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空間都開始慢慢沉寂，鹿潞陸從腦中的虛影能看到原本移動中的白點也都突然停在原地，代表他的那個黑點正在慢慢淡去。

代表小黑小白的灰點出現在了殿門口，有兩個很淡的白色跟在他們身邊，應該是剛接引過來的來客，鹿潞陸之前也見到過這個景象，當灰點邊新生出淺白色的點後，白點很快會進入博物館內，從而凝實，而兩個灰點也會很快離開，彷彿花海裡有源源不斷接引不完的人。

現在，淺白色與灰色也凝固在門口，不再動彈。

鹿潞陸思考的速度也在慢慢放緩，彷彿哪怕動一下腦都需要花費老大的力氣，更不用說移動身體了。

他就只能這樣站著，耷拉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已經沒有力氣去環顧四周，觀察環境。

習慣性嘗試著分析了一下自己現在的處境，但太過遲緩的思維讓他花了一些時間才判斷出他現在什麼都做不了。

在最後還能勉強進行思考的時候，鹿潞陸苦笑著想：

終究是逃不過死亡的命運嗎，希望這也是一場夢，只不過從溺亡變成了更加奇怪的死亡方式，那就快點沉眠，快點死去，快點讓我醒來吧…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鹿潞陸重新恢復了思考，並且有力氣抬起頭觀察四周。

只看到空間彷彿碎裂成一片片被打破的鏡子，幽暗與深黑被掰碎了揉在一起，他的思維彷彿也被捲入了無盡的纏鬥之中，感到有什麼使勁的往腦子裡鑽，然後昏了過去。

——

啪嗒

「啊！」

「嗯？」

筆掉在地上的聲音跟著兩聲驚呼一起在安靜了許久的房間內響起。

一臉茫然半夢半醒的鹿潞陸抬起有些惺忪的睡眼看到了面前臉色潮紅的韋神投來的興奮的眼神。

兩人面前是一張白紙，紙上是用記號筆畫的一座大殿，細節模糊了許多，但能看得出氣勢磅礴，只是從殿尾拖出一道長長的線，破壞了原本的意境和美感。

如果有人有心觀察一下整個房間，會發現除了這張紙外，其他所有能能寫字的地方都被韋神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公式，畫滿了各種各樣的幾何圖形、曲線直線。

看起來像是用完了所有空間，過來在鹿潞陸這張原本空白的紙上繼續寫寫算算的過程中，與同樣也在上面作畫的鹿潞陸相撞，導致兩個人都脫離了夢遊的狀態。

窗外已經明月高懸，雲很厚，月光在其中忽隱忽現，照的兩人的臉龐時明時暗。

鹿潞陸獃滯了好一會，韋神呼喊了他很多遍沒有反應後，自顧自走到一旁去欣賞和驗算自己剛才寫的一大堆東西。

窗外一陣風吹了進來，鑽進了鹿潞陸的衣領，凍的他直打了個哆嗦。

鹿潞陸一個激靈過後，瘋狂用自己的手從頭到腳摸了一遍自己的全身，像發了瘋一般不斷低聲呢喃：

「我出來了，我回來了，我還活著。」

一遍又一遍。

這裡的動靜對韋神的驗算造成了極大的干擾，踱著步子走了回來。

見鹿潞陸狀態不對，搖了搖他的肩，然後雙手擺正鹿潞陸的頭部，很是鄭重的無聲凝視著鹿潞陸失焦的雙眼。

之間鹿潞陸渙散的瞳孔一點點聚焦到韋神的臉上，終於是從恍惚中清醒過來。

韋神鬆了口氣，就聽見鹿潞陸抓住他的手問道：

「韋神，我還活著對吧，我回來了對吧。」

韋神似是知道些什麼，

嘆了口氣，拿起腳下的大礦泉水瓶倒了一杯到搪瓷杯中，反手遞給鹿潞陸示意他喝另外一邊。

看著鹿潞陸大口的喝完一整個大杯的水，好像渴了很久的人一樣，然後才緩緩開口：

「沒錯，你回來了，別擔心，第一次是這樣的。」

喝完水後，鹿潞陸終於恢復了思考，實在是剛才的夢境太過真實，再加上韋神和雲詠俊的這兩天的神助攻，他真的是要把那當成真實的新世界了，也因此非常害怕死在那裡，或者永遠的留在那裡回不來。

見韋神一臉鎮定的看著自己，鹿潞陸回想起剛才的失態，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老臉微微一紅。

但還是沒忘記接著話頭問出重要的問題：

「難道韋老師您之前也有過類似的經歷嗎？」

韋神點了點頭，半靠著邊上的桌子後才說道：

「你剛才是不是夢到什麼場景，然後覺得自己回不來了，想盡辦法也醒不過來，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被別人叫醒？」

聽到這樣的回答，鹿潞陸瞪大了雙眼，急道：

「是的是的，韋神你也…？」

沒等鹿潞陸問完，韋神雙手虛按，示意鹿潞陸鎮定一些，接著道：

「我之前跟你講的那片知識的星空，我第一次進入的時候，其實離我很遠，但我還是沉醉其中，只是後來腦中所有的困惑都有靈感然後結束了感悟後，我才發現自己被困在那裡了，聲音無法傳遞，那些星光遙不可及，彷彿整個宇宙中都只剩下我自己。」

「那時候我才讀小學，做的最難的題也就是奧林匹克競賽，現在想來有些暴殄天物了，當初第一次進去那麼長時間的感悟，後來都不曾有。」

「那時候我已經沒有困惑需要解，感覺自己清醒著又好像還在夢裡，迷迷糊糊的感覺特別難受，就連解出題目的喜悅都沒有人可以分享。」

「再後來，我也不記得過了多久，只是我的思維好像都被凝滯。」

「等我再次有意識之後，就是世界碎裂，然後我醒了過來。」

韋神有些靦腆和不好意思的補充了一句：「我爸跟我講，那天我睡了個午覺醒來後抱著他哭了好久，哭了他一身的鼻涕水，害得他剛乾洗完的衣服才穿了半天就要拿去再洗一次。」

在韋神的敘述中，鹿潞陸全程小雞啄米般點頭，聽他講完後，十分認同的附和：

「雖然我的夢境和你的不太一樣，但某種程度上說，也可以說跟你剛才的描述幾乎完全一致。」

然後鹿潞陸簡略的把自己的經歷當做夢境分享告訴了韋神，想聽他的意見。

卻見韋神皺著眉頭，一手夾在腋下，一手捏著下巴奇道：

「竟然…還能有這麼具體的情節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