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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陞官!發財!死皇帝!》寧為太平犬,莫為亂世人!
汴州

下午散值,和凝換上常服,悠然地從隨駕的行宮走出來。

剛出宮門,就碰見匆匆準備進宮的諫議大夫蕭希甫。

和凝雖是翰林學士,可入職較晚,又只是刑部員外郎,蕭希甫比他官大,還是陛下身邊紅人,和凝退到旁邊,對蕭希甫拱拱手,意思是讓蕭大夫先行。

按理說,蕭希甫對於和凝的禮讓,不說拱手回禮,也該略微點頭示意,表示客氣。

可蕭希甫卻頭一揚,冷哼一聲,直接從和凝身邊大搖大擺走過。

和凝看著過去的蕭希甫,頓時有些無語,這位蕭大夫也太小心眼了吧!

說起和凝和蕭希甫的恩怨,和凝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當初他和馮道一起去民宅處理李沂時,就是蕭希甫掌管的暗衛得到消息,蕭希甫啜著李嗣源去,才導致李嗣源暴怒之下幾拳打死李沂。

因蕭希甫是匭函使,掌管告密,得到消息稟報李嗣源也算是職業所在,所以馮道並未對此追究。而和凝,雖然因此對追查又憑添許多困難,可他人微言輕,也只能接著幹活。

可蕭希甫卻反而從那之後看他不順眼起來。

和凝作為翰林,身在帝側,消息也算靈通,得知蕭希甫事後曾偷偷稟報皇帝,希望接手他手中的案子,只不過皇帝覺得一事不煩二主,就沒同意,從那之後,蕭希甫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對。

和凝苦笑,這蕭希甫到底想什麼,難道怕他搶他暗衛頭目的位子?

他和凝雖然官職不高,可也是堂堂的翰林學士,熬上幾年,成為翰林承旨,再加中書舍人,說不定就能和馮相爺一樣有機會入政事堂。

他腦子抽了,才會放著大好前程不要,和蕭希甫爭著當暗衛頭目!

感覺就好像自己遇見一隻吃屎的狗,那狗卻對著他咆哮,生怕他會搶他的屎。

和凝突然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撲哧一下笑了,又覺得有些噁心,忙吐了口唾沫,朝行宮外走去。

再過兩天就過年了,他如今在外,得給自己置辦點年貨!

……

蕭希甫進了宮門,臉上一片陰鬱。

他以前鬱鬱不得志,後來憑著誣陷上位,深知自己已經不能在士大夫中立足,便也不再顧忌名聲,直接當了皇帝的暗衛頭子,匭函使。

當了匭函使,成了皇帝身邊的紅人後,他終於嘗到了被別人敬畏,大權在握的感覺。

以前那些輕視他,漠視他,因妻子嘲笑他的人也都懼怕他,轉過臉來紛紛來討好他。

果然,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

可很快,他就覺得不滿足了。

他雖然成了暗衛頭目,比以前厲害多了,可比起歷代的那些前輩,他差的太多了,不說武則天時的來俊臣周興,就是漢武帝的那幫酷吏,他都比不上。

他除了打打小報告,竟然連私下審人的權利都沒有。

這讓他怎麼甘心!

想到武則天時來俊臣、周興的權勢,他暗暗下定決心,總有一天,他要像這兩人一樣,讓朝堂上所有的大臣都畏懼三分!

蕭希甫眼中閃過一絲野心。

只是想到如今皇帝李嗣源生性仁厚,年紀又大了,平素對許多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願折騰,蕭希甫有些無奈,要是陛下能像武則天一樣多好,這樣才是他這些鷹犬大顯身手的時候。

又想到之前李沂的案子,蕭希甫更是可惜,這案子怎麼落到和凝手裏,這種牽扯謀反的案子,最適合捕風捉影,排除異己,要是在他手裏,以前那些嘲笑過他的人,肯定被他整的墳頭長草,可和凝這傢夥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隻把一些關鍵人物冷藏了,在朝堂上連個水花都沒起。

想到這,蕭希甫就看和凝不順眼。

不過摸了摸自己懷中的信件,蕭希甫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他和凝以為當初的案子都結了,收拾乾淨了,卻不知道還有漏網之魚,那就是朱守殷。

此次朱守殷突然謀反,外面都傳是皇帝突然無故駕臨汴州,朱守殷身為節度使,以為皇帝要削藩,才起兵造反的,可實際上,是因為朱守殷和李沂的事有牽連,朱守殷得知李沂突然病故,並且在京中勢力一空,以為自己和李沂的事被得知,又見皇帝突然來汴州,心虛之下,才受人挑撥反了。

而且朱守殷說是自殺,其實是被手下趁亂殺起滅口的,而那個手下,現在已經逃到吳國去了。

蕭希甫想到都是因為和凝一時疏忽才弄出如此紕漏,而如今又被他抓住把柄,等陛下知道後,想必會把案子交給他吧!

蕭希甫得意一笑,揣著告密信匆匆往李嗣源住的大殿走去。

……

和凝還不知道蕭希甫此次進宮就是告他狀,奪他案子的,當然,要是知道,和凝絕對不攔,他被這案子折騰了好幾年,現在連對破案興趣都大減了,改在家寫書(《疑獄集》),蕭希甫要想接手案子,他絕對雙手送上。

和凝此刻正漫步在汴州的大街上。

「冰糖葫蘆來,一文錢一串,兩文錢三串~」

「剛出爐的胡餅,正熱乎,客官,要不要來個嘗嘗~」

「年糕啦,年年高,這位小郎君,要不要包年糕,熱得,吃著舒服~」

和凝一邊走,一邊看,突然聞到一股香味,轉頭一看,就見一個小攤上,擺著一排剛出鍋黃騰騰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不由好奇走過去。

「這是什麼?」和凝彎下腰,拿起一塊。

「豆子糕,這位郎君,要不要來幾塊?」攤主是個老實的莊稼漢子,看到和凝問,忙笨嘴笨舌的說。

「這個怎麼賣?」和凝看的喜歡,不由問。

「這個不值什麼錢的,郎君要想要,一文錢三個,兩文錢一包。」

「果然便宜,給我來包嘗嘗!」

莊稼漢子忙在身上擦擦手,給和凝包了一包,和凝接過,看了一下,裏面居然足足有八個,可見這攤主賣的果然實誠。

和凝拿起一個放嘴裏一咬,嗯,果然滿口豆香,好吃!

三兩口下去一個,和凝直接說:「再給我來兩包,我帶回去,當點心!」

「好嘞,」莊稼漢子一聽更是高興,忙又給和凝包了兩包,還用繩子系起來,遞給和凝,「郎君回去要是怕涼了,放在蒸籠裡熱一熱,味道一樣好。」

和凝提著,點點頭,又吃了一個,有些好奇,「你這是怎麼做的,我平時也吃豆糕,可都沒你個香。」

莊稼漢子有些糾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和凝一拍頭,頓時笑了,「看我,這個肯定是你家的秘方,我竟然問了,對不住,您別在意,我就隨口一說,對了,看您這豆糕,肯定用了好豆子吧,您這一文錢賣三人,兩文錢一包,這一包分量也不輕,只怕沒什麼賺頭吧?」

莊稼漢子這才笑了笑,「郎君說哪裏話,我這確實用了好豆子,不過今年豆子便宜,一文錢三個已經算是貴的了,我這要不是自恃比別家香,還不敢賣這價。」

和凝用手顛顛豆糕,這豆糕方方正正,每塊雖然不大,分量可不輕,一包八個得一斤重,兩文錢,聽這莊稼漢居然還賣貴了,不由問,「今年豆子多錢一鬥?」

莊稼漢子頓時笑了,「郎君果然一看有錢家的公子,不知物價,今年大豐收,米一鬥才十文,公子覺得豆子能值幾個錢。」

和凝大驚,「今年米價還到一文錢一斤!」

莊稼漢子笑著說:「這還是新米,要是舊米,一文錢兩斤都沒人要,當然去年大家都沒飯吃,快吃土了,也沒舊米,唉,想到去年大家餓得那樣,誰能想到今年能過上這般好日子,真是老天爺保佑啊!」

和凝聽了很是感慨,「我倒是一直聽今年大豐收,只是沒想到豐收到這個程度,看來大家今年的年都挺好過。」

「這是自然,」莊稼漢子笑著指著大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你看平日荒年哪怕過節大街上有幾個人,可如今,誰家不弄點東西出來賣,換幾個錢,好買些東西回去。」

和凝頓時笑了,「看來您老也是。」

莊稼漢子樂呵呵的點頭,「今年家裏有餘糧了,我家小子也說上媳婦了,我來擺些日子攤,換幾塊紅布回去,等過了年兒媳婦進門也好看。」

「哎吆,原來是大喜,恭喜,恭喜!」和凝拱手。

莊稼漢子很是開心,也拱拱手。

和凝又和莊稼漢子說了幾句,就起身離開,「我還要去買些年貨,不打攪您賣東西了!」

莊稼漢子忙指了指街西,「那邊都是賣年貨的,大多數是自家挑過來的,便宜,你去那邊看看吧!」

「知道了,謝了!」和凝擺擺手,朝西邊走去。

果然,西邊東西大多是鄉下自己挑過來,便宜的很,和凝花了才幾十文,就買的兩手都提不下,乾脆花了兩文錢,顧了個腳夫幫忙送回去。

回去的路上,和凝想到前年過年時,因北方大澇,顆粒無收,米價一度一鬥萬文,黑市上甚至公然賣人肉,無數人為了一口吃的典妻賣子,而如今,鬥米不過十文,粟和豆子更便宜,百姓甚至可以捨得拿糧食出來換錢買東西,這天差地別,誰能想到不過是隔了一年呢!

難怪都說,寧為太平犬,莫為亂世人!

和凝突然想起了遠在京城的馮道,想起了馮道這一年為百姓休養生息所做的點點滴滴,不由感慨:

何為良相,以一己之力救萬民於水火,良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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