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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媱嫦》第二十章 周全顏面
「為何?」

媱嫦輕蹙著眉頭看著程聿。

「曼陀羅花亦可做葯,麻沸散的主料便是它。」程聿端起茶盞,呷了口茶後才繼續道,「然而若大量服用曼陀羅花汁,輕則致幻昏厥,重則一睡不起。」

「是以京安城內嚴禁栽種曼陀羅花,京中所用需從元州製成葯後再押運入京。」

程聿放下茶盞,不等媱嫦開口便又說道:「一應皆有定數,少一瓶都是死罪。」

媱嫦輕揉額角,眼中帶著抹倦意:「長公主掌管二省六司,若是借故從司藥局拿出些葯來,也是可以的吧?」

「的確,不過是三言兩語的事情罷了。」程聿頷首,「但司藥局既無麻沸散,亦無曼陀羅花汁。京中所供除幾處官家藥局能分得少量外,餘下都在太醫署。」

茶已涼,媱嫦拿起灌了一口,又涼又澀。

如此,那便不是了。

剛剛尋得的線索就此中斷,媱嫦有些煩悶。

到底是什麼葯?

既要有此效力,還要觸手可及……

程聿輕叩桌面,打斷她的思緒:「別往明德坊查,尋不到的。」

媱嫦微微一怔,片刻後她擱下茶盞,饒有興緻的看著他:「你比我臆想中要厲害些。」

「哦?」

「能在長公主的針對下活這麼久,挺不容易的。」

程聿低笑,不甚在意的模樣:「我為聖人效力,行事問心無愧,自不必憂心旁人所言所感。」

這人孤傲得很。看似平和淡漠,實則一身傲骨。

媱嫦心中想著。

程聿斂去唇角笑意,對她道:「說說吧,進展如何了?」

「昨晚子時前後,兇手殺了寧昌哥哥後自寧府逃離。後去到鄭校尉家中,把織花藏在車內運出城去,守門吏被收買,自不會查驗車馬。」

「他駕車從城外繞到西門再入城。從雲樓取了羅衣後把織花推入明池。而後他便立即去了陳記酒肆,殺了脫裡。」

媱嫦看著程聿的眼睛,緩緩說完後才道:「但按我們現在所尋得的線索,該是還有一具白貓貓屍,也就是說,可能還有第四具屍體是我們尚未尋到的。」

程聿耐心聽她說完才反問:「香囊和吹針呢?」

「香囊不是寧昌哥哥的東西,該是兇手遺落;至於那吹針——我以為是用與曼陀羅花相似的藥草淬過的,不是劇毒,否則宋秋能查得出。」

「這三人都是溺死的,屍首面相平和,沒有掙扎跡象,定是昏厥後才被推入水中。」

程聿頷首,重新添了茶又問:「你覺得兇手應該是什麼人?」

媱嫦垂下眼眸,手指不自覺的攥緊了腰間的障刀。

她深吸口氣後緩緩吐出,聲音有些沙啞:「我覺得這人不是武將,應該是個與武力毫不沾邊的人。」

「為何?」

「習武之人起殺心是藏不住戾氣的,這樣的人想殺寧昌哥哥,即便成功也必定會驚擾到旁人。」媱嫦抬頭看向程聿,「能讓寧昌哥哥全不設防,這人必定與他相熟,或者是有讓他絕不會提防的身份。」

程聿的嘴角再次揚了起來,接著她的話往下說道:「文吏,還是個力氣大的文吏。該是去給寧昌傳話的,是以寧昌屏退左右,卻不料給了他機會。」

「但寧昌哥哥昨晚只見了左武衛中的一個長史,是他?」媱嫦蹙著眉,這話她自己都不信,「那不是晚飯前見的客麽?時間並不相符。」

程聿本想回答,卻被自己的咳嗽打斷了。

他側過身去咳嗽數聲,臉都泛紅了才止住咳嗽,回頭喝了口熱茶,他啞著聲音道:「那是記錄在冊的,若是要傳達不足為外人道的秘事,來人自不會從正門進出。」

媱嫦擰緊了眉頭:「你什麼意思?」

程聿拿出兩張信紙遞向她:「自己看。」

媱嫦一把扯過那兩張紙。

字跡還是新的,想來寫成也不過三五日。字也不多,但每多看一個字,媱嫦的心便向下墜一分。

信尾沒有署名,分不清是誰的。而那信上問的是左武衛的甲庫存數。

左武衛乃皇城衛隊,不論何人探聽與此相關事宜,都是忤逆死罪。

媱嫦的臉色發白。

她把手裏的兩張紙放回到桌上,半晌沒言語。

勾結外人,窺探衛隊秘事。這與意圖謀反也無甚區別了。

寧昌哥哥他瘋了嗎?

這事叔父又是否知曉?

思緒紛亂,媱嫦覺得自己的頭更痛了。

「逝者已逝,節哀。」程聿給她跟前兒的茶盞添上茶,淡淡的說著。

媱嫦失神的坐在那兒,像是被抽空了心力一般。

「公子,媱嫦主事的葯熬好了。」

一個小廝端著碗還冒著熱氣的湯藥走了進來。

媱嫦狐疑的看向程聿:「什麼葯?」

「風寒葯。」程聿的面色平和依舊,「喝了吧,太醫署的方子。」

小廝把葯碗遞到了媱嫦跟前兒。

媱嫦看著程聿,伸手拿過葯碗一飲而盡。

葯苦極了,她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倒是程聿推給她茶盞:「漱口。」

剛泡好的熱茶衝散了口中苦澀,也喚回了媱嫦的思緒。

她看著程聿,待聽不到小廝的腳步聲後才道:「寧昌哥哥的事,能否等到日後再查?」

「他為誰效力,或許與為何而死有關。」程聿淡漠道,「我知你想給他留些顏面,但你今日不查出真兇,綉止府的顏面又有何人來周全?」

「京中權貴無數,憑這兩封沒有徽記的信如何查得出?」媱嫦冷靜了些,思緒也漸漸清晰,「便是不把這兩封信公之於眾,我也必定查得出真兇。」

她雙目炯炯,緊盯著程聿的眼。

若他真想用這兩封信做什麼,又怎會等到現在才拿出來?

程聿看著她,一指角落裏的水鍾:「還有一個時辰。」

「我可以。」

「我信你。」

媱嫦正要起身離去,通傳如獵豹一般闖了進來:「司丞!鄭校尉遇刺負傷,現在趕回來的路上!」

「什麼?」

媱嫦和程聿面面相覷。

鄭子石遇刺?

這又是為了什麼?

程聿已經站起身來,冷著臉追問:「在何處遇刺的?刺客可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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