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嬤嬤聞言，笑著白了他一眼，從食盒中將飯菜一盤一盤的端出來：「就知道你沒吃，還熱著你快嘗嘗。」

李莊頭見了，臉上堆滿笑，連連點頭：「就知道你惦記我。」

嚴嬤嬤笑著盤腿坐在李莊頭對面給他夾菜，將保溫桶的粥倒出來，遞給對方：「你現在忙，莊子上離不開人，我這邊……」她頓了頓想到女兒還在私塾上學，已是離不開，心裏不免內疚。

她這樣的寡婦還帶著一個拖油瓶，雖在大戶人家做管事有幾分體面，可說到底人老珠黃，沒人喜歡。原本嚴嬤嬤想，她們母女相依為命算了，等女兒長大成親後，她就回鄉，租塊的老死殘生。

雖能想到還能遇到這麼好的人。

李莊頭才三十齣頭，成親沒多久，媳婦就病了，這一病就是七年。李家不是沒勸過他，讓他納個妾，她媳婦也覺得對不住李家，私下沒少勸。可李莊頭一根筋，說媳婦病著他那邊納妾還是人嘛，說什麼都不同意。

就這樣一拖再拖，等到他媳婦走了，李家忙給他找人。

李莊頭的媳婦王氏知道虧欠李家，臨死前有意讓自己的表妹嫁給李莊頭，被李莊頭拒絕，至於願意沒有人知道。

王氏死後，李家的門檻頭都要被踏破。

李莊頭人好，有本事，最關鍵有情有意，照顧王氏這幾年十裡八鄉覺得他是個可靠的男人，聽到王氏死後，上門說親的人絡繹不絕。

李莊頭是個有主意的人，要不然也不能將莊子打理得那麼好，見了幾個後都覺得不合適，索性和李家老太太說自己找。

嚴嬤嬤和李莊頭也是緣分。

嚴嬤嬤管針線和李莊頭平日沒交接，偏偏半年前嚴嬤嬤出門替老夫人買布，正巧馬車壞了，李莊頭剛進城打算去公府交帳，嚴嬤嬤的馬車在前面堵住，李莊頭的車過不去。

李莊頭下馬車查看，一問之下才知道是東家的馬車，二話不說將車上的布搬到自己車上，留人等著公府來人，隨後扶著嚴嬤嬤上了自己的馬車。

他出來得急，沒吃早飯，當著嚴嬤嬤的面肚子骨碌碌地叫起來，很是尷尬。

而兩人的緣分就是從嚴嬤嬤從包袱裡掏出一盒點心開始的。

自那以後，兩人總是巧遇，不是在嚴嬤嬤女兒的私塾就是在她採買的鋪面。剛開始嚴嬤嬤還覺得兩人有緣分，可時間久了，便想明白。

李伯公府的莊子在京郊，來回也要一日，李莊頭就算進城有事，也不可能這麼巧。

嚴嬤嬤剛開始懷疑對方的目的的時候，李莊頭直接站在她面前，捅破窗戶紙，言明喜歡她。

嚴嬤嬤對李莊頭印象也不錯，就這樣兩人開始交往。

李家自然不願意李莊頭娶寡婦進門，李老太太託了兩人一年多，好容易鬆口，又碰上嚴嬤嬤女兒私塾考試，若能考試通過，日後便可以進女子書院。

李莊頭伸手拉過嚴嬤嬤的手，安撫道：「沒事，丫頭難得有本事，若能考進女子書院，你得了了一塊心病，都等了你這麼久，不差這幾日。」

嚴嬤嬤越發內疚，伺候李莊頭更加上心。她拿出針線在邊上給李莊頭做衣服，夏季的衣服簡單，只是嚴嬤嬤針腳細，故而比旁人多花費些時間。

「聽說禮伯公府五小姐掌家，你的差事可順當，沒出岔子吧。」

嚴嬤嬤嗯了一聲：「我原以為五小姐同老夫人那般當個甩手掌櫃，我們下面各忙各的，可今日五小姐將我們叫到一起，隻說讓我們自己揭自己的地，說過年後貪墨銀兩超過二十兩的主動承認錯誤，有改過自新的機會，要不然等她查出來，直接攆走。」

嚴嬤嬤微微有些抱怨，水至清則無魚，她覺得五小姐太過急功近利，傷了府裡老人的心。

李莊頭聽後凝眉，快速吃完飯，嚴嬤嬤遞上茶，他咕咚咕咚喝下去，放下茶杯時看向嚴嬤嬤：「公府和攝政王府的莊子離得不遠，前兩日我和攝政王府的越莊頭喝酒，言語間他提到，明年莊子上的收成都不賣，說攝政王府自己用都不夠，恐怕還要從公府的莊子上買。」

嚴嬤嬤面露驚詫之色，她看著李莊頭問道：「越莊頭這話什麼意思？攝政王府莊子上的收成一部分捐贈給百姓，一部分賣，明天都留給王府，難道……」

「聽越莊頭的意思，王爺有意明年娶五小姐入門，宴會肯定花銷大，能在自己莊子上出的自然就省了。」

嚴嬤嬤點頭：「我倒是聽府裡人說過，王爺和東家提親，只是聘禮沒送過來，誰也不敢亂說。」

「喜歡的人唯恐委屈了，越莊頭前幾日中了十顆櫻桃樹，說是王爺讓種的。你想想攝政王也不是貪嘴的人，怎麼會無緣無故種櫻桃，還不是為了討好五小姐。人還沒過門就這般上心，等真成攝政王妃，還不捧上天。」

嚴嬤嬤驚詫地看著李莊頭，一時說不出話來。

李莊頭淺笑：「正如你我，若你受了委屈，我怎麼會做事不管，二房就是例子。攝政王殺伐決斷，他看中的人，能讓別人欺負。」他嘆了口氣：「燕京的世家小姐有聰慧有美貌有背景的大有人在，為何偏偏只有五小姐能入攝政王的眼，還不是對方有本事。」

「五小姐能將降住攝政王，難道還擺不平公府裡的事。」

嚴嬤嬤聞言，明白李莊頭的意思，邊做衣服邊道：「我就管針線和布，帳冊做得乾淨，不怕五小姐查。」

李莊頭點頭，抬頭提醒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這會兒五小姐正犯難的時候，你盡心儘力幫五小姐，日後她肯定念及你的好。咱們歲數大了，總要為孩子們打算，伺候好五小姐，保不準她們還能進王府。」

嚴嬤嬤點頭，覺得有理：「你放心，從今兒起，我就盡心儘力伺候五小姐，不會有半分輕視。」

兩人聊完府裡的事，李莊頭將嚴嬤嬤手裏的衣服拿走，笑著道：「別做了，咱們乾點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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