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放榜之日，每個村乃至鎮上，所有參加考試的考生家人，均是內心難熬。

縣試前十是有官差敲鑼打鼓傳喜報的。

許山夏本來和親人們說好的，今天就不去看榜單，等孩子們回來自然就能知道名次。

可他實在是坐不住！

套上馬車，出了院子大門口，許老頭正背著手往村門口走去，看到二兒子，心下瞭然，「你現在去縣城，怕是要和清泉錯過，再稍等會兒，他們也該回來了。」

「爹，我焦心，擔心是不是途中出了什麼狀況。」

「呸呸呸，二哥，今天是個好日子，你說點好聽的行不行！」

許美奐帶著女兒、么兒過來，聽到許山夏說的話，頓時不樂意了，她兒子楊子仁第一場排二十名，雖然村裡的人大多不知道，但許美奐心裡暗爽，這些天因傻笑嘴角的皺紋似乎深了，可她不在意。

兒子太有出息了，遠超她的預料。

被許美奐這麼一說，許山夏也不惱，仍然是駕著馬車要往城區走一趟，「錯過就錯過，我順便買些白糖回來。」

清凈出來接小雅去房裡學《千字文》的時候，遠處傳來了敲鑼打鼓的聲音。

二月底了，今天剛好是春分。

春分者，陰陽相半也，故晝夜均而寒暑平。

這天是踏青的好日子。

吃了一個冬季醬菜的人們開始出門，三三兩兩作伴到野外摘野菜。

官差喜氣洋洋喊著：「喜報！喜報！」

一聲聲喜報頻頻傳來。

三元村的村民聚集了過來，百臉茫然看著官差大爺，陳裡正慌慌張張從宗祠出來，他剛剛正在主持祭日。

一顆心跳得狂亂不安，陳裡正拱手要開口詢問，官差大爺敲了一聲鑼，高聲道：「喜報！三元村陳用九陳二公子，洛江縣縣試第三名。」

「喜報！三元村許清泉許大公子，洛江縣縣試第一名。」

許老頭拿著煙桿的手抖了一下，煙桿瞬間掉到土坡上，他顧不得去撿，還是清凈跑過來給撿了擦乾淨。

清凈看到陳裡正臉頰兩邊的肌肉不斷蠕動，狂喜籠罩著他，陳裡正只差就要仰天大笑了。

他回過神來，再次拱手，語氣有著止不住的欣喜，「官差大爺，老漢是三元村的陳裡正，這邊請，陳家和許家，老漢皆熟悉，現在就給您帶路。」

陳裡正撫平袖子上的紋路，挺直腰桿，清了清嗓子，「圍觀的村民們，給官差大爺讓條路，先去陳二公子家裡報喜。」

驚呆的村民終於跟著回過神來了。

「天老爺，陳用九今年過了縣試啊！」

「之前誰說他考運不好的，快點站出來讓我鄙視幾下。」

「不是，你們沒注意到官差大爺說的麽，許清泉是第一名啊，那不就是案首？」

「天，案首，這得多厲害才能拿到，許家祖墳冒青煙了。」

饒是清凈再怎麼淡定，此刻也忍不住歡天喜地，看到返回的許山夏，連忙迎過去，「爹，大哥是案首！用九哥也榜上有名，第三名！」

就是不知道楊子仁排到幾名了。

許山夏下了馬車，牽著韁繩，跟在人群後面，慢慢走著，嘴角的弧度一直下不去，清凈看他明明激動到拿著韁繩的手都在顫抖，可臉上還得裝作雲淡風輕的模樣，實在是樂壞了。

回到院子門口，許家坪的族人全都跑了過來，一人一句恭喜，其中就屬許族長最為激動，連連說道：「開宗祠，上告祖宗才行，這是我們許家坪第一個人，案首，天老爺，真的是案首。」

這是許家坪無上的光榮，許族長眼眶濕了，他沒能想到，這把年紀了，還能親眼見到一生不敢想象的場面。

許清野在旁邊提醒，「似乎是要給報喜的官差賞銀錁子？」

清凈急匆匆跑到屋裡，不一會兒又跑出來，「一般給多少？」

她也沒這個經驗。

跟著去陳家湊熱鬧的許老頭，腳步略快回了許家坪，給清凈小聲透露，「我打聽了，陳家二房給了一荷包，二十兩，裡正也給了一荷包，二十兩，陳族長也給塞了荷包。」

可見陳家族裡人對於陳用九的排名挺滿意的。

清凈腳步有點遲疑，「那我們是一荷包裝六十兩？」

倘若是以前，給出六十兩，許季氏肯定是心在滴血，這次大兒子如此爭氣，她高興都來不及了，當個散財娘子又何妨。

連忙拉過女兒，「娘來準備就行，給多準備幾包，一包裝二十兩。」

如此一來，便是萬無一失。

喜報聲從兩河口一路傳到許家坪，必定要經過楊家莊。

楊家族長一張臉儼然鐵青，心裡是羨慕嫉妒恨，咬牙切齒問身邊的楊豐年，「你竟然都沒事先探聽出兩人的排名？」

廢物一個。

早知道今天是報喜的日子，他該跑到鎮上去避避風頭，省的看這歡慶的場面徒增鬧心。

楊豐年自己也鬧心，「溪橋第一場考完就沒再接下去考了，我哪裡知道會是如此的局面。」

這下，連兒子可以參加府試的喜悅也跟著消失殆盡。

他一時不知該擔憂哪個，自家女兒聽到陳用九上榜肯定是要鬧脾氣，而自家婆娘，一直就對許家看不順眼，今晚的自己恐怕難以睡個好覺。

「煩人，族長您就幫我說一聲，就說鎮上好友邀請我去喝酒，今晚我不回村裡來了。」

說完就開溜了。

楊族長哪裡有這個心情回莊子裡，甩了袖子，叫了一個族人陪自己去喝酒，二話不說竟是同樣往鎮上去。

敲鑼打鼓的喜報聲，很快就傳到楊蘊兒耳中，她恨恨扔了手中的茶盞，氣急了，「死賤人，賤蹄子，我一定不會讓許清凈得意太久的。」

楊程氏也在旁邊捂著心口，她被氣到心梗，「縣前十啊，老天爺不開眼，這兩個衰人怎麼可以上榜，氣死老娘了。」

「幸虧還有一個楊子仁沒有上榜，我現在就出門去說他一番。」

剛走到楊家莊門口，就聽到族裡的幾個老婦人喜氣洋洋，「盛年的兒子名次挺高的啊，竟然是排到了十五名，聽說他後面幾場跟著全考上了。」

「子仁這孩子一看就是讀書的料子，不說了，我得回去讓我孫子去向子仁好好請教一番。」

楊程氏偌大一個人就站在門口，老婦人們知道她兒子也是上榜的了，但不知最後排到第幾，有想問的，看到楊程氏一副吃人的眼神，頓時噤聲，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