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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與海》第五十五章 山重水複不知處
遲未晚在清理完地板上的牛奶漬以後,坐在飄窗上回憶起剛才的身體反應,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她揉了揉眼睛,疲憊地打了個呵欠,起身走到床頭櫃前拿起那部被摔壞的手機,沮喪的看了眼又放下,扭頭軟軟地倒在了床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身子越來越沉,像灌了鉛似的,一點點陷入進去後,又感覺自己彷彿在水裏漂浮著。

不知過去多久,她濃密的羽睫微微地抖了抖,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城門口,而裏面燃起了熊熊烈火,待縱火者回過頭來,是那張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臉。

本能的恐懼促使遲未晚調頭就跑,可無論哪個方向的盡頭,都是這座詭異的黑色之城。

可不一樣的是,那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突然不見了,來回幾趟都沒有見到人。

就在她覺得可以鬆一口氣時,一隻纖細而有力的胳膊從背後伸了出來,緊緊地勒住了她的脖子。

「你覺得,你能逃得掉嗎?」她從遲未晚的身後輕輕探出頭貼近耳邊,意味深長地說道。

遲未晚頓時臉色煞白,悄悄地吞了口唾沫,抓住纏在頸上的那隻手臂,問道:「你想做什麼?」

「把身體還給我。」她再不復柔和,聲音冷冽道。

遲未晚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眸,隨後眼眶裏噙著晶瑩剔透的淚珠,不甘心地爭辯道:「你既然給我了,就是我的,憑什麼再要回去?」

她頓了頓,縱萬千思緒湧上心頭也褪不去眼角眉梢的寒意,「為了不讓你的愚昧無知傷害到更多人,我必須這麼做。」

雖心中有萬般不忍,甚至還會讓遲爸遲媽傷心失望,可初衷與當下局勢產生衝突時,只有快刀斬亂麻才是上策。

因為在她的認知裡,當遇到涉及私心的選擇題,必然是得犧牲小我以保護大多數人的利益。

「不,你擅自決定了我的存在,憑什麼贈予又收回?憑什麼?!」遲未晚不願接受這樣的結果,眼淚如斷線的珠子墜出眼眶,卻還死死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就憑我是這副軀體的主人,就憑我的意志力比你強,就憑我是遲氏財團的繼承人遲清野。」

她在說出這句話時既是羞愧難當,又是如此的大義凜然,眉眼間那忽生出的幾分不可與人道來的悵惘,也只有自己知曉。

「……」遲未晚渾身像是被浸在冰水裏那般發寒,抖得像個篩子,因為對方的手臂開始慢慢收緊了,求生的本能促使她拚了命地掙扎著。

「我有好好愛護過你,也給予過無數的期待,可優柔寡斷不是我的風格。」遲清野一邊說著一邊發力,任憑對方胡亂抓撓也沒有絲毫的鬆懈,而眸中卻隱含著絲絲不舍與執著。

遲未晚隻覺喉嚨禁窒,呼吸愈發的困難,胸口起伏頻率加快,不由得微微張嘴無聲地難過著,回憶著。

所謂的歲月靜好,沒想到那麼快就到了盡頭,僅僅只是自己出於本能做出的選擇,就葬送了短暫的一生。

或許,遲爸遲媽真的有把自己當成親生女兒看待,只是有些事已經發生,有些話也已然說出了口,那就再也回不到最初了。

遲清野咬緊後槽牙,一隻手死死勒著她的脖子,另一隻手捏住她的下頜,猛地一齊用力,便將她的脖子給擰斷了。

難言的痛苦在眸中閃爍,眼角淚水悄然滑落而不自知,她頹然鬆手,「永別了,遲未晚。」

倒下的遲未晚瞬間化成銀沙隨風飄散,這副軀體的精神世界又恢復到了原來的死寂。

只是,那麼多年了,依舊沒有遲煦陽的消息,真的該放棄了嗎?

在遲清野眼裏,他才是遲氏財團最適合的繼承人。

她回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熊熊烈焰,隔絕外界的城池已毀,代替自己好好生活的人格已亡,是時候回歸現實世界去承擔起逃避已久的責任了。

猛然睜眼,周圍漆黑寂靜,但卻能感受到自己是真實的活著,並且能後自由支配這副身體了。

遲清野悄無聲息地起身,並走出房間上到了三樓,貼著門聽到冷知秋房間裏面有細微的腳步聲。

凌晨三點不睡覺,某人勢必在作妖。

她嘴角噙著一抹不屑的輕笑,轉身下到一樓環視屋內佈局,然後輕輕地將窗戶打開爬出去,前往車庫。

重新返回屋內時,她聽到外頭有車輛駛過並緩慢停下的聲音,不禁警覺地頓了頓。

在凝思片刻後她去到廚房,在眾多選擇中僅是將枱子上的一盒火柴和一把不起眼的甜點叉揣進了口袋裏,便又回到了二樓的房間裡。

剛把遲未晚的手機等重要物品收好,就聽到了極輕的下樓聲,她警覺地瞥了門一眼,旋即回到床上裝睡。

果不其然,冷知秋鬼鬼祟祟地開門走了進來,在確認自己沒有任何醒來的意思後,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遲清野轉身就靜靜的站在窗戶邊,看著她們剛開車出去,圍牆邊就翻進來一個人。

所以,對方接下來的一舉一動都被她看在了眼底,相應的,她也採取了反擊措施。

聽見對方上三樓的聲音後,她將床鋪成有人睡的樣子,隨後便下樓將門輕輕打開,悄悄地跑了出去。

那個男人在這個時間點來這裏,卻又不敢直接動手,而是選擇先佈置現場,說明這個人非常的缺乏安全感,必然會準備好方便離開的交通工具。

果然,遲清野在不遠處找到了隱藏在圍牆側邊的車子。

大概是為了方便脫身,不僅車門都沒鎖,而且車鑰匙也還插在上面,想來應該是怕發生什麼意外在屋內落下鑰匙又無法折返吧。

她原本是想直接將車子開走,讓他們自己玩這場暗殺遊戲,但在翻到了一本駕駛證後立馬改變了主意,轉而手動破壞了剎車總泵,使其開始漏油。

扭頭想想覺得還不夠,她思索一剎後想起了口袋裏的火柴,便下車走到了屋子的門口,毫不猶豫地劃燃火柴棒丟進去,將門猛地一拉關上後,轉身離開。

她步行走到最近的一個公交站台,根據站牌上標明的所有站點、全程耗時及終點站,來推算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和回自己熟悉的地方大概要多久。

凌晨打車的費用會比平時高一些,而口袋裏僅有一張百元紙幣,所以車程預算不能超。

排除車程要兩個多小時以上的楓林小區和玄武山莊,她決定前往一個半小時就能到達的白虎莊園。

順利打車到了白虎莊園附近,遲清野深知裏面的人並不認識她,所以放行的可能性極低。

於是,她從路邊搬了塊大石頭,放置在通往入口的中間,然後躲進矮樹叢裡等著別人開車經過。

正好有一批勞務派遣員坐著大巴車要進入莊園,看到了擋住去路的大石塊,司機便停車下去搬走路障。

她見機都進了大巴車側面下方的行李艙裡,又在大巴車停穩前爬了出來,混進那幾十位正等著分配工作的勞務派遣工作者裡,偽裝成其中一員。

在與管家及傭人的攀談中從隻言片語裡,她找到了蘭凈珩所居住的那幢別墅,隨後便找了個上衛生間的借口脫離幹活隊伍。

可因為肚子太餓,所以她潛入別墅的第一時間就是到廚房裏找吃的,卻沒想到冰箱乾淨得像剛回來的一樣,什麼都沒有。

最後,她在客廳的茶幾上發現了那包被拆開卻沒吃的薯片,以及一瓶同樣是開了沒喝且漏氣的汽水。

為了不被巡邏的管家當成可疑的賊,她選擇進到蘭凈珩的房間去休息一會兒,就算被發現了也可以找到合理的借口搪塞過去。

遲清野進到臥室以後,將薯片放在桌上,一邊喝著汽水一邊找電視遙控器時,來到了蘭凈珩的床邊,正好看到他的手機突然振動,閃爍的手機號碼是遲博川的。

她眉頭微蹙地瞥了眼,便直接掛斷並關機,猜想應該是遲爸遲媽擔心自己,出於某種考量所以聯繫了李伯,然後李伯聯繫了自己的表哥,最後想要多一份力量的他們又想白嫖蘭凈珩的勞動力。

遲清野放下手機,轉頭看著他那張似人畜無害的睡顏,無情地嘲笑道:「睡得那麼香,被入室犯罪了都不知道,還想參和我的事?呵~」

隨後她拿起床頭櫃的遙控器,扭頭坐在了床尾旁的沙發上,悠哉地看著電視,上面正好在報道冷知秋的車禍新聞。

突然察覺到身後人醒了,她緩緩回過頭來,正好撞上了蘭凈珩驚詫至極的視線,內心多少有些尷尬。

在靜默片刻後她決定破冰,遂水波不興地輕啟朱唇道:「早,蘭醫生。」

「遲清野?」蘭凈珩既意外又不可置信地試探性問道。

「是我,開心嗎?」她說這話時,似帶著一絲戲謔。

「你……」蘭凈珩神色似有些微微意外而迷茫地注視著她,甚至有些懷疑自己在做夢。

她單手托著腮,略有些慵懶地問道:「想問我為什麼會自動出現,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對。」他眉頭微蹙道。

「遲未晚暴露了我的身份。」她淡淡地說道。

雖然嘴上總嘲諷著他,可當他真的開口問了,遲清野也還是會回答,因為心裏很清楚他並不是什麼壞人,最起碼沒對自己使壞。

「那她……」

「被我殺了。」

蘭凈珩的話還沒問完,就被遲清野冷冷地用搶答來強行打斷。

「什麼?!」他頓時大驚。

從順利分裂人格,到主人格將自己隱藏完好不被新人格所知,再到殺死自己的新人格。

遲清野看似放棄了意識支配權,但這副身體的主導權卻並未完全脫離她的掌控。

原以為是共存,沒想到只是借用,這是他一直都沒有發現的bug。

「你沒聽錯,我殺了自己的另一個人格。」她神情有些懨懨,嘴邊卻含著笑意。

「……」蘭凈珩的臉色逐漸清冷下來,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驚訝?」遲清野微微歪頭,輕笑道:「沒有什麼可驚訝的,隱患就是用來消除的。」

「不覺得可惜嗎?」他眼中似有什麼複雜情緒一閃而過。

「不衝突。」她的音調裡沒有一絲波瀾,可眸光卻不自覺地暗了暗。

心裏當然會為此感到惋惜和不忍,但拖泥帶水的感性只會衍生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煩,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斷而不斷,必有後患。

如今所經歷的一切苦難,都是因為當初自己在玄武山莊時,沒有狠下心對霄胤商扣下扳機而造成的。

可無論在腦海裡怎麼設計,演練過多少次,只要一見到他,身體總能擺脫大腦的控制,本能地避開所有要害,留他一命。

所以,一次次報仇失敗的她,藉著給遲爸遲媽養老作為遲氏的補償為由,選擇當蘭凈珩的實驗品來逃避現實,只有這樣……才會讓自己好過一些。

「……」蘭凈珩看著她的眼睛陷入了沉默,也似在思索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道:「我相信你的決定。」

他說這句話時的聲音很輕,卻鏗鏘有力,柔和裡添了幾分內斂的氣度。

與其是譴責她,不如試著去理解去幫助,因為精神病人也有屬於自己的一套邏輯,不能武斷地將其歸結於錯誤或是兒戲。

「可是……你為什麼穿著傭人的工作服?」蘭凈珩指了指她身上那間洗得有些發舊的藏青色圍裙製服,一臉困惑地問道。

她聞言後低頭瞥了眼,遂起身道:「好看嗎?」

蘭凈珩抿了抿唇,不失禮貌地捧場道:「好看,但我覺得你如果能穿回自己的衣服就更完美了。」

遲清野就等著他的這句話,說著便摘下了戴在手上的感應鎖手環,丟過去道:「那就煩請你去幫我取回來吧。」

「在哪?」他舉手接下,一臉茫然地問道。

「勞務派遣員的專用更衣室裡。」遲清野嫣然一笑地說完後,又恢復到了往日裏的清冷模樣,扭頭坐下繼續看著電視機。

蘭凈珩低頭看著掌中的手環,半好笑半無奈地嘆了口氣,便掀開被子下了床,準備洗漱一番後再去幫她取衣服回來。

話說,勞務派遣員的專用更衣室在哪?

知道有那麼一個地方,但從未去過。

想到這裏,他拿起手機準備給管家打個電話問問,才發現手機關機了。

以為是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可開機後那百分之八十的電量和十幾通未接來電讓他再次陷入沉思。

他不由得幽幽地看向背對自己且半躺在沙發上的遲清野,又將視線移回到手機上,大腦開始放空。

明明當初同住一屋簷下,她就是那麼的任性無理,直到新人格誕生都沒改變過,而自己居然還有想念過與她獨處的那段歲月。

真的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神奇的選擇性健忘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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