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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她總想逃》第二十三章 過夜
沒有了大婚之夜的疲憊和醉酒作遮掩,這一晚的臥房內,李瑛與蕭濂二人大眼瞪小眼,皆是尷尬地手都不知往哪裏放。

「你要沐浴嗎?」見時辰不早了,蕭濂起了個話頭。

李瑛故意對著鏡子慢吞吞地解著頭上的髮飾:「要不你先去吧。」

「行。」蕭濂拿起裏衣正要朝凈室走去。

「等等。」李瑛忽然又改了主意:「還是我先去吧。」

蕭濂停下腳步:「行啊。」

李瑛的心裏七上八下,昨晚算是被自己糊弄過去的,可今晚怎麼辦?總不能將自己灌醉吧?

凈室中,李瑛泡在木桶裡苦苦思索著,一旁的新竹替她仔細擦拭著,約莫過了半刻鐘,新竹說:「小……啊不對,夫人,可以了。」

這麼快?她還沒想出對策呢,叫她如何出去面對房裏那個大男人?

「再洗一遍吧。」

新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好又仔仔細細地擦拭了一遍。

李瑛披散著濕漉漉的頭髮從凈室裡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了,她真希望走進房間的時候蕭濂已經睡著了,或是衙門有什麼急事被叫走了,又或是他等得不耐煩摔門走了。

可是都沒有,蕭濂正安安穩穩地坐在書案前看書。

他聽見聲響,抬頭看來,見她頭髮都未擦乾,問:「要我幫忙嗎?」

「不用不用,我習慣自己來,你去沐浴吧。」

「嗯。」

不久凈室裡便傳來嘩啦啦的水聲,聽得李瑛心驚膽戰的,她暗自焦急,怎麼辦怎麼辦,他就快出來了!

隨著水聲的消失,李瑛判定蕭濂已經從木桶裡出來了,這前後不過半刻鐘時間,他沐浴也太快一些吧!

眼看著蕭濂就要回房,李瑛眼一閉心一橫,乾脆把燭火吹滅,頭上還裹著帕子就鑽進了床裡,假裝自己已經睡著了。

蕭濂踏進來的時候,就被眼前黑漆漆的景象弄得一愣,這麼快就睡著了?

他輕手輕腳地摸黑走向床的方向,「砰」一聲,他似乎是撞到了桌角,痛得他齜牙咧嘴的,可又不敢發出聲音。

好不容易躺在了床上,黑暗之中,蕭濂憑藉在戰場上訓練出的好的出奇的耳力,聽到了她毫無規律的呼吸聲,蕭濂不禁覺得好笑。

身旁躺上來一個壓迫感十足的男人,李瑛緊張地亂了呼吸,她正努力深呼吸讓自己的心跳慢下來,便聽到他促狹一笑,出聲道:「為何裝睡?」

李瑛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蕭濂只聽見她越來越急促的呼吸,最後用快哭出來的聲音抱怨道:「你管我!」

蕭濂坐起身,將燭火點亮,只見那小小的人兒將自己裹成了粽子,頭上還包著方巾,身上包著被子,賭氣似的背對著他。

「起來。」

「做什麼?」

「頭髮還未乾。」

「不關你事。」

「你不自己起來,可別怪我動手。」

李瑛聞言蹭一下坐起身:「不勞煩您了。」

在蕭濂的「威逼利誘」下,李瑛坐在鏡子前,任由他用帕子一點點將她頭髮擦乾,這一折騰,亥時便過了一半了。

李瑛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這次,她是真困了。

蕭濂看著鏡中泛著淚花的李瑛,揉揉她的頭道:「睡吧。」

李瑛一聽又被嚇清醒了,他說這話何意?是字面的意思,還是暗指別的什麼……?

蕭濂見李瑛這幅心不在焉的樣子,就知道她又不知想到哪裏去了。罷了,自己的夫人,除了寵著,還能怎麼辦?

李瑛攏了攏領口,不自在地爬上了床,蕭濂大大方方地吹了蠟燭,什麼都沒再多說,閉眼假寐。

見蕭濂一點動作也沒有,李瑛方才的擔心漸漸消散,一陣困意襲來,她昏昏欲睡。

直到她快要完全睡著了,身旁的人好像說了一句什麼,她連腦子都沒過,胡亂應了一聲,便墜入了沉沉的夢鄉。

*

翌日,李瑛神清氣爽,醒了一個大早。本以為自己很勤勞了,可一看身旁的床早已空了。

他這是上了年紀不需要睡覺嗎?日日起得比雞早,睡得比鷹晚,李瑛腹誹。

她正要喊新竹來更衣,忽然回憶起昨晚他好像在睡前同她說了一句什麼,當時自己迷迷糊糊的,嗯嗯了一聲便徹底睡過去了。

這會兒,等李瑛用自己清醒的腦子回憶起蕭濂說的話的時候,她的臉蹭一下紅了個透。

她記得他說的是:「你放心,在你點頭之前,我都不會碰你。」

……

好在今日還有好多事在等著李瑛,她不必為蕭濂的話害臊太久。

等她更衣完行至膳廳,蕭濂已在等她了。

「昨夜睡得不錯?」

李瑛盡量剋製住自己愛胡思亂想的腦子,答:「嗯。」

「過來用早膳。」

不用說,又是滿滿一桌花樣豐富的點心。李瑛用了個八分飽,蕭濂邊掃尾邊說道:「今日你若得空,便將王府熟悉熟悉。我們成親收的禮都還積壓在庫房中,先前府中一切都是昌叔在管,昌叔年紀也大了,接下來要勞煩你了。」

李瑛未出閣時當然也跟著趙敏益學過如何執掌中饋,可學過不等於會做,她一時有些忐忑:「我怕我做不好……」

蕭濂正要夾起李瑛吃剩的一塊棗泥山藥糕,聽到她細聲細氣地說出這麼一句,頓時生起了調笑的心思。

「沒想到這世上還有我們李大小姐覺得自己做不好的事?」

李瑛原本是有些慌的,可被蕭濂這麼一攪和,那一點擔心早化成了要證明給他看的決心。

「沒有的事,我不過是謙虛謙虛。再大的王府我也一定將帳目理地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交給你。」

蕭濂好笑地擺擺手:「不用交給我,這些都是你的。」

「我的?」

「庫房裏那些金銀首飾、布匹香料我哪裏用得著,你喜歡的便拿去用,不喜歡的便送人也罷、變賣也行,由你處置。」

「這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你記住,你現在的身份是王妃,整個忠親王府都是你的。」

這幾日手忙腳亂的,李瑛不曾有機會去想這件事,被蕭濂這麼一提醒她才發現,自己真的不再是李府的大小姐了,她如今已是忠親王妃了。

她忽然感覺到自己肩上的責任和壓力。

「我知道了,我努力不給你丟面子。」

蕭濂總是能被她的語出驚人給噎住:「什麼面子不面子的,我要是你的好好的,整個王府好好的,別人怎麼想的,我不在乎。」

「喔……」

蕭濂又想摸摸她的頭,可看到她已梳好了髮髻,伸出的手生生停在了半空中。蕭濂放下筷子,道:「去忙吧。」

忠親王府的管家昌叔是老王爺留下的府邸舊人,看起來有些上了年紀,中等身材,穿著樸素,鬍子和頭髮都已花白了,李瑛聽說自蕭濂十幾歲遠赴邊疆後,一直是他獨自掌管著這偌大的王府。

這麼多年來,昌叔也是第一次在王府中見到女子,而這女子就是王妃。

昌叔規矩地向李瑛行禮,李瑛忙扶他起身:「昌叔,今後這府中一切事務還需您指點,您不必同我客氣。」

「王妃言重了,有用得上老奴的地方,王妃儘管吩咐。」昌叔笑起來一臉的皺紋,不但不嚇人,反而平添了幾分慈祥,看起來十分好相與。

這一日,李瑛在昌叔的帶領下,得以見到了傳說中忠親王府的全貌。這忠親王府確實是大,足足走了一早上,秋日的天,李瑛都走出了一身汗才堪堪走了一圈。

可與此同時,這王府也醜得出奇。昌叔邊領路邊向李瑛抱怨:「王妃您瞧瞧,王爺回京也有三年了,可這偌大的王府,哪有人住的樣子?」

李瑛順著昌叔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這王府裡光禿禿的,除了幾塊石頭和一口池子,連株花兒都見不到。

果然是個沒情趣的呆木頭,李瑛暗想。

行至庫房前,昌叔掏出一串鑰匙,恭敬地遞到李瑛手中:「王妃,忠親王府的所有家當都在這裏面了,王爺是個甩手掌櫃,什麼也不管,老奴倒是想打理,可奈何力不從心,從今往後就靠您了。」

昌叔說的李瑛有些好奇,所有家當?那是多少?

直到昌叔當著她的面打開庫房,李瑛差點兒一口氣沒喘上來。

這庫房,怕不是用金子造的吧?一眼望去,滿目的金銀銅器,一些看起來很名貴的首飾被隨意地丟在地上,李瑛隨手打開一個箱子,甚至還看到裏面有一幅蘇州進貢的蘇綉,可因受了潮,已發霉地看不出原樣了……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李瑛看得痛心疾首,怪不得蕭濂要自己好好打理,再不打理,這些好東西都該永埋塵土了!

蕭濂今日放心不下公務,又去了一趟三法司,本想處理掉一些緊急的差事早些回到王府,可這一忙來哪還顧得上時辰,等桌上堆積的案牘都批完了,已至亥時了。

等蕭濂回到府中,臥房中燭火通明,原本堆著他幾本兵書的書案上正疊著小山包似的帳本,隱隱還散發著霉味。

蕭濂下意識地用手扇了扇味兒,被李瑛抓了個正行:「怎麼,覺得難聞?」

蕭濂還不知前面有什麼話在等著他,誠實地回道:「是有點兒。」

「覺得難聞就對了,改日帶你去庫房,你還不至於覺得不習慣。」

蕭濂隱約覺得事情有點不對,怎麼好像是生氣了?難道是因為自己晚了?

「我今日處理公務一時忘了時間,所以回來有些遲了……」

「我管你什麼時辰回來?」

「……那是怎麼了,一股子火藥味?」

李瑛「哼」一聲,不搭理他。

蕭濂湊上去,坐到李瑛身旁,見她正一頁一頁翻看著帳簿,問道:「可是帳目有不對的地方?」

「不是。」

「那是昌叔為難你了?」

「怎麼會,昌叔人可好了。」

「那我猜不出了,夫人為何生氣?」

李瑛挪地離他遠一些,道:「王爺,你知不知道你的庫房裏有多少東西被白白浪費了?」

「浪費?」

「對。我今日親眼見著蘇綉受潮、布匹蛀蟲、金器斷裂,這些東西原本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可就這樣被堆積在庫房中,永不見天日。」

原是這樣,蕭濂有些不在意地說:「壞了便扔了,何必大動肝火。」

李瑛聽完這話更氣了:「王爺,你知不知道,多少百姓在忍凍挨餓,你倒好,隨便一件就能換上百兩銀子的東西,就這樣糟踐。」

蕭濂一愣,怎麼還扯到百姓疾苦上去了?

「我們家不是什麼富貴人家,爹娘從小教導我要躬行節儉,每年省吃儉用攢下點銀子,若是遇上要給災民們搭棚施粥的,還能盡上一份力。王爺您呢,一出身便含著金湯匙,身為皇室中人,原本您能幫助、影響更多人的,可您沒有那麼做,您只是……什麼都沒做。」

這番話,從沒有人對蕭濂說過。他一直覺得自己對外為朝廷鞍前馬後盡心儘力,對內吃穿用度無一奢華,也算是問心無愧了。

直到李瑛當著他的面指責他「什麼都沒做就是錯」,他大為震撼,可細細想來,卻又無不有道理。

蕭濂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好一會兒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道:「夫人,你說的對。今後有你在左右,我便放心了,王府一切財物由你處置,若能幫上百姓分毫,也算我蕭濂積德行善了。」

李瑛被蕭濂的話噎得夠嗆,她這是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坑嗎?

「對了,你這王府實在是醜的出奇,一點人住的樣子都沒有,我要好好裝點一番,你沒意見吧?」

「沒有沒有,全聽夫人的。」

蕭濂眼中滿是笑意,她這副「頤指氣使」的樣子,他怎麼就越看越喜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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