？」

東方璃認認真真地打量著她，想了好一會，才意味深長地說，「合，歡。」

「啊？」

東方璃但笑不語。

合，歡花的花語，兩兩相對，夫妻和睦，永遠恩愛，百年好合。

這，正是他所希望的。

秦偃月看著他眼中的笑意，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抓緊他的手。

合，歡，寓意美好。

然，這種花又叫苦情花，合，歡樹又叫鬼樹。

這種花，並不如表面那般吉祥如意。

但，不管是花還是草，只要心有靈犀，必定能化險為夷。

「賣花擔上，買得一枝春欲放。」她貼在他懷裡，閉上眼睛，像是囈語一般，胡亂說著奇奇怪怪的句子，「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我跟花誰好看？」

東方璃眉梢高高昂起，「在我眼裡，什麼花也比不過王妃。自然是王妃更好看。」

「你吃糖了？」秦偃月笑。

「沒，就跟皇叔喝了幾碗蘿蔔湯。」

「蘿蔔湯？」

「不陪著他喝蘿蔔湯，他就要打我三十大板，我就勉為其難喝了。」東方璃認真地說，「不太好喝。」

「……」秦偃月無語。

宜陽王的性格，怪有意思的。

「在太儀宮，父皇讓你做什麼了？」東方璃問。

「我說過了啊，研墨，沏茶，倒水。」

還有在茶裡放糖，喝光一大杯珍珠奶茶，這些她不敢說。

「隻做這些用了這麼長時間？他有沒有罰你？」東方璃有些頭疼，「父皇相當喜歡訓人，一旦開了頭，沒個半個時辰是停不下來的。你受苦了。」

秦偃月搖頭。

她很想跟東方璃八卦一下皇帝的特殊愛好，奈何，皇帝下了死命令，不準她亂說。

「父皇真的沒有訓我，他就是警告我幾句。」她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結，笑著轉移了，「對了，我發現，父皇喝的茶葉是雨前茶，我還以為宮裡都是極品的明前茶。」

「這你就不知道了。」東方璃也不再多問，輕笑著說，「父皇不太喜歡太過清淡的東西，明前茶雖稀有且昂貴，色嫩，芽青，味道也淡一些。清明與穀雨之間的雨前茶味道更有層次感，父皇喜歡濃一些的。」

「原來如此。」秦偃月恍然大悟。

不過，不管多高檔的茶葉，加上糖，都會變成一個味。

她深呼吸一口，手指纏著他的頭髮。

「東方璃。」

「嗯。」

「我覺得，咱們還是趁早要個娃吧。」

東方璃呼吸一窒，抓住她的手收得更緊，聲音發緊，「嗯？」

「我雖然很想跟你捨棄身份，瀟灑浪跡天涯，踏盡紅塵，但，哪是那麼簡單的事？」秦偃月嘆著。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就算東方璃捨棄了王爺的身份，老老實實做一個平民百姓，那些人也不會放過他們。

皇家的鬥爭，不見血，卻處處刀光劍影，想要獨善其身是不可能的。

身為皇家人，本身就是一種錯誤。

「父皇並沒有下旨，證明這件事還有餘地。」她道，「如果我肚子裡有個小娃娃，父皇應該不會讓你在這種時候納妾吧？」

「二丫。」東方璃的神色嚴肅起來。

關節分明的手指點住她的嘴唇，「不需要。」

「我不需要你利用子嗣來拖住父皇，更不需要利用我們的孩子。你要相信我，我說不會發生的事，就絕不會讓它發生。」

「我雖然很想讓你生個小猴子，但，你的身體還不合適，我們不急於一時。二丫，這件事交給我好嗎？」

秦偃月看著他的面容，從那雙好看的眼睛裡，彷彿穿透了深潭，直入心底。

恍惚間，她彷彿看到了他心底的樣子。

「瞧瞧，前幾天是誰心心念念要個小猴子，怎麼我想要了，你反而退縮了。」她揶揄著。

「那是不一樣的。」東方璃依舊很嚴肅，「我們的小猴子一定是在我們的期待中到來的，不是為了某種目的。」

秦偃月知他在某些事情上極有原則，放棄了這種想法。

她有些疲憊，與他有一搭沒一搭聊了一會之後，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

她感覺到馬車停下，東方璃抱著她下車來。

「到家了？」她睜開眼睛，看到熟悉的院子，有一瞬間的安心感。

「我吵醒你了？」

「沒，我就是眯了一會，沒有睡實。」秦偃月打了個哈欠，掙扎著從東方璃懷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