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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陞官!發財!死皇帝!》馮文諷馮道
「鏘——」

一隻戰戟後發先至,挑開刺向馮文的銀槍,深深戳入地面,力道之大,甚至連持銀槍者都被掀在一邊。

馮文猛然回頭,就見一個身穿羽林衛服飾的中年男子摔倒在旁邊,從他身上還掉落出不少金銀珠寶。

這傢夥在趁亂洗劫宮殿!

馮文臉色一白,這才知道自己剛才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忙看向來人。

「石將軍!」

石敬瑭領著一隊護衛大步走過來。

走到作亂的羽林衛身邊,石敬瑭看都沒看他,伸手握住戰戟,一用力,從地上拔起來,直接對身後的護衛冷聲吩咐:「把這個趁亂搶劫的禦林軍拿下!」

「是,」後面的護衛應了一聲,立刻出了兩個人,一左一右,直接拖了羽林衛下去。

羽林衛在看到石敬瑭時就嚇得面無人色,連聲都沒敢吭一下,就被拖走了。

石敬瑭這才轉頭看著馮文,面色有些複雜,「馮文,你怎麼在這?」

馮文正後怕不已,聞言忙說:「叔父丁憂期滿被起複,我們就從老家趕來洛陽,今天剛到,就看到洛陽城裏一團亂,叔父說肯定出事了,就往宮裏跑,結果,我們就發現……」

馮文說不下去,用手指了指燒焦的榻。

石敬瑭眼中異色一閃,抬腳走到榻前,伸手掀開披風,卻在看到下面的焦屍,愣住了。又仔細看看,確定焦屍確實是李存勖,石敬瑭剛剛提起的心這才放下,不動聲色蓋上披風。

「陛下龍體怎麼被燒成這樣?」石敬瑭轉頭問馮文。

馮文搖搖頭,「不知道,我和叔父進來時,陛下就躺在這裏,就是現在這個樣子,叔父給陛下蓋了披風,然後就吐血暈了。」

石敬瑭從進來光顧皇帝去了,這才注意到馮文懷裏昏迷的馮道,忙問:「馮先生怎麼了?」

「突然見到陛下遺體,還是這個模樣,叔父怎麼可能受的了!」馮文心疼的說。

石敬瑭看著馮道嘴角的血跡,嘆了口氣。

馮文看著眼前的石敬瑭和他後面的親衛,突然伸手拽了拽石敬瑭的袖子,「石將軍,叔父昏迷,必須要快點醫治,你能派幾個人送我和叔父回家嗎?」

石敬瑭一愣,立刻點頭,「馮先生身為朝廷重臣,如今身體抱恙,敬瑭派幾個人是應該的。」

石敬瑭直接對身邊吩咐,「石虎,你帶幾個人送先生回府!」

石虎抱拳,叫上身後幾個侍衛,一起過來,扶起馮道。

馮文對著石敬瑭行了一禮,「多謝將軍!」

石敬瑭抱拳,「還煩小郎君多多勸慰先生,請先生節哀。」

馮文點點頭,帶著幾個人往外走。

走到殿門口時,馮文腳一頓,「石將軍?」

石敬瑭扭頭,「什麼事?」

「叔父曾教導過我,有些事,只要不是自己做的,千萬別沾,哪怕不小心沾了,也要撇清楚,石將軍還記得名將氏叔琮麽?今日將軍幫我和叔父一次,這句話送你。」馮文說完,領著人走了。

石敬瑭有些莫名其妙,氏叔琮?那不是朱溫手下的大將麽,後來因為被朱溫忌憚,被逼自盡了,對了,當時的罪名是什麼來,好像是弒殺唐昭宗。石敬瑭一驚,猛然轉頭看著榻上的焦屍。

「來人!」

「將軍?」

「速去城中找具棺木和冰來,把陛下收斂一下,然後去查查陛下到底怎麼死的,查到結果記得在城中宣揚一下。」

親衛有些迷惑,「如今皇宮這麼亂,人都跑沒了,想查陛下死因只怕不容易。」

石敬瑭一巴掌拍上去,「你是豬嘛,誰教你去破案,我是叫你查查放放風聲,省得日後別人把這屎盆子扣我石敬瑭頭上!」

親衛恍然大悟,立刻帶著幾個親衛跑了。

石敬瑭又叫親衛去把守宮門,然後派人報信給他嶽父,言陛下確實已死,請他嶽父帶大軍立刻進京。

忙完這些後,石敬瑭就帶著親衛開始搜宮。

他要找一件東西——傳國玉璽。

他嶽父要想名正言順的登基,非此物不可!

*

馮文和幾個護衛扶著馮道進了家門,錢叔、李叔和王叔就帶著家人圍了上來。

「小郎君,郎君怎麼了?」錢叔看著被扶著的馮道,急忙問。

「李叔、王叔,快來搭把手,把叔父扶屋去,錢叔,你去拿些錢,給幾位侍衛,多虧幾位侍衛大哥把叔父扶回來。」馮文說道,對錢叔使了個眼色。

錢叔看著幾個陌生的侍衛,立刻心領神會,忙笑著說:「幾位官爺送我家郎君、小郎君回來,一路肯定很是辛苦,快來隨我去前院用些茶點。」

幾位侍衛把昏迷的馮道放下,跟著錢叔去了後院。

馮文讓李叔王叔扶馮道回內院,然後招來小丫,「你上茶點時悄悄告訴你爹,讓他給幾個侍衛多塞些錢,務必請幾個侍衛留下來幫咱們守門,如今京城亂的很,不少心思不良的正指望趁亂髮財,指不定就瞄上大臣的宅院,這幾個侍衛是石將軍的親衛,只要石將軍不對咱們不利,這些親衛必然有所顧忌,倒比外面那些搶瘋眼的京城護衛強。」

「我明白,我這就去給我爹說。」小丫點點頭,匆匆往前院跑去。

馮文又讓三家的孩子緊閉各院門戶,然後朝內院走去。

「小郎君,您快來看看!」馮文剛進內院,王叔就焦急的對馮文喊。

馮文三步並兩步進屋,就看到他叔父馮道正在嘔血。

「怎麼又嘔血了?」馮文大驚,忙過來把脈。

按著手下紊亂的脈動,馮文眉頭緊皺,乾脆把馮道扶起來,開始給他輕柔的按壓心口。

李叔和王叔在旁邊看的心驚,王叔輕聲問:「郎君這是怎麼了?怎麼一會不見,弄成這樣?」

「陛下駕崩,叔父不小心看見陛下屍體,一時刺激就成了這樣。」

「什麼,那郎君這豈不是傷心的嘔了心血?」李叔大驚。

馮文微微搖頭,他知道古代有傷心嘔心血之說,不過在他看來,其實應該是受巨大刺激導致胃出血,要不真是心臟出血,人就直接死了,哪還用在這嘔,不過就算胃出血,也讓馮文覺得無比棘手,這在沒吊瓶的時代,胃出血簡直要命。

李叔看馮文搖頭,還以為不是嘔心血,略微放下心,忙說:「庫房還有原來陛下賞的人蔘,我去拿來燉給郎君。」

「別,叔父現在什麼都不能吃!」馮文阻止,「你先去燒些水,我再看看情況。」

李叔聽了,忙去後面燒水。

馮文看著他叔馮道,陷入擔憂,他叔這是心病,心病不好,胃出血不止,胃出血不止,就不能進食。

這可如何是好?

*

李嗣源收到石敬瑭傳信時,正帶著大軍在洛陽城外。得知李存勖真的死了,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竟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

不過事已至此,再糾結無異,李嗣源帶著大軍進入洛陽城。

得知李嗣源進京,京城的大小官員頓時忙壞了,尤其是兩個宰相豆盧革、韋說,立刻帶著一群大臣跑李嗣源軍中,勸李嗣源進駐皇宮,登基稱帝。

李嗣源如果沒收到石敬瑭的信,被兩個宰相這麼一忽悠,說不定真就去了,可想到自己女婿信上說的,如今陛下剛喪,他要直接這麼進去,以後那逼宮弒君的名聲八成就落他身上了,李嗣源當即拒絕兩位宰相和一眾大臣,直接帶著親衛返回自己的原來在京城的住處。

他是造反,他是佔了汴京,可他沒逼宮也沒弒君啊!

這黑鍋他絕對不背!

李嗣源拍拍屁股回了自己宅子,頓時可急壞了一幫大臣,這些大臣正想憑著勸進混個從龍之功,可李嗣源卻沒應,這可如何是好?

兩個宰相和大臣立馬開始效仿先賢,開始一遍遍的勸進,一直等到大臣勸進了三次,李嗣源才慢悠悠的告訴眾人,你們先給陛下發喪吧!

兩位宰相這才想起宮裏還躺著位皇帝,忙組織官員給陛下停靈發喪,李嗣源這才接受眾大臣的建議,以監國的名義入住興聖宮。

*

和凝一路順著巷子走馮府門口,看著依舊門可羅雀的大門,很是感慨。

上次他來,這裏門可羅雀,可卻是炙手可熱的帝王心腹的住處。

而這次他來,這裏門可羅雀,只怕是真的世態炎涼。

不過好在這一直無人,倒不會讓人覺得有落差!

和凝其實有些猶豫自己到底該不該來。

當初他從神秘人查到景進,本想著告訴陛下,可苦於證據不足,景進又深受陛下寵信,所以他不敢漏絲毫,想著等馮道回來,把事情告訴馮道,讓馮道去給陛下說。

可沒想到這一耽擱,郭崇韜死了,陛下死了,如今更是變天了,和凝都不知道自己查的那些還有沒有價值。

不過想到自己查了這麼久,費了這麼多人力物力,哪怕無用,也總該找個人說說,要不豈不是太虧了,所以和凝還是來了。

和凝上前敲敲門,開門的是個陌生侍衛,不過好在在他說來找馮學士後,倒沒被阻攔,很快,馮文出來接待他。

「這麼亂的時候,你怎麼出來了?」馮文將和凝引到前院。

「我自己武功還好,家中也有護衛,倒是不打緊,你叔父呢?我有件重要的事想要告訴他!」和凝坐下說。

「我叔父只怕現在沒法聽你說了,」馮文甚是疲憊的把來京後的事說了一遍,包括他叔父現在昏迷在床。

「馮學士居然把自己弄成這樣!」和凝很是驚訝,又有些唏噓,「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現在我只求叔父能好起來。」馮文揉了揉眉心,嘆了一口氣。

「你要不要替你叔父寫個請罪的奏表或者投靠的奏表,」和凝好心建議,「如今監國剛進京,好多事都是霍彥威和石敬瑭說的算,石將軍還好,聽說霍彥威趁機殺了不少和自己有舊怨的皇帝舊人,你叔父原來是帝王心腹,難保不會被清洗,還是上個奏表表示一下心意的好,雖然有負聖恩,可如今陛下都沒了,還是務實點的好。」

「外面監國已經開始清洗大臣了?」馮文忙問。

「監國倒還沒有,只是下令處死了原來陛下身邊的宦官和伶人,覺得是他們帶壞了陛下,才害的陛下身隕,對大臣倒沒怎麼管,只是霍彥威,他是陪陛下進京的,如今正受寵,倒對不少原來他看不慣的文武百官下手。」

馮文聽了略微放下心,「我叔父原來雖然位高權重,可向來與人和善,想來那位霍將軍應該記不得叔父,此事多謝你告知,我會讓家裏人小心,至於上奏表的事,這事還是等叔父清醒請他自己做決定吧!」

「唉,你叔父外柔內剛,又和陛下關係如此親密,只怕未必會上。」和凝很是替馮道擔憂。

「那是他的選擇,不是我該勉強的。」

「好吧,不愧是馮道的侄子,算了,你家的事你們自己決定吧!」

「外面這兩日還有什麼消息?我困在家裏,你能給我說下麽?」馮文打聽道。

和凝隨口說:「外面最近亂的很,不過要說大消息,也就監國登基的事和定國本的事還有陛下的謚號。」

「監國被屢次勸進登基我知道,這定國本是什麼,還有陛下的謚號是怎麼回事?」

「當初陛下滅梁,梁朝的舊臣都成了降臣,如今監國進京,這些舊臣不少有擁立之功,自然想著改朝換代,成為開國元勛,所以都在勸陛下捨棄原來大唐國號,重新建國,這就是定國本,至於陛下謚號,如今陛下屍體已被入殮,自然要商議謚號,朝中有些大臣擬『厲』,有些大臣擬『煬』,正因弔書袋,鬧的不可開交。」

「什麼,厲、煬!這不都是暴君的謚號麽,陛下雖然即位後做了不少錯事,可也沒兇殘到和那些暴君比肩,這朝中大臣也太狠了吧!」

「這個……歷代歷代末帝,哪裏會有什麼好謚號……再說陛下和監國敵對,如今監國上位,朝中大臣自然想著討好一二。」和凝尷尬的說。

「踩著死人上位,這些大臣還真是讓人噁心!」馮文憤憤的說。

和凝攤手,「如今世道就是這樣。」

馮文喘了一口氣,壓了壓火氣,問和凝:「多謝你告訴我,對了,你來找叔父,是有什麼事麽?」

和凝想找馮道說自己查的結果,可誰想到馮道沒法來,想著反正如今這結果也沒大有用了,索性就給馮文說了,也省得他一個人天天憋在心裏。

「什麼,陛下的死居然還有這麼多事在裏面?」

「可惜現在這些都沒用了,郭崇韜死了,陛下死了,景進身為伶人,被監國遷怒,也死了,宮內和景進交好的太監,也差不多死沒了,如今這案子直接成無頭公案了。」

「監國昔日被伶官和宦官詆毀過,把宮裏的伶人太監宰了也在情理之中,不過俱你所說,這幕後不是還有人?」馮文皺眉。

「可如今人都死了,這案子還有查的必要麼?」

「這倒是,」馮文點頭,「要是叔父情況好轉,我會把這事告訴他。」

「算了,告訴不告訴反正都沒什麼用了,我就是一直把事放心裏太憋的慌,才想找個知情人說說,如今說完了,我心裏也舒坦了,我走了。」和凝擺擺手,自己朝外走去。

馮文也沒送他,直接回內院照顧他叔父去了。

結果剛進內院,馮文又聞到一絲血腥味,忙掀開簾子進去,就見他叔又嘔血了,小丫和錢叔慌張的在旁邊扶著。

「叔父!」馮文急忙過去。

看著馮道雙目緊閉,氣息遊離,馮文突然一狠心,對小丫和錢叔說:「你們都出去!」

小丫和錢叔不知馮文要幹什麼,不過還是放下馮道出去。

「叔,我知道你自責,你傷心,你不願從悲痛中出來,也知道你現在能聽見我說的話,我現在要告訴你一件事,你家陛下的死因沒這麼簡單……」馮文扶著馮道,把和凝說的說了一遍,又把朝中說改立國本的事說了一遍,最後馮文咬牙:

「你再不醒,你家陛下就要被謚號『厲』、『煬』了,就是千古暴君了,永遠被釘在史書上被後人唾罵!」

馮道猛然睜開眼睛,「哇」的吐出一口黑血,然後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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