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低低地壓在天空，封住了陽光。空谷不見一絲風動，沒有蟲鳴，沒有花飛，只有無盡的沉默，盡數悶在潮濕到讓人窒息的空氣中。

終於，霽月輕輕一點頭，動作小得幾乎看不見。

「好。」

這是最後一個字。沒有更多的告別，也沒有更多的糾結或是不舍，銀光一閃。霽月從大家眼前徹底消失了。她的餘音還未完全散去，裊裊的，在天地間回蕩。

星莓彷彿一下子被抽空了全部力氣，她向後一仰倒跌坐在地上，獃獃地望著霽月消失的地方。

「學姐！」

被驚到的靈珠們還沒開口，佩林已經又驚又急地責問起了星莓，若不是魔力還沒恢復用不出禦風術，恐怕她已經飛過來了：「學姐你到底怎麼想的啊！」

星莓搖搖頭，苦笑一聲。

「我說服不了她。」她喃喃道，紫眸暗了暗，「更何況……也確實是事實，我們陪不了她那麼那麼久，終究是會……有這樣的永別的。」

「那為什麼要是現在啊！……而且，我就一直想質問她，下一次要是她再後院起火怎麼說？！」佩林怒氣沖沖的，顯然很不滿意星莓的話，這樣現在是沒事了，那之後呢？！

現在的她不就和從前一樣嗎？看著很盡職盡責，但是再遇到像小黛那樣的事情的時候呢？當她迫於職責最終放棄了無辜的生命，所作所為和心中的善念產生了嚴重衝突，這樣的衝突不斷累積加劇，她不還是遲早會淪陷？！

「至少……我們能讓她在很長一段間內安心，而不是一直惦記著我們，這樣的心態反而更容易被人利用。」星莓疲憊地閉起眼，揉了揉太陽穴，「而且，如果真的還有機會，她仔細想想我們的話，肯定會……如果沒有，其實也……」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停住了，餘音噎在喉裡。

她若願意敞開心扉，他們能說的話已經都說了；她若不願，再多說下去，也無益。

傷心失落嗎？或是擔憂，惆悵，憤怒？她輕嘆一聲，獃獃地看向佈滿烏雲的天空。各色的情感盡數在心間飄散，最終沉澱下來的，竟只剩一種。

——是悲哀。

是啊，她隻覺得悲哀，為霽月悲哀。曾經，她厭倦了宿命，一心想要掙脫，即使是死亡；但是現在，重活一回，卻依然逃不過命運的束縛，甚至如此堅持，就好像一個真正的、合格的守護者。但這一次，她是真的心甘情願？這真的是她內心的選擇嗎？不知道千年以後，她是否還記得此刻的心境，又是否會後悔？

後悔？後悔也沒有用啊，重活一世，她卻依然逃不過命運的安排；就好像落籠的鳥兒，怎麼掙扎也沖不破鐵網的束縛。透過她冰冷的面龐，星莓彷彿看見了那顆早已枯萎的心。

不只是她吧，星座守護者們，其實都一樣。

或許千年後霽月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但那又怎麼樣？時間會解決一切的。一旦出現謬誤，大自然便會洗去她的記憶，而每一個時代，都從不缺乏英雄。至少，一定會有人願意站出來。

或許，對星座守護者而言，這只是普通的新陳代謝。

或許，這正是他們的輪迴。

他們的存在，或許會延長輪迴的時間；但他們的存在與否，影響不到輪迴本身的存在。

不過，不管怎麼說，都過去了。

以後是否還會相見，現在已經不重要了。相比起來，現在明顯有更重要的事情——

星莓深吸一口氣，將情感鎖緊心底，然後，那句憋了很久的話終於脫口而出——

「曙黎被黑魔法控制了！」

……

青龍神殿外。

「讓他們跑了。」

曙黎皺著眉盯著霽月消失的地方。他感受著魔法波動，很快便找到了他們的去向，但他沒有追。

「怎麼說？」

守護者們收了招，陸續靠攏過來。明明是四打一，卻比先前四打六還要累。它們輕微喘息著，空氣中殘餘的電光還在跳動，被刺破的空間正在一點一點彌合。

「不愧是星座能量，在切換攻擊和傳送間毫不費力呢。」曙黎嘖了一聲。

「那些小洛克跑了。」雨蝶皺眉，「還有那傢夥……會很麻煩的吧？」

「現在追上去不會更麻煩？」曙黎聳聳肩。

「那？」

「跑了就跑了吧，沒了蔚玄簫，留著他們也無妨。這種事情，霽月可不會一直幫他們。以他們自己的實力不可能再闖回來，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回王國叫救兵，但那還要一段不短的時間。」曙黎哼了一聲，「畢竟傷成那樣……傷……」

他的目光突然閃爍一下。

「怎麼了？」雨蝶趕緊湊上前來。

「沒事。」曙黎皺了下眉，「抓緊時間，召喚青龍。」

「好。」守護者們點點頭。

成功控制了曙黎，第一步計劃已順利完成。美中不足的是，小洛克們跑了，這樣王國方面一定會比預想中更早發現風吹草動。接下來的計劃可一定要抓緊時間才行！

決不能出意外！

這麼想著，守護者們魚貫回到了青龍神殿內。

神殿中，魔法陣尚保存完好。風雨雷電四大能核各據一方，從自然中超功率吸收而來的能量沉與陣底，萬事俱備。

守護者們各自走到自己的位置，互相對視一眼，一齊點點頭。

凝神，匯力，吟咒。青，藍，金，紫，四色光柱騰空而起，沖入雲霄。神殿內壁上的符文一圈圈明亮起來，就像是在回應魔法陣的召喚——

風雨晦暝，神龍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