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意識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hiro，沒事的，不用把眼睛睜開，把手遞給我們就好了。」

「就跟之前運動會一樣。」

之前運動會的時候，諸伏景光也是因為怕黑，一直緊緊牽著你的手。

很久之後，諸伏景光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你向降谷零示意，一人牽住了諸伏景光一隻手。

諸伏景光乖乖地牽住你的手，一手拉著你，一手拉著降谷零，眼睛閉得緊緊的。

然後被你們帶到明亮的地方。

直到這個時候你才問諸伏景光：「hiro，你怎麼了？」

黑髮貓貓的藍眼睛都哭紅了，他小聲抽了一下鼻子，輕聲道：「我想爸爸媽媽了。」

之前你和降谷零只知道諸伏景光的父母去世了，所以才會住到親戚家。父母去世終究不是什麼好話題，所以你們一直沒提過，諸伏景光也沒說過。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告訴你們，他的爸爸媽媽是被殺害的。

「那天我就躲在衣櫥裡，」諸伏景光的聲音小小的，像是陷入了回憶裡，「當時天色很黑，我怕被發現，不敢發出聲音，一直捂住嘴，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等兇手離開了也不敢出去。」

那天的回憶是他一輩子的心理陰影的，諸伏景光斷斷續續地說著，最後痛苦地揪住自己的頭髮：「我不記得了，我不記得那個兇手的臉，也不記得他的聲音……」

就是因為他的遺忘，所以警察才沒抓到兇手！

諸伏景光陷入了自責中，他喃喃道：「為什麼死掉的不是我呢？」

「不是這樣的！這不是hiro的錯！」降谷零製止他摧殘自己頭髮的動作，拉著他的手大聲道，「hrio已經做的很棒了！你很努力地保護了自己！」

你抱住諸伏景光，摸著他的頭髮道：「是啊，你活下來就是最好的，要是你也死掉了，你哥哥會更傷心的。」

你們都知道諸伏景光還有一個哥哥。

諸伏景光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哥哥……」

「我想高明哥，我想見他！」諸伏景光的眼淚流得更凶了，黑髮貓貓難得顯露出任性的一面。

你絞盡腦汁想到：「那等到暑假的時候我們去長野？不不不，乾脆這個周末去好了。」

不知道爸爸有沒有時間送你們……你心裏有些沒底，現在你們還太小了，沒有大人陪著，你也不敢帶著兩個小學生跑去那麼遠的地方。

諸伏景光搖了搖頭：「不行，哥哥現在也住在別人家，突然跑過去會給他添麻煩的。」

「而且平時我有和哥哥打電話，這樣就夠了。」諸伏景光的聲音悶悶的。

就算在這個時候也在替別人著想啊。

你在心裏嘆了口氣，更加心疼了。

「嗚嗚，我想爸爸媽媽。」諸伏景光嗚嗚地哭著，反覆說著這句話，腦袋無意識地往你懷裏鑽。

他的鼻子紅紅的，眼眶也紅紅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將你的衣服浸濕一片，你感覺脖子濕漉漉的。

你用手撫摸他的後背，像是撫摸一只有著應激反應的貓貓。

諸伏景光死死揪住你後背的衣服，將衣服拉得變了形也毫無所覺，只是從嗓子裏發出顫抖的音節：「真的很想他們。」

降谷零看看你，又看看諸伏景光，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自己被排擠了，張開手臂試圖也想抱上來。

你的餘光看到他的動作，臉上頓時露出驚恐的表情。

本來諸伏景光的體重就壓了部分在你身上，要是降谷零再抱上來你會死的！

你絕對承受不住兩人的重量，會頭朝下倒下去的！

好在降谷零似乎讀懂了你的表情，悻悻地收回了手臂。

你鬆了一口氣。

諸伏景光沒發現你和降谷零之間的暗流湧動，沉浸在自己情緒的藍眼貓貓對外界的接受狀況很遲鈍。

他很快哭累睡了過去。

會在這種環境裏睡著，說明諸伏景光的精神壓力是真的很大了。

這個時候你已經被帶得坐在了地上，你茫然地和降谷零對視了一下。

你：怎麼辦？

降谷零：不知道。

你：只能找老師了吧？

最後的情況是降谷零去找夏目老師，你則是轉移到了水族館裡的長凳上，半摟著半抱著諸伏景光，看著玻璃另一側遊來遊去的魚群發獃。

水族館裡多數時候還是很安靜的，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人，你注意到有人向你們這個方向投來疑惑的目光。

不過被你無視了。

要是有手機就方便多了，能直接聯繫夏目老師，等這次回去讓爸爸媽媽給你買一個吧？

你低下頭，看著趴在你膝蓋上睡得很不安穩的貓貓，撫平他皺起的眉頭，輕輕戳了一下他的額頭。

你小聲道：「壞貓貓。」

讓你們這麼擔心。

諸伏景光像是聽到了你的抱怨一樣，發出小聲的哼哼聲。

你繼續嗶嗶：「明明說了再依靠我們一點也可以的。」

你小聲地碎碎念了很多，熟睡的諸伏景光像是聽得煩了，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你看著他的動作，有被噎到。

「算了。」你泄氣，輕輕掐了掐諸伏景光的鼻子小小泄憤。

畢竟是那樣的心理陰影，不告訴你們也是情有可原。

諸伏景光一直被你騷擾，小臉立馬皺成一團。

你看的失笑。

因為一直保持一個動作，你的腿有點麻，你艱難地忍住，開始放空大腦，心想夏目老師什麼時候才能來。

中途也不是沒有熱心的大人想幫你們的忙，但是被你拒絕了。

最後還是有個看起來像是水族館工作人員的男性，他問你要不要幫忙帶人去水族館的醫務室，你才答應。

你記得夏目老師的手機號，到時候借個電話打一下好了。

夏目貴志來得很快，他本來想在醫務室守著諸伏景光，讓你和降谷零繼續在水族館玩的。

但是這種情況哪裏還玩的下去啊？

所以你們都留在了醫務室。

「我不放心hiro。」

「而且現在也沒心情玩。」

你和降谷零一唱一和，你突然想到了什麼，善解人意道：「對了，反正事情已經通知到了，夏目老師不用管我們，自己去玩吧？」

夏目貴志嘆了口氣，無奈道：「你們把我叫過來，說諸伏同學因為怕黑嚇哭睡了過去，然後叫我自己去玩？」

詳細的內情你們沒告訴夏目貴志，只是說諸伏景光是怕黑才會哭。

你也覺得自己說話不靠譜，訕訕地笑了一下。

「這種情況我也不可能離開。」他乾脆搬了一個凳子坐下來，用氣音道，「一起守著吧。」

還不知道諸伏景光要睡多久，你們也不可能坐在這邊乾瞪眼，於是拿著不知道為何會出現在醫務室的撲克牌玩了起來。

輸的人要在臉上貼白色的紙巾，你和夏目貴志臉上貼了一些，但是貼的最多的還是降谷零。

他的小黑臉都要變成小白臉了。

你噗嗤噗嗤笑起來。

降谷零看上去很想鬧你，你示意了一下還在熟睡的諸伏景光，降谷零頓時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氣焰慢慢癟了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降谷零的肚子叫了起來，聲音綿長又清晰。

你被這個聲音提醒，後知後覺發現自己也餓了。

原本你們就是因為打算吃午飯才發現諸伏景光不見的，結果後來忙著找他，不知不覺忘了這件事。

你和降谷零都掏出便當來，分了一份準備啃乾麵包的夏目貴志，小口吃著遲來的午餐。

你的便當盒裏是簡單的三明治和小番茄，降谷零的則是飯糰和小橘子，接受你們投喂的夏目貴志嘴巴像松鼠一樣一動一動地，看起來有幾分可愛。

就在你們快要吃完的時候，身後的病床上也傳來了清晰的肚子叫聲。

諸伏景光被餓醒了。

他人還沒有完全清醒，手卻自動揉著肚子，看起來懵懵懂懂的。

你笑著遞了個橘子瓣過去，諸伏景光下意識咬了上來，還不小心舔了一下你的手指。

你：「……」

他本人沒有意識到的樣子，嘴巴裡無意識地呢喃：「好餓……」

降谷零趕緊將飯糰送到諸伏景光嘴邊。

你來不及阻止，看到諸伏景光咬了一口飯糰，被嗆到，馬上清醒了。

回過神的諸伏景光獃獃地看著你和降谷零，不知道是不是回想起了之前的畫面，臉刷的紅了。

他看起來又愧疚又尷尬，臉從耳垂一直紅到脖頸，手指無意識地在空氣中做抓取的動作：「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他一想起自己之前的舉動就羞愧難當，又是哭得稀裡嘩啦，又是任性撒嬌，他都快不認識記憶中的自己了。

而且還讓你們看到了自己不好的一面，明明不想讓你們知道的……

那些痛苦的，充滿傷疤的過去，一直沒有癒合的傷口，只要輕輕碰一下就會流出可怕的膿瘡來，只會將別人也吞噬進去。

藍眼貓貓垂下眼睛，睫毛不安地顫動著，心裏像打結的毛線球一樣糾結。

他已經不想看到別人同情又憐憫的目光了。

一想到你們會因為他的過去小心翼翼地對待他，諸伏景光就感到一陣窒息。

像是會撕裂平靜的日常，將他拉回那個血色的夜晚。

你坐到他床邊，拍著他的手臂安慰：「沒事啦，我們是朋友嘛，你不麻煩我們還想麻煩誰？」

你不會安慰人，但你努力試圖卸下貓貓的心理負擔。

降谷零也坐到他的另一邊：「hiro你現在一定餓壞了吧？趕緊吃點東西補充體力啦！」

諸伏景光抬眼，你們眼裏沒有不耐，沒有憐憫，只有滿滿的關心。

諸伏景光愣了一下，心裏一暖。

他抿抿唇，還是很沮喪的樣子，他小聲道：「可是我把春遊搞砸了……」

他試探著抬眼觀察你們的表情。

他剛剛有注意到時間，大半個下午被他睡了過去。

這個春遊算泡湯了。

你頓時反應過來，諸伏景光是擔心耽誤你們的遊玩時間，讓你們掃興。

「害，我當是什麼事呢。」你故意露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面不改色扯謊：「我昨天因為春遊興奮了一晚上，路上偷偷打了好幾個哈欠呢，只是怕掃你們的興才強撐著，剛剛我也偷偷休息了好久呢！」

「是吧，zero？」你在諸伏景光看不到的角度對降谷零使眼色。

降谷零反應也很快：「是啊是啊，我也興奮了一晚上，白天困的不行，所以現在能休息真是鬆了口氣呢！」

你們信誓旦旦，臉上滿是誠懇。

諸伏景光說不出話來。

見諸伏景光沒有反應，你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hiro，你生我們的氣了嗎？」

降谷零也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抱歉啦，hiro，拿你當擋箭牌了。」

兩雙亮晶晶的眼睛盯著他。

哪有把錯誤往自己身上攬的啦！明明都是他的錯嘛！說的好像反而因為他受到了什麼天大的恩惠一樣。

諸伏景光有些苦笑不得，比思緒很快反應的是心裏酸酸澀澀的感覺。

他吸了吸鼻子，聲音裏帶著哭腔：「你們兩個，是笨蛋嗎？」

你：「？」

你剛想反駁這是汙衊，黑髮貓貓就直接抱了上來。

你頓時失去了說話的機會。

降谷零也是如此。

你們被諸伏景光緊緊抱著，三顆腦袋貼在一起，連臉頰都貼在一起，姿勢無比變扭。

你頓時渾身都僵硬了。

你&降谷零：現在是什麼情況？！

諸伏景光沒有在意你們的僵硬的反應，只是親密地貼貼蹭蹭，心臟像是泡在了溫水裏，變得漲漲的。

他在心裏低語：他絕對是認識了兩個世上最無可救藥的笨蛋！

……但是他喜歡這兩個笨蛋。

非常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