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期間，王基建聞訊跑了過來，卻被郭家林用急切的眼神打發走了，即使是沒說話，郭家林也很承情，現在的王基建手裡也沒錢，需要到了秋天賣了對蝦之後才能變成錢，但是王基建能來，就證明這個人有心了。

銀行才是最大的債主，這件事鬧開之後，銀行也上門收帳，就連遠在勝利鎮的建行也聞聲而動，而郭家林從建行貸款的時間不足一年。

郭家林也不想欠錢，足足拿出一百多萬才把這件事平息下去，不過那家廠子卻落在媽媽高欣的名下，這是他替爸爸還帳的條件之一，郭威只求順利渡過難關，哪有精心安排了將近一年時間的兒子老謀深算？此時把他賣了還得幫著兒子數錢，絲毫沒有猶豫就把廠子給了老婆，在郭威看來，自己的廠子和老婆的廠子沒啥區別。

這裡面的區別太大了。

從此以後，郭威等於一無所有。

郭家林這是防備著唐蘭呢。

假如爸爸跟唐蘭好了，起碼媽媽高欣還有一個空殼廠子，這一點非常重要，只要有廠房有地皮，就有東山再起的那一天。

沒資本的人還能幹啥？依靠口號和雄心壯志嗎？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做完這一切，郭家林也變得一窮二白，他手裡真的沒錢了，主要是大筆流動資金沒有了，他給王基建投資了五十萬，給張俊麗的父母二十萬，蓋別墅花了五十多萬，名下倒是還有二中的兩座房子，在唐蘭那邊還有投資，在康北齊手裡還有股份。

外人並不知道這些內幕，都以為過去的郭家已經完蛋了，破產清算之後，不死也得扒一層皮，事後一個人都沒有登門的，防止被郭家抓住了就會借錢。

人情冷暖可見一斑。

郭威終於品嘗到了被冷落的滋味，整天落落寡歡，連家門也不出，高欣害怕丈夫急出病來，在被窩裡悄悄告訴他：「咱家還有翻身的機會，兒子蓋了一棟別墅，聽說花了五十多萬，先讓兒子搞著吧，如果你想用錢，就把別墅賣了，再辦廠子。」

「他哪來那麼多的錢？」郭威吃驚之餘，才發現對兒子了解太少了。

「就是跟人合夥做生意賺的錢呀，去年兒子就去了一次南方的羊城，春節之前又去了一次，聽說認識了一個大老闆，他們一直都合作的很好，而且從南方拿回來的傳呼機很掙錢的，一個月掙一百萬不成問題。」

郭威倒是早就知道唐蘭跟郭家林一直在做生意，卻不知道那麼掙錢，看來工廠時代已經變成了過去式，現在進入了商品經濟時代。

「那我也改行做生意，我就不信了，老子還乾不過兒子？」郭威痛定思痛之後，也下了決心，咬牙切齒地說道，由於過分用力，臉頰的肌肉都變形了，更讓高欣心痛。

當郭家林聽爸爸說要跟唐蘭繼續做生意，立刻搖頭說道：「不行，不行。」

「怎麼不行？我認識唐蘭，一直都認為那個小姑娘很不錯，雖然在派出所惹得她哭著跑了，回頭我再去找她，肯定沒問題。」郭威就是沒啥心眼，十個他綁在一起都沒兒子郭家林的心眼多。

一聽這話，郭家林精神一振，心想：「這是一個好消息呀，看來爸爸跟唐蘭之間有了裂痕，不行，我得抓緊時間把裂痕繼續撕開，不能讓他們湊在一起，時間長了，唐蘭有心，爸爸也是年輕力壯的年紀，肯定要出事。」

冷靜了一下，郭家林擺開架勢說道：「爸爸，您是搞實業的出身，長這麼大都在工廠裡，不明白社會上的那些事，你擺過地攤嗎？要不要我拿一些貨你去擺地攤試一試？等你擺地攤上癮了，有了對生意的起碼認知，再去做大生意不遲。」

郭威猶豫了一下，心裡想的還是「一個月一百萬」那句話，他也夢想著發財發大財，於是咬了咬牙，說道：「幹了，我就豁出去擺地攤好了。」

抽出星期天的時間，郭家林來到安東市，從唐蘭的手裡拿了一批滯銷的貨物，兩個人見面之後也沒聊起爸爸郭威，唐蘭倒是知道郭家林完全可以擺平債務糾紛，也不是太擔心郭威的破產，問了一句話：「你拿滯銷的貨物幹啥？」

「我找到了買家，當然是賣出去了。」郭家林也沒實話實說。

郭威從一個大廠長淪落到擺地攤的程度，也算是豁上老臉了，他心裡受著什麼樣的鳥氣就不說了，最關鍵的是，郭家林還給所有的貨物定了高價格，結果是，郭威根本賣不動貨物，比起一年前郭家林擺地攤的火爆情景來，郭威的生意只能用四個字代替：「冷冷清清。」

就連那些郭家的親友都繞著路走，寧可多走一段路也不經過郭威的那個地攤，就是為了防止被郭威看到了拉住不放手，到了那時，買還是不買？買，心痛錢，不買，面子上過不去。

擺地攤的結果對郭威打擊巨大，他相信了兒子的話：「不適合做生意。」

別人很難發現郭家林的設計，因為不管高欣還是郭威，都不了解生意上的事，他們也聽到了一些人的議論：「價格太高，這是敲竹杠啊，別人那邊只要一半的價格就能買下來。」

郭威也不是傻子，聽了別人的議論跟郭家林說了之後，郭家林義正辭嚴地說道：「瞎說，別人懂啥？這是從羊城進的貨物，都是質量杠杠的，正規廠家出品，不是假冒偽劣產品，看上去一模一樣的東西，用了一段時間之後就能知道好壞，產品的製造成本高，價格就高。」

郭威也認為兒子的話正確，最主要的是，兒子郭家林沒有理由讓老子吃虧吧？沒理由這麼做啊。

反正給郭威的總體感受是：生意難做，賠本賺了吆喝。

最後這批貨物降價三倍賣了出去，從郭家林的角度看沒賠錢，大不了就是費了一番手腳而已，給郭威的打擊相當大，多年以後，郭威還記得清清楚楚，也懷疑過被兒子坑了，但是更具體的細節上卻記不太清楚了。

等郭威屢遭打擊之後，郭家林覺得差不多了，這才說道：「爸爸，我看您的生意做得也不太順利，這樣吧，咱們還是辦廠子。」

「辦啥廠子？」郭威打了個冷戰，破產之後，他對「廠子」兩個字有了心理陰影。

「冷凍廠。」郭家林一字一頓地說道：「咱們這裡靠近沿海，每年的海產品和養殖水產品都可以加工冷凍，辦冷凍廠肯定賺錢，這是很多人跟我說的最好生意，但是我沒有精力搞那個買賣。」

「你有錢嗎？辦一個冷凍廠不少錢吧？」

「也不太多，也就是幾百萬而已，而且不需要一次性投資，先買地皮、再蓋廠房、最後一步買機器設備，前後需要一年多的時間，這段時間我能抽出資金來。」郭家林早就有這個打算，一點一點說了出來。

辦冷凍廠有幾點好處，第一個是不能跟唐蘭攪合到一起去了，第二是冷凍廠基本上不需要出差東奔西走的，郭威天天呆在冷凍廠裡面，郭家林更加安心，至於投資幾百萬，對郭家林來說不太困難。

「你說能掙錢，那就乾吧。」郭威也覺得這個生意可行，重要的是，東濱縣已經有辦冷凍廠的先例，人家的生意幹得都很火爆，沒理由他乾不好。

就這樣，郭家林利用手裡的資本，一步一步把爸爸拉到了自己設計的軌道上來，而這件事別人都不知道，很難把那些點連成線，梳理一遍，看似好像順理成章的事情其實都是郭家林在人前人後搞的鬼。

唐蘭那邊，雖然跟郭威發了脾氣，卻不是致命的矛盾，事後她也原諒了郭威，再去找郭威，發現在搞冷凍廠，唐蘭也撥出一百萬來投資，卻被郭家林攔住了投資，隻承認是借款，不承認是入股的資金。

唐蘭還沒意識到已經被郭家林算計了，隻以為辦冷凍廠很掙錢，郭家林這是害怕自己分紅，恨恨地說道：「你小子，就是屬饕餮的，隻管吃不管拉，我能稀罕你那幾個錢？我就是想資助你爸爸，拉你爸爸一把，沒別的意思。」

「那我說借錢不是很好嗎？正合你的心意，你放心吧，一百萬算利息。」

「我不要利息。」唐蘭怒極，直接喊出心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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