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嚴嬤嬤從客棧出來，她警惕地看了眼四周，提著籃子大搖大擺地走在大街上。今日她休息打算去城東女子學堂看看女兒。

嚴嬤嬤的女兒雲兒今年九歲，兩年前進女子學堂讀書，嚴嬤嬤沒打算雲兒能成龍成鳳，隻盼著能識文斷字就行，她也沒想到雲兒居然是個讀書的好材料，每次學堂考試，都是前兩名。

半年前，雲兒和嚴嬤嬤說，想去京郊的女子學院，只要她在學堂一直名列前茅，夫子就寫推薦信，嚴嬤嬤一聽心裏高興，自然是全力支持。她不是古板的人，更沒有重男輕女的思想，只要女兒願意學，她砸鍋賣鐵都要支持。

嚴嬤嬤擔心雲兒讀書辛苦，打算買些東西送過去。她路過碎心齋的時候頓了頓足，到底沒底氣進去，轉身進了隔壁點心鋪。

她從點心鋪出來的時候正巧看到廚房的孔嬤嬤，本想開口打招呼，卻見對方神色匆匆，朝城東而去。

嚴嬤嬤心裏犯嘀咕，現在天剛微微亮，孔嬤嬤這個時辰去城東幹什麼。正巧她也要去城東看女兒，便悄無聲息地跟在孔嬤嬤身後。

孔嬤嬤似乎很著急，並未發現身後有人，穿過主街後，幾個轉彎，在一處高宅大院門前停住，左右看了一眼，見無人便上前敲門。

嚴嬤嬤抬眼看清牌匾上的字，心裏咯噔一聲，木府。

木府的門很快打開，看門的小廝見是孔嬤嬤側身讓她進來。

青磚綠瓦的大院內，有幾棵高大的松柏，孔嬤嬤隨著小丫頭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覺得一陣涼爽，心裏不禁感嘆，廢船還有三分鐵，二老爺就算被老太爺攆出來，照樣過得滋潤，是他們這些人幾輩子都不能比的。

小丫頭引著孔嬤嬤進了內院，人還未進屋便聽到林氏的怒吼聲：「沒用的東西，我買你來有何用，二爺連你身子都不碰，你還有臉哭。」

孔嬤嬤驚詫聽到內宅的秘密，束手站在門口不敢進，身邊的小丫頭也膽怯地站在門口猶豫，不知道該不該進去稟報。

站在二道門的往嬤嬤，看到小丫頭招手，目光落在孔嬤嬤身邊，臉上瞬間掛上笑意，低聲道：「孔嬤嬤來了，您等著，我這就去稟報二夫人。」

王嬤嬤是林氏身邊的老人，自然知道孔嬤嬤的身份。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王嬤嬤再次出來，輕聲道：「孔嬤嬤快請進。」

孔嬤嬤尷尬地笑了笑，低頭不敢隨著王嬤嬤進屋。

屋內門口放著兩個冰鑒，冰鑒站在一名女子，女子嬌弱的低聲哭泣。

高門大院，懲治人的法子對的是，樣樣都讓人瞧不出來。

孔嬤嬤是後宅的老人，自認懂，她低頭不去看女子，疾步來到林氏身邊請安：「老奴見過二夫人。」

「什麼事？」林氏心煩意亂，語氣裡有些不耐煩。

孔嬤嬤將木玲瓏的話轉達給林氏，低聲請示道：「二夫人，您看咱們……」

她是林氏一手提拔上來的人，平日得的那些回扣有一半落入二房的口袋。按照木玲瓏的說法，過年後，算起來有五百兩，這可不是小數目，孔嬤嬤不敢自作主張。

林氏聞言冷笑一聲，眉眼間帶著譏諷：「毛還沒長全的丫頭也敢騎在我頭上，我還不信攝政王的手能伸到後院。」

孔嬤嬤面露難色，五百兩不是小數目，她們做得隱蔽，卻也不是查不出來，真被五小姐捅破，林氏是禮伯公府的人，自然無事，她就不一樣。

她有些後悔，不該聽林氏的鼓動，貪墨這麼多。

林氏看出孔嬤嬤的心思，耐著性子安撫道：「你想回去，我和二爺商量後告訴你。」

孔嬤嬤連連點頭，暗中掃了眼冰鑒上的女子，低頭退出房間。

林氏看著人走遠，目光落在女子身上，心中的怒火湧動：「站好。」

王嬤嬤送孔嬤嬤出門口折回來，便聽到林氏不悅的聲音，她打著膽子上前，提醒道：「五姑娘如今有攝政王撐腰，若真查出什麼，老太爺那邊恐怕也說不上話，夫人和二爺還是要早做打算。」

提到木宗康，林氏的臉色更加難看。

自二房被攆出禮伯公府後，日子並不好過。木宗建如今沒有差事，只能靠林氏陪嫁的那些鋪面支撐，由奢入儉難，一下子沒有公府做後盾，處處捉襟見肘。手裏沒錢，林氏心裏委屈。

木宗建脫離公府的掌控，如脫韁的野馬，一發不可收拾。以往還忌諱木海的威嚴，不敢貿然納妾，只是買幾個通房玩玩。現在倒好，不到兩個月，已經納了三個妾氏。饒是如此依舊夜不歸宿，很多時候，林氏幾日都見不到木宗建，更不知他身在何處。

林氏和木宗建吵，越吵對方越不回家，林氏心裏著急，王嬤嬤建議既然二爺喜歡，不如買幾個俊俏的丫頭放在也身邊，握在手中，總好過外面那些賤人。

林氏掌控後院多年，且兩人從未因妾氏鬧過，沒想到搬出來單過，木宗建變了個人。她雖不甘心，卻還是壓著火氣吩咐王嬤嬤去辦。

這招卻是有效果，不過是短暫的，木宗建只在家安分一個月，便有開始在外面鬼混。

這才有剛才的一幕。

林氏氣的五臟六腑冒火，啪地一聲將茶盞朝女子扔過去：「沒用的東西，爺去哪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冰鑒上的女子冷得打顫，連連磕頭謝罪。

此時，門口的小丫頭進來，說二爺找到了。

城西不起眼的瓦肆裡，二老爺木宗建正倚在房門口伸長脖子瞧，身邊的長隨林義站在身邊勸道：「爺，咱們來得早，蓮兒姑娘這會兒應該還沒起，不如進來喝茶等。」

蓮兒姑娘是這間青樓的雅女支，賣藝不賣身，一手琵琶彈得扣人心弦。木宗建不知從何得知，早早地過來等。

「可通知老保？」

「已經去叫了，也別著急，蓮兒姑娘跑不了。」

林義低聲提醒道：「爺，咱們還是回去等吧，老保來了見爺這般，肯定亂抬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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