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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國後我嫁給了泥腿子》第280章 第 280 章
大雨瓢潑,如注的雨水接連不斷地擊打著泥濘的地面。數不清的馬蹄在一條狹窄的彎路上飛馳著,濺出一片片渾濁的水幕。滾滾如雷的水聲從山路右側的坡下傳來,一條水勢洶湧的大河叫囂著奔跑在道路前方。

白戎靈一臉緊張地坐在馬上,時不時回頭張望,彷彿正在被一個看不見的怪獸追逐。

忽然之間,雨霧中傳出除他們以外的馬蹄聲,白戎靈臉色一變,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山林中就衝出了大量身穿黑甲的輕騎,如烏黑的水流一分為三,將他們前前後後地包圍了起來。

白戎靈當即勒緊韁繩,身下駿馬在一聲長長的嘶鳴聲中揚蹄停下了腳步。他緊緊握著手中韁繩,手心裏濕淋淋地一片,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

「你們是誰?!敢攔我的路,知道我是誰嗎?!」白戎靈厲內荏地呵斥道。

白戎靈的聲音在密密麻麻的雨聲中回蕩,黑甲輕騎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他們冷厲的面孔在大雨洗刷下彷彿淌著鮮血的長刀,冰冷又充滿殺氣。

他們沉默不語,白戎靈起先不明白他們在等什麼。

直到馬車軲轆壓在泥濘上轉動發出的骨碌聲由遠至近響起,他才猛地明白過來,身體也不由自主地緊繃成一條直線。

白戎靈緊抿著嘴唇,目不轉睛地看著那輛逐漸從雨幕中現身的馬車,用理智努力壓製心中的畏懼。

在看似漫長,實則短暫的半晌之後,馬車緩緩停在了自動分開的黑甲騎兵之間。

駕車的燕迴轉身推開了馬車車門,一陣夾雜著細雨的夜風吹過,車內的簾子揚了起來。

車內人放下手中書卷,抬起一張清俊但過於平靜的面龐,靜靜地注視著雨中狼狽的白戎靈。

「你……你怎麼會……」白戎靈白了臉,結結巴巴道。

「我想了又想,覺得還是親自來迎接內兄,顯得更有誠意。」傅玄邈輕聲道。

他的聲音在傾盆雨勢裡顯得有些微弱,但他似乎並不在乎,也不屑於為此提高音量。白戎靈為了聽清他的聲音,不得不豎起耳朵,全神貫注。

「內兄此行是去揚州吧?」他說,「十分湊巧,我也正往揚州而去。不如你我同行?」

「你少跟我攀親戚!」白戎靈想起當日被逼認罪的委屈和痛苦,怒火蹭地躥了起來,「本公子才沒有你這種人面獸心的妹夫!你戕害無辜,強取豪奪,害得我表妹差點和心愛之人天各一方,你不過是個偽君子,真小人罷了!怪不得我表妹不要你!」

傅玄邈的面容依然平靜,拿著書卷的五指卻握得發白。

有好半晌的時間裏,天地間只有大雨傾盆的聲響。

傅玄邈撫平書卷上的褶皺,將其放在小桌上,用茶盞壓住了卷翹。他神情淡然,舉止從容,彷彿身在熟悉的書房,而非肅殺的秋雨山林之中。

「……躲躲藏藏一個多月,也算出乎了我的意料。」他說,「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從什麼地方湊齊了這支烏合之眾組成的軍隊——」

傅玄邈輕視的目光從白戎靈身後那數量和他不相上下,裝備卻相差甚遠,明顯就是四處拚湊而來的輕騎身上緩緩掃過。

「但是,你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這可說不一定——」

一個飛揚的聲音從山林中響起。

「誰?!」燕回猛地一驚,拔出長刀面向聲音來源的方向。

大量盔甲之上披著蓑衣草帽偽裝的弓兵保持開弓的姿勢,在身後皮甲步兵的保護下,藉著雨聲掩護,悄無聲息地走出了山林。為首之人正是李鶩,他大步流星走在冷雨之中,雨水擊打著他的帽簷和蓑衣,再順著小麥色的脖頸流淌下去。

秋雨,冷山,金戈鐵馬和殺意。

周遭景物無一不是肅殺之物,身處其中的李鶩卻顧自保持著精神奕奕的神態,在一片蕭索之中耀如朝陽。

一股強烈的殺意衝破了傅玄邈眼中虛假的平靜,在他幽深烏黑的眼底劇烈翻湧。

他看了看李鶩,又看了看自李鶩出現後,氣勢陡然弱了下去,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的白戎靈,說:

「……你們用計誘我出來?」

「抬舉了,抬舉了。」李鶩嘿嘿一笑,朝傅玄邈道,「李某讀書少,使不來計——哪像傅大人,陰謀詭計那是一套接一套的,讓人防不勝防。關於這一點……屍體泡爛了都沒被找到的前鎮川節度使李洽最有發言資格。」

傅玄邈並不接他的話。

「白戎靈既然好不容易逃過層層抓捕,你又何必讓他回來冒險?」傅玄邈看著李鶩身旁不遠的白戎靈道,「看來,你認的這位妹夫,為了殺我,也沒把你的性命放在眼裏。」

「板上釘釘的事,怎麼能叫冒險?」李鶩說,「對付你——還算不上是冒險。」

「是嗎?」傅玄邈的目光愈發冰冷,「你以為就憑這數百雜兵,能夠在我面前全身而退?」

「這就說不準了。」李鶩弔兒郎當地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只會帶數百兵士來見你?」

「你從揚州跋涉而來,又為了掩人耳目,必不會帶太多將士。」傅玄邈面上露出一絲冷笑,「小股兵力靈活有餘,戰力卻不足。所以你才要以白戎靈為餌,大費周章地將我引出營地。」

「要想秘密進軍,你帶在身邊的兵力不會超過五千;而越是接近我們,你敢帶在身邊的兵力就越少,能夠接近禦駕附近而不被發現,讓你能夠成功埋伏——」傅玄邈盯著李鶩的雙眼,緩緩道,「此時此刻,你能夠動用的兵力,絕不超過五百。」

李鶩擺弄著蓑衣上一根翹起的蓑草,不管是輕撫還是重壓都不能讓它安安分分地平躺下去,乾脆揪著這根蓑草用力一拔,用暴力將其收服。

他把蓑草放進嘴裏叼著,抬眼迎向傅玄邈陰冷銳利的眼神,漫不經心地笑道: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你捫心自問,你要是我,敢隻帶五百個人深入敵營嗎?」

傅玄邈沉默不語地看著他。

李鶩挑釁地笑著,蓑草在他嘴唇外一上一下。

「不信你就試試。」

傅家軍猶疑地打量著對面人數明顯少於自己的皮甲兵,再看了看車裏一動不動的發令人,對李鶩的話已經信了大半。

誰會帶著區區幾百人過來送死?

別說兵力不及他們了,就算及——試問天下,誰有把握能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向天下第一公子發出挑戰?

那可是面對兵力遠勝自己的叛軍,依然能做到戰無不勝的天下第一公子!

許久之後,傅玄邈的目光微微變了。

「你在拖延時間?」他問。

這回換李鶩不說話了,他一如既往地笑著,無懼寒風也無懼大雨,眼中有神采飛揚。

「……你引我出來,不是為了一舉殲滅我。」傅玄邈說。

「天下第一公子就是想得多,我大老遠地跑過來,不就是想要為民除害嗎?」李鶩朗聲道,「這大燕國的忠臣,你做了這麼久了,也該還我來做一做了吧?」

「這大忠臣上任後做的頭一件事,」李鶩嘿嘿笑道,「就是智救燕皇!」

……

「轟!」

一道慘白的電光,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後撕破了營地上方黝黑的天幕。

大雨毫不停歇,彷彿要這麼下到天荒地老。

巡夜的小兵一邊低聲咒罵著今夜的天氣,一邊敷衍地掃視過昏暗的四周,逐漸走入了更遠的雨幕之中。

一個黑影從堆疊的木箱背後鑽了出來,正是今夜肩負重任,混入燕皇營地實施救援行動的牛旺。為了掩人耳目,他打暈了一個巡邏的燕兵,換上了他們的製式盔甲。

託了大雨的福,沒有人發現他們的潛入,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唯一反常的是醒目高大的王帳:帳內燈火通明,帳外卻無一人看守。

堂堂一國之君的帳外,看守竟鬆懈至此?

按照牛旺看過的無數戲本的經驗,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帳子內,必然有詐!

但戲本子是戲本子,現實是現實,戲本子裏的事情十之八九都不會發生在現實之中,他要是把戲本子的經驗用到現實裡來,自己涉險是小,因此壞了李鶩的大事是大!

牛旺躲在大雨中,拿不準是再觀望觀望,還是抓住這巡邏的短暫空隙,趕緊進入王帳救人。機會只有這麼一次,由不得他更多猶豫,牛旺咬了咬牙,終於埋頭衝刺,一個箭步躥進了燈火通明的王帳。

「陛——」

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牛旺雙目圓瞪,還未完全喊出口的話就這麼斷在了喉嚨裡。

他目瞪口呆地站在亮如白晝的王帳裡,一股冷汗從後背冒了出來。

帳內一片狼藉,紗櫥傾倒,瓷器碎片灑落一地,溫暖的獸皮地毯上,零星分佈著斑駁的血跡。一條華貴的寶石腰帶,落在檀香木的床腳邊。

沈素璋衣襟大敞倒在茶桌旁,滿含血絲的雙目充滿不甘和怨恨地瞪著不速之客,嘴邊和耳朵外,都有乾涸的烏黑血痕。不遠處,還有嘔吐的痕跡。

生在中宮,長於紫宸殿,從出生起便註定貴不可言的大燕天子,死的時候,卻是在荒郊野嶺,淒風苦雨中。連一個為他合上雙眼的人也沒有,陪伴他的,只有無邊的淒涼和冷漠。

獃滯的牛旺愣在原地,疏忽了映在帳布上的他的身影。

「誰在帳內?!」

一聲厲喝伴隨著無數穿著鎧甲的沉重腳步聲響起。

牛旺一個激靈,猛地回過神來,轉頭便衝出了王帳。

「有刺客,快捉住他!」

沉睡的燕軍營地蘇醒過來,一盞接一盞的燈光在營地中亮了起來。

大雨還在繼續。

十幾裏外的一處地方,河水越發湍急了。

兩軍之間對峙僵停的緘默,由馬車內的一人打破了。

傅玄邈看著面前的李鶩,臉上浮起了淡淡的微笑。

「可惜……」

他輕聲說:

「你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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