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外越野拓展實踐19

之後再問斯維緹什麼，她都不再回答，只是用那種頗有些恐怖而詭異的姿勢抻著自己的身體，隨著曲月手微微顫動的幅度不斷緩緩搖晃著。最後兩人在一番嘗試無奈之下，將那瓶用小石頭子——白玉砂——磨成的白色粉末放在了櫃枱上。斯維緹的雙眼猛然瞪大，然後在下一秒，她便毫不猶豫地將那個小瓶子擰開，將其中的粉末全部倒在了她的嘴裏。她佈滿紅血絲的眼球猛然凸起，喉嚨中不斷發出「嗬嗬」的粗重呼吸聲，整個人都在不停地顫抖。

一想到眼前這個原本神態還算正常的女人往自己嘴裏倒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曲月便感覺一陣反胃。她強忍住胃中的不適感，用盡量平靜的眼神注視著斯維緹，一邊還不冷不熱地說上一句「保持安靜，斯維緹小姐」。在大約十幾秒後，她不斷顫抖的身體終於勉強平靜了下來，看向他們兩人的視線也更加狂熱了。

「哦，尊敬的小姐……先生……」斯維緹喃喃自語，臉上綻放出了一種詭異而甜蜜的笑容，「感謝您……感謝您……您慷慨的饋贈……您……」

「斯維緹小姐，」曲月抿了抿嘴，盡量保持冷靜，「你還記得我們剛剛的話題嗎？」

「呃，您是說旅程安排……是嗎？」斯維緹清了清嗓子，將身體熱切地微微向前探著，「當然、當然……不過由我來為您這樣的貴客介紹未免有些太過於草率了。這樣，我為您聯繫幾個我們這裏好評非常高的A級導遊好嗎？不過他們人現在都不在遊客中心……我想，應該是在中轉中心那裏，或者正在別的地方辦公……您什麼時候需要，我馬上叫他們過來！」

曲月看她真誠——又透露著絲毫不加掩飾的渴望——的眼神，知道她並沒有故意迴避兩人之間談論的話題。斯維緹已經不記得剛剛她問的「如何參與慶典，覲見女神」的問題了，更不記得自己回答她的那一句不清不楚、沒頭沒尾的話了。

但斯維緹剛才的反應著實有些令人忌憚——此外，從對拉亞齊使用「聆聽」開始，她就很懷疑這個夢幻小鎮中的居民——至少是工作人員，到底是什麼東西。既然如今斯維緹已經把剛剛在瘋狂狀態中透露出的情報忘記，她也不打算繼續追究了。

「我有同伴在中轉中心。」曲月垂了垂眼，「讓他們選吧。我希望今天午餐後就可以開始行程，不要再耽擱了。」

「當然、當然。」斯維緹笑著往後退了退，「那我現在就為您聯繫——」

「請稍等一下。」達達利亞頓了頓，抬起頭向她揚起了一個微笑，「夢幻小鎮——或者說，整個夢幻森林生態園區的環境都很好，而且一些建築堪稱奇跡。這裏的遊客怎麼會這麼少呢？」

斯維緹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後便反應過來，禮貌地回答道：「或許您也知道，最近夢幻小鎮正在籌備一項相當重大的慶典活動。由於這項慶典活動涉及到我們小鎮自身的一些核心信仰問題，我們通常傾向於在這段期間縮減接待遊客數量，隻接待被認可的高質量的客人。」

高質量？我看是給的錢到位吧。

曲月在心中沒好氣地咕噥道。

「是「夢幻日」嗎？」

達達利亞笑眯眯地看著斯維緹。

斯維緹頓了一下：「是的。」緊接著，她向他們兩人禮貌地鞠了一個躬，「我現在就為兩位聯繫，保證午餐後您們能即刻開啟旅程。」

曲月知道斯維緹這是在送客，此行收集到的信息也足夠多了，便向她點了點頭：「麻煩了。」說罷，就帶著達達利亞轉身離開了遊客中心。

達達利亞的疑問不無道理。不管怎麼說，這裏的人也太過少了。曲月也不知道這個副本到底是怎麼想的，在第二個挑戰環節中就把他們扔到了這種地方，大費周章地建

立了這樣一個如夢似幻的、童話般的度假小鎮，卻絲毫不管很多根本上的邏輯問題。比如這個遊客中心，曲月對它唯一的評價就是「浪費」——裝潢如此夢幻精緻的大型建築，裏面一排排的展櫃、紀念品台、簇簇的鮮花，光滑寬闊的大理石櫃枱、柔軟舒適配色合適的沙發，這樣一個完美得堪稱藝術品的建築中，居然只有斯維緹一個工作人員。

「達達利亞，你怎麼看？」曲月感覺腦袋裏一團亂麻，深吸一口氣後，她壓低聲音向身邊的同伴問道。

「「女神」，聽上去離這裏的居民又近又遠。」達達利亞抱著肩，已經露出來的橙黃色的髮根和發尾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就實力而言，她似乎對這個小鎮的居民來說，都是高一維度的存在；但是，她被稱為「女神」的同時，卻又少了點什麼。」

「嗯，這裏的人其實對她的愛好很了解。」曲月蹙了蹙眉，「喜歡糖果……甜蜜的味道；如果那本規則上出現的手寫字跡也是「女神」留下的痕跡的話，那麼她是一個不喜歡海鮮、不喜歡苦味食物，喜歡糖果、甜品、蛋糕的人；而且，似乎還有一個年齡更大的……存在，對她進行著「管理」。」

不過，要說愛好非常明顯的神……

想起那幾個愛喝酒的愛買東西的愛吃甜點心甚至還會考慮「洗手間」問題的神明，曲月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達達利亞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好吧夥伴，雖然不知道你那個異常活躍的大腦此時此刻又想到了什麼……但她缺少的並不是這些細節——她缺少的是「神性」。神明具有性格並非不可……女皇大人就相當溫柔。但能夠被稱為「神」、能夠得到人民的信仰的存在身上具有的「神性」，我沒有從這位「女神」的身上看出來。詳細點說，就她現在表現出的種種跡象，她看上去——」

「——似乎只是一個小孩子。」

當曲月和達達利亞順路走到遊客中轉中心的時候，太陽已經離天空的正中央沒有太多距離了；方何知和賀川的身影相當顯眼：賀川黑著臉、瞪著眼睛；而方何知則一如既往地慘白著臉，唯唯諾諾地站在一邊。

曲月蹙了蹙眉，有些無奈地走上前去：「賀川，又發生什麼了？」

「這人瘋了。」賀川瞪了方何知一眼，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徹底瘋了。曲月，我建議你最好還是再評估一下帶上這個拖油瓶到底是會協助我們完成任務，還是拖慢隊伍整體的進度。」

曲月不和他爭辯，只是轉過頭看向低著頭站在一邊的方何知：「發生什麼了？」

「我……我精神狀態數值可能有點太低了，」方何知看上去有些恍恍惚惚的，「要不……要不下午，我還是留在小鎮裡繼續搜集線索吧。」

賀川一看他這副樣子火氣又騰地一下上來了，剛要開口說話曲月便用手向下壓了壓：「賀川，讓他說說自己的理由。」賀川瞪著眼睛似乎還想說什麼，站在曲月身後的達達利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賀川張了張口，最後還是有些不甘心地閉上了嘴。

「我……我又看到了那隻白兔子。」方何知顫抖著聲音說道，「真的！我沒有騙你們……我真的看到了！」

曲月讓方何知帶他們去指他到底是在哪裏看到的。遊客中轉中心比服務中心還要大，不過裏面的設施就沒有那樣精緻了；它更像是一個車站。裏面設置了一個個小小的房間，門牌上寫著導遊的名字和他們評定的等級；而再往裏面走，就是一個轉運出口，停著幾輛漆得格外好看的觀光車。

「……就在這裏。」方何知的聲音還在抖。他指了指那些導遊工作的小房間最前面的前台，「我們在這裏詢問選擇導遊和旅程安排的詳情，然後還想打聽一下……「夢幻日」的事情。然後，我突然看見從一個……縫隙裡。我的意思是，牆壁角落裏那時候有一塊

陰影……就是這裏。」他指著牆面與地板的一條連接線，「那個時候，從我的視角，這裏是一塊陰影。那隻兔子就……就從這塊陰影裡突然躥了出來。」

「……這次，這次我看得更清晰了！那真的是一隻白兔子，渾身都是雪白的毛，脖子……脖子上，還掛著一個什麼東西，看上去有點像項鏈，但我好像看到了錶盤……」

「聽聽，」賀川的聲音中充滿了諷刺的意味，「錶盤！上帝，那一定是一隻拿著錶盤的兔子！兄弟，你是不是看《愛麗絲夢遊仙境》看多了啊？」

……愛麗絲。

聽見這個熟悉的名字，曲月感覺整顆心都向下一沉。她沒有理會賀川的冷嘲熱諷，而是認真地看向方何知：「然後呢？」

方何知愣了一下：「啊？」

「然後呢？」曲月有些焦急地追問道，「然後那隻兔子去哪兒了？」

「哦，哦！」方何知如夢初醒一般，帶著幾人沿著那條兩邊都是導遊辦公的小房間的走廊向前走，朝著其中一個房間一指，「然後……然後它就跑進這個房間的門，就不見了。」

曲月抬起頭，看見這扇門上掛著一個看起來已經有些陳舊的掛牌，上面寫著「拉尼婭」；右邊寫著一個「B」。她伸出手嘗試著擰了擰門把手，發現門擰不開。

「我去問問前台。」曲月說完就往回走。

「喂！」賀川瞪大了眼睛，「不是吧曲月，你也跟著這傢夥一起——」

「如果你學不會什麼時候該發表觀點，什麼時候該閉嘴的話，」達達利亞向賀川揚起一個笑容，慵懶的聲音中卻透露出幾分冷意，「我不介意來教教你。」

賀川怎麼說也是一個實力相當不錯的玩家，排名也已經快要到1000位，一直依仗自己強大的實力在各個副本和安全區中過得舒舒服服。本來知道這個副本是個合作類副本，在機艙中他第一個醒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準備好在這次副本中帶隊，然後爭一爭S級評分，準備一次性衝進前1000；

哪知這副本怪異得很，各種詭異而複雜的規則限制得他的一身武力都全無用武之地，這一點本就讓他很是暴躁；本來遇到一個看上去不怎麼好惹、實力還高於他的青年阿賈克斯就已經夠讓人煩躁的了，一直默默無語、長相看起來頗為纖弱精緻，看起來實力不強、好脾氣好欺負的那個曲月，不知道身上有什麼道具或者技能，居然隱藏著那樣恐怖的實力，把他壓得死死的。這樣也就算了，沒想到現在這個和她一夥的阿賈克斯，居然直接用這種語氣和他賀川說話——

賀川眼神也冷了下去。他賀川，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欺侮威脅得了的。

然而就在他抬起頭嘴角揚起一抹譏誚的微笑的時候、在他與達達利亞對視的瞬間，他隻感覺心臟處傳來一陣絞痛。一種出生入死無數次後養成的感知告訴他——眼前的這個人，很恐怖。

這個看似稚氣未脫的青年臉上還掛著淺淺的笑容，但那雙深藍色的眼睛中沒有一絲光亮。賀川明白了一點——眼前的這個青年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也不介意在必要的時候殺了自己——最關鍵的是，他確實能夠做到這一點。

上一次他有這種預感的時候，是在一次相當險惡的副本中。怪物殺死了其中一名玩家，蟄伏著準備將剩餘的玩家一一殺死；而他正是察覺到了那種被怪物注視著的恐懼、對方瞳仁下潛藏的殺意，才躲過了一劫。

這一次，他也不打算自大地不去聽取這種已經救過他一次的預感和判斷能力。

……算了算了，反正這次S級和A級是肯定沒希望了，就指望這幾個跟怪物一樣的大佬能把這個變態副本推過去，好讓他最後評級能拿個B吧。

賀川低下頭，向後退了兩步，下定決心不去和這兩個人去爭主導地位了。

另一邊，曲月並不知道在自己後面發生了什麼。她拉著方何知直接走到了前台，直視著前台那名向她露出禮貌而不失熱情的笑容的工作人員：「您好，我想問一下，導遊的房間門打不開是怎麼一回事？」

「可能這位並不在中轉中心工作。」工作人員微笑著回答，「您可以去遊客服務中心去找一找。如果還是找不到，那我想那位導遊應該是在出外勤。」她將目光轉向方何知，微微頓了頓，看上去有些吃驚，「您是……啊，您就是大家在說的那位友善的客人。」她的表情更加生動了些，「嗯……剛剛您的這兩位朋友已經來這裏和我們提出想要找一名導遊，我們也根據您的旅行團的需要聯繫了一名A級的導遊。是出現了什麼問題嗎？」

曲月看著她：「您能否幫我查詢一下，那名叫做「拉尼婭」的導遊，現在是在什麼地方工作？」

工作人員的笑容微微一僵。隨後，她才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很抱歉，小姐。」

「拉尼婭已經在幾個月之前的一次森林活動中……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