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上謠》第39章
溫染的房子在薊莊下村,背後就是娘娘山,算是處於山腳下,因此,下村的人也是薊莊五村中村民最少的一個村,平日裏除了蟲鳴鳥叫,也沒什麼喧鬧,相對比較清幽。房子比較簡陋,還帶著用泥巴竹篾圈起來的院子,裏面放滿了曬著各種草藥的簸箕。
伶謠輕敲竹門,見無人應答,喊道:「溫.....溫染,你在嗎,我來拿醫書。」
院子內依舊無聲。
她又試著用手指輕輕推了下門,結果門就這麼開了。
「沒人?」
伶謠左右看了兩眼,見門外四周也沒溫染的影子,便大著膽子踏了進去。
進了院子,一股更為濃鬱的葯香緩緩飄來,聞上去不刺鼻,反而令人神清氣爽,想來這藥草都是稀奇。
她又試著喊了兩聲,最終確認,溫染的確不在家。
「什麼人嘛,讓我這個時辰來拿畫紙,人又不在,我哪裏知道你缺的藥材是什麼!」伶謠憤憤暗道。
但見草屋門虛掩,猶豫了下,走了進去。
房間擺設很簡單,除了一張陳舊的木桌和兩張凳子,就只剩下一張床榻。
不過這環境比起伶謠之前住的破廟,已經不知好到哪去了。
伶謠見桌上除了茶壺茶杯之外,並沒有草紙圖畫,便順著四周看去,然而就在她目光無意瞟向某一處時,頓時一陣目眩,心底泛起濃濃寒意。
這寒意來的突兀而迅猛,瞬間讓她整個人從頭到腳,涼了個透底。
她咽了咽口水,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以免露出破綻,但越是如此,她整個人雙手就越開始控制不住顫抖起來,連帶著白皙光潔的額頭上,都開始沁出絲絲汗珠。
在床榻羅帳後面,有一雙腳.....
「這是溫染嗎,可我記得溫染穿的不是靴子啊......」伶謠不敢出聲詢問,一時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原本還清幽的村子小院在這一刻變得陰森起來,似乎這小院周圍伶謠看不到的地方,都藏著一雙雙眼睛在盯著她。
清晨的涼風還未消散,順著未關的房門吹了進來,伶謠隻覺衣衫一片冰涼。
原來,自己後背早已被汗水浸透。
濕漉漉冰涼之感讓伶謠的腦子變得清醒了點,她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明眸一眨不眨死死的盯著羅帳。
畫面靜止,時間在這一刻似乎被拉的很長很長,周圍的蟲鳴鳥叫也逐漸消失,彷彿整片天地間,就只剩下伶謠壓抑的,帶著恐慌不安的喘息聲和心跳聲。
咚咚...咚咚...
心跳聲急促而有力,是伶謠的心跳。
突然,這原本如同靜止的畫面動了。
伶謠動了,她邁著步伐,悄無聲息的向著羅帳走去,《千裡快哉風》在這一刻終於彰顯出了它的重要性,真氣流轉,伶謠整個人變得就像一隻正要捕食的貓,腳下的肉墊沒有一絲聲響,就這麼悄悄的,悄悄的.....
靠近獵物!
不是因為伶謠膽子大,而是她在盯著羅帳時,發現了一絲反常。
那就是約莫頭部位置的羅帳並沒有動,這就說明,躲在羅帳後面的人,沒有呼吸,這在伶謠的認知中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沒有人能長時間不呼吸。
即使是武學境界達到登峰造極的人,也不可能。
更何況,若真是武學境界達到這一步的,就殺人,根本用不著躲在後面搞偷襲。
終於,伶謠與這靴子只剩下一帳之隔。
「呼.....」伶謠儘可能的,慢慢的呼氣,放緩心態。
就在她做好一切準備,伸手抓住羅帳準備咬牙猛然面對藏在背後的恐怖時,門口傳來一道聲音:「你在做什麼?」
「啊!!!」伶謠正全神貫注,哪知道身後有人,頓時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的驚叫,同時,手中因為緊張,不受控制的將羅帳拽了下來。
刺啦....
尖叫聲中夾雜著某種似乎是布料撕扯的開的聲音,出現在伶謠面前的,是一個與正常人大小的精緻人形木雕....
木雕穿著整齊乾淨的衣裳,唯獨面上有著密密麻麻如豆子大小的圓點,圓點旁還有些蠅頭小字,看筆畫,好像是穴位經絡一類。
虛驚一場!
只是大夫用來練習扎銀針的醫用木雕.....
不過這一刻,伶謠的心思卻早已不在木雕上。
因為她身後,一名青年正蘊著怒意,冷冷的看著她。
是溫染!
羅帳一邊還在伶謠手中拽著,另一邊已經躺在地上,看上去頗有些垂頭喪氣,半死不活的樣子。
「那.....那個....我說......我是見你羅帳有些髒了......想要拿下來幫你洗洗,你......你信嗎?」伶謠說話有些結巴。
溫染的目光挪到了她手上的某一處。
伶謠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羅帳已經近乎撕成兩半,慘不忍睹。
「呵呵.....那個.......我自己也不信了。」伶謠乾笑了兩聲。
溫染面色鐵青,道:「滾出去。」
「好勒。」
伶謠作勢就要出去,結果走兩步發現自己手裏還拽著羅帳,又低著頭一臉尷尬的將羅帳放在床榻上,匆忙離去。
結果擦肩剛要出門時,溫染的聲音又響起來:「滾回來。」
「好的。」伶謠腳尖一偏,圓潤的打了個彎又轉了回來。
溫染也不看她,從寬袖中掏出一張疊的精緻的白紙扔給她。
伶謠手忙腳亂的接過,攤開一看,裏面畫的正是需要去娘娘山採摘的藥材。
這藥材畫的栩栩如生,幾分高,幾分粗細,葉子舒展或輕卷,花瓣花蕊或長或短,葉上露珠瑩瑩,脈絡清晰可見,香氣透紙可聞,縱使旁邊沒有註釋,也能一眼就比對出來藥材的樣子。
伶謠看的有些出神,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人作畫能畫的這般好。
「溫大夫,沒想到你不僅醫術高,畫起畫來也不賴啊。」伶謠抬頭說道。
然而,抬頭撞見的,一雙似要噴出火焰的眸子。
她這才記起,自己把人羅帳撕了,下意識縮了縮頭,搶在溫染說話前,道:「我滾,我懂。」
說完,逃也似的離開了院子。
不過出門的時候,伶謠看見了門外的小矮凳子上正放著一本醫書,醫書上的一頁紙還被人撕了,心中不由得嘀咕道:「原來不是他畫的,難怪誇他他不高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