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自諒坐姿清正儒雅，一直靜靜地聽著。

那水藍色的冰眸中，好似有河流緩緩經過，全都是細碎卻溫柔的閃光。

「可你眼下有些烏青，我猜你過的安穩，卻不快樂。」

否則，她不會睡不好。

這說明白天的時候她儘力去歡笑。

但到了夜晚，她就卸下了偽裝。

凌輕歌驟然一僵。

哪怕她說了這麼多，掩飾的這麼好，還是讓顧自諒看了出來。

他和緩的聲音，直接擊穿她所有的掩飾。

那雙冰藍色的眼眸，彷彿看見了凌輕歌心中，那個一直躲在角落裡哭的小女孩。

凌輕歌眼眶微紅，笑容漸漸隱去，她低下了頭。

顧自諒沉聲撫慰：「你有什麼煩惱，可以告訴我，我和你一起分擔，輕歌，我說過，在大齊你是有靠山的。」

一滴熱淚，從凌輕歌的眼中，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好一會，她才嘆出一息。

「其實，如果說出來，會顯得我矯情，而且有些不知好歹。」

「不過，我確實無法不在意。大家都知道，陸皇后之前和我生母鍾氏是死敵。」

「所以陸皇后執掌六宮，我和哥哥依附在她的保護下，就有不少人說我們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凌輕歌捂住眼睛：「可是明明是母后先傷害我的，當年她拋棄了哥哥，大家看不到她所做的，只會指責我們不孝。」

顧自諒眼中露出幾絲憐愛。

「輕歌，這天底下，最難管的，是旁人的嘴，不管你做的多好，總有人說三道四。」

「不過我想告訴你，鍾氏有那樣的後果，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你無法選擇有什麼樣的父母，但你至少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沒了鍾氏的掌控，現在你是幸福且自由的。」

「日子還很長，我們都要向前看。」

凌輕歌輕眨眼睫，抬起頭來，看著顧自諒。

「你說得對，來，敬你一杯。」她舉起酒盞，破涕為笑。

兩人無所不談，提到雲麟洲的時候，凌輕歌隻說：「我是喬裝打扮成侍衛，混在船上來的，哥哥還不知道呢。」

說罷，她又道：「此番我來，也是為了躲那些老臣，他們總跟父皇嚷嚷著，說我到了年齡，要給我相看人家。」

「好在陸母后顧慮我的想法，幾次阻止拒絕。誒，諒生，你也快到年紀了，你的父皇母妃，可要為你說親？」

顧自諒輕笑：「不曾，我前面還有幾個哥哥都沒有娶親，我自然不急。」

凌輕歌眨了眨眼：「大皇子也沒有中意的姑娘吧？」

顧自諒沉吟想了想：「沒聽大哥說過，何況他平日裡實在忙碌，應當也沒時間去接觸女子。」

凌輕歌將這幾句話記下來，打算到時候回去，告訴莊若雲。

後來她一時高興，就喝多了，顧自諒讓她暫時躺在雅間裡的竹榻上休息。

他沒有離開，就在一旁看書，打算等她清醒了再走。

凌輕歌醉醺醺地側躺著，眯起漂亮的水眸看著顧自諒的方向。

她忽然傻笑了兩下。

「你們大齊的公子長得都不錯，但沒有人像你，有一雙藍色的眼睛。」

「諒生，你是最好看的。」

她說完，就閉上眼睛，咕噥著什麼睡了過去。

顧自諒持書，坐在離她有些距離的凳子上。

他側眸看著她許久，倏而一聲輕笑。

才走過去，將自己的大氅搭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