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約踏上前往挪威的旅程。

唯一的變數在於安娜塔西亞的父母，這次決定跟著同行。

在陳林芝看來，其實這樣也好，免得平安夜還要趕去本頓維爾鎮陪老兩口吃飯。

在這1990年的聖誕假期前，額外租了架私人飛機同時出發，旅遊第一站定在挪威斯塔萬格，這是一座擁有近十萬人口的小城。

早年的挪威其實並不富裕，人均收入和國力在北歐國家中幾乎常年墊底，早年有丹麥公主嫁到挪威當皇后，都會因為天氣和生活環境太差而落荒而逃。

到了本世紀七十年代初，隨著北海石油開發成功，使得挪威一夜之間成了全球最富裕的國家之一，挖出的石油質量比阿拉伯石油還好，附帶的各種瀝青、塑料等等，也促使周邊產業蓬勃發展起來。

這個小國，驟然成為世界第三大石油出口國，再加上豐富煤、天然氣等資源，以及因為山地落差造成的水力發電發達，伴隨著漁業、林業等產業的發展，使得整個挪威在短短幾年內，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資源多，人口少，整個挪威目前才四百多萬人，分到每個人頭上的資源自然也多，社會福利和人均收入水漲船高。小國想要發展起來，比大國崛起容易多了，像加拿大和澳洲那種地廣人稀、資源豐富的國家同樣容易變富。

入住在斯塔萬格的一家老牌豪華酒店裏，當天先在老城走走逛逛，次日清早就退房，坐車前往呂瑟峽灣。

也許是去過太多地方、看過太多美景的緣故，陳林芝雖然喜歡在路上的感覺，卻很難體會到發自內心的驚奇感，無非是換個地方放鬆幾天，僅此而已。

在接下裡的行程中，去佈道石拍照、去蓋朗厄爾峽灣觀賞雪景。

海鮮吃多了，一行人中好幾位都鬧肚子，短暫停留兩天后，又去了人們口中的「極光之城」，也就是位於挪威北部的特羅姆瑟。

要說極光，在北歐五國都有機會看見，只不過越靠近北邊，見到極光的機會也就越大。

趕在1991年的第一天。

陳林芝臨時起意，帶著安娜塔西亞和趙白露等人出門釣魚野炊，讓人在市郊的平坦湖面上挖了個洞，旁邊支起帳篷和火爐。

中午時分，氣溫維持在零下七攝氏度左右，風刮在臉上像刀子割。

陳林芝穿了件紅色羽絨服，身旁雪地上擺著兩條巴掌大的小魚，這種天氣釣魚，出水沒一會兒魚就凍僵了，他打算待會兒多釣些再一起處理，烤熟嘗嘗鮮。

岸邊停著幾輛租來的車，清一色都是平治G級，陳林芝動過讓梅賽德斯-平治集團剝離這個系列，勸對方賣給自己或者合夥運營的想法，可惜最終卻被委婉拒絕。

看看陳林芝目前持有的汽車品牌，確實缺少越野車，還缺少轎車。

克萊斯勒集團方面已經鬆口，正談論著出售蘭博基尼品牌和技術的細節，英國的維克斯-阿姆斯特朗公司也有將勞斯萊斯和賓利品牌，打包賣給他的意向。

別看這些車企的品牌高端，實際上跟早前的保時捷公司一樣，都陷入經營困局中，值不了幾個錢，不僅沒辦法盈利，反而長期燒錢。

吹著冷風釣魚，鼻子都凍紅了。

安娜塔西亞之前就認識趙白露，兩人這會兒正忙著烤肉，時不時將牛肉、雞翅等等送到陳林芝面前。

周圍被白雪覆蓋，光禿禿的樹枝上也堆滿積雪。

很冷沒錯，但風景格外漂亮。

陳林芝此刻用腳踩著魚竿，邊吃雞翅邊說道：「我看旅遊手冊上寫著一個叫做羅弗敦群島的地方，冬季風景很漂亮，出門這麼久，一直沒等到極光，來特羅姆瑟也有兩天了。要不然我們再去羅弗敦群島住兩天，然後就回美國？總不能一直等下去，買幾張印有極光的明信片送人，就裝作已經看過。」

安娜塔西亞難得享受一個愉悅的假期，這些天以來，她的心情一直都很好，此刻問道：「也可以，難道你回去有事？」

「嗯，需要抽空去一趟亞洲，商量成立賭城交易所的細節。」

陳林芝說謊不眨眼。

實際上他是想去新加坡跟錢玥見面，錢玥的肚子慢慢變大，據說已經可以感受到明顯的胎動。

那麼多生意，公務一年到頭都不會斷。

就比如度假期間，陳林芝收到了一份針對滬市化工總廠的調研報告，裏面總共羅列了一百多項可以改進的弊端，初步估值僅為七十億人民幣左右。

也就是說，滬市化工總廠當前已經處於資不抵債的狀態，欠的外債比本身資產還多。

以外幣結算的債務規模，總共約為四億兩千萬美金，很多都是利滾利的新債，對內發行八輪企業債券，也欠了一大筆錢，每年光是債務就會新增八億人民幣左右，利潤還不夠用來還利息。

要說這家公司徹底不行了，倒也不全對。

之所以這麼淒慘，主要是因為產品價格被限制住了，只能在規則允許的範圍內偷偷私賣一部分，絕大多數產能則按照計劃經濟價格銷售，等於將利潤給了其他企業，而把債務留給自身，賠錢賺吆喝。

這家公司的狀況，遠比陳林芝想像中更複雜，確實已經到了不得不改革的關鍵時刻。

他在這幾天反覆考慮過，覺得假如真的打算投資，很可能用不了十億美金那麼多，如果上面答應商量，也許可以認真談談。

聖誕節，曰本股市正常營業。

隨著新年即將來臨，日經指數在短短一年時間裏暴跌63%，市場不確定性大幅增加，陳林芝總覺得不夠穩妥。

因此在他授意下，手頭的空倉已經交割一部分，轉而開始有針對性地做空曰本房地產相關產業，包括房地產公司、金融、保險之類，兩天時間裏總共套現了大約七十一億美金。

手握這麼多現金，難免財大氣粗，闊氣的很。

這筆錢有一大半將會用來收購半導體公司股份，包括英特爾、德州儀器、ASML等等，同時還側重於無線通信半導體產業，涵蓋眾多企業。

現在還沒到互聯網公司瘋狂發展的好年份，個人電腦產量有限，功能依然不夠吸引人。

因為短期內沒地方投資，於是陳林芝就先挑了些很可能會隨著電腦銷量暴增，進而在短期內股價上漲的相關企業。

……

極光是指太陽帶電粒子流進入地球磁場，在地球南北兩極附近地區出現的燦爛光輝。

陳林芝和安娜塔西亞一行人，在特羅姆瑟待了三天時間也沒等到極光出現，隻忙著觀賞雪原和峽灣了，濃濃的北歐風情撲面而來，雖然景色不錯，難免又有些遺憾。

抽空坐船去看了大翅鯨，陳林芝自己作死，還品嘗發酵過的格林蘭鯊魚肉，那味道一言難盡，以至於他差點當場吐出來，抱著垃圾桶乾嘔許久。

然而，趕到達羅弗敦群島的當天晚上，就恰巧看見了極光。

當地時間的晚上十點多鐘，意外接到酒店通知，拉開窗簾便看見黑夜被極光點亮，奇妙的綠色光束在空中旋轉跳躍。

難怪人們常說，極光是一生中必看的美景之一。

景色十分絢爛，美的讓人窒息。

火速穿好外套，來到視野開闊的酒店樓頂，出門時候沒忘記通知趙白露一起。

這會兒放眼望去，一半是被積雪覆蓋的山坡，一半是空中依舊揮舞著的光帶，偶爾還變換色彩。

羅弗敦群島的光汙染很小，甚至能看見滿天繁星。

陳林芝不由感慨道：「我以為我對旅遊已經沒興趣了，現在看來還是應該多走走，感受大自然的美妙和神奇，這次北歐之旅算是值了，不知道這場極光會持續多久，幸好沒白挨凍。」

「幾分鐘到幾十分鐘都有可能，要看運氣怎麼樣。」

說話的是趙白露。

她這位兼職的生活秘書比較盡職，這次出遠門沒少幫忙安排行程，隨身還帶了幾本旅行指南，總能找到一些有趣的景點。

當然了，也可能是趙白露假公濟私，自己想去參觀。

這段時間以來，安娜塔西亞大抵處於一種懶散自閉的狀態裡，精神狀態肯定比不上前兩年。

要問原因，一是她父親生病，二是暫停工作後閑的。

其中陳林芝也應該承擔部分責任，喜歡的人多了，留給她的時間和精力相應減少。

不過戀愛這麼些年，許多激情和感性之類，本來就已經自然而然消失了，任何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哪怕是走過浪漫的結婚典禮，都會毫不例外地落到現實的塵埃中，經歷雞毛蒜皮的磨鍊。

如今更喜歡小別勝新歡的不僅只是陳林芝，安娜塔西亞其實也一樣，她父母幫忙積攢了很大一筆財富，陳林芝也幫著出謀劃策，以至於她的人生太過於順暢，難免會覺得生活平淡且瑣碎。

這場極光隻持續十多分鐘，等到安娜塔西亞回房睡覺，陳林芝依然站在室外，耐心等待是否還會有第二場。

趙白露手裏捧著杯熱可可，此刻說道：「剛才她要回房間，你隻點了點頭，說句OK？」

陳林芝並不覺得哪裏不對勁，開口道：「不然呢，我現在回去只能睡覺，暫時還不瞌睡，積攢挺長時間的話題，這幾天都快跟她聊完了，安靜相處也挺好。」

趙白露接著說道：

「如果我沒記錯，你們戀愛五年多了吧，距離七年之癢也差不了太久，五十年代上映的老電影《七年之癢》裏，說每段感情和婚姻在相處七年之後，都會進入一個危險期，戀愛初期的神秘感逐漸消失，彼此吸引的那些閃光點開始讓人產生審美疲勞，取而代之的是雙方缺點被無限放大，以前你們倆明顯更加甜蜜。從生物神經學上來說，愛情其實是由於人腦產生大量激素而導致的結果，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待你們的關係，好像有點危險，她真是個好姑娘。」

「我當然知道她很好，要不然也不可能在一起那麼久。」

陳林芝跟保鏢要來根煙，出門沒帶雪茄，湊合著抽幾口，接著看向趙白露，露出笑容問道：

「你談過戀愛？該不會都是些書本上的知識吧，大人的事情，你這種小姑娘不懂，所謂七年之癢並沒有必然性，我這邊的彈性空間其實很大。如果要擔心，也是該擔心安娜塔西亞把我甩了，不管撓一撓，又或者就診塗藥，總會有辦法消癢，你沒發現我最近對她挺好？」

確實空有理論知識的趙白露，聞言有點不服氣，小聲來句：「也對，你花心嘛，世界上沒有年年十八歲的姑娘，但十八歲的姑娘倒是年年都有，感情永遠不缺保鮮劑，是吧？」

陳林芝裝模作樣瞪眼，伸手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

即使打心裏認為趙白露這番話很有道理，可被別人聽見就不好了。

壓低聲音，他繼續對趙白露說道：

「婚姻這東西，有時意味著除了感情之外，還有責任和親情，可能需要在一定程度上放棄自我，由獨立的個體變為必須關注家庭，這跟我的天性相悖。安娜塔西亞父母每年都會提結婚的事，開始時候是安娜塔西亞不太願意被束縛，在這方面我跟她有點像，都需要保持對生活的興趣和激情，也都對結婚後的日子很沒信心。別看旅遊時候無精打采，她工作起來完全是個女狂人，能夠花十天時間接連親自考察三十多家零售門店，想讓她待在家裏相夫教子恐怕有難度，我最近該試試勸她回蔻馳公司了，如果不放心父母，完全可以接到紐約一起住，紐約的醫療條件也比本頓維爾鎮好出一大截。」

趙白露站在旁觀者角度看待兩人關係，肯定跟陳林芝的理解有所不同。

陳林芝覺得現在唯一的麻煩，在於安娜塔西亞最近太閑，而女人一旦閑下來，總喜歡折騰出點麽蛾子。

身邊的四個女人當中，其實要數詹妮弗·康納利最容易變心。

眼下沒問題，時間久了有點難說，很可能一旦激情退卻，就會終止這段跟陳林芝之間的關係。

畢竟詹妮弗還年輕著，更不缺少追求者，也有屬於她自己的事業，還擁有選擇其他人生道路的機會，遠沒有到「不如湊合著過下去」的階段。

而陳林芝和安娜塔西亞之間，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了，無論誰離開誰都會難受，不單純只是靠激情維繫著關係。

站在室外，陪趙白露聊了會兒個人情感方面的話題。

等來等去，終究沒等到第二場極光，半個多小時後，各自回了房間。

看完這場極光，挪威之旅也差不多結束。

兩天后。

陳林芝甩開比較八卦的趙白露，先飛去新加坡，等到探望完錢玥，又一次趕去港城。

新年新氣象，新的一年再次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