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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頑帝》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真看清楚「美人」真容,唐寅反而冷靜下來。

「你們要我畫的『美人』,就是這頭猛獸?」

雖說豺狼虎豹可怕,但面前這頭巨豹身上,還騎著個小兒,怎麼看,也不像是那種擇人而噬的凶獸,倒像是隻放大版的狸貓。

朱厚照見他這麼快就冷靜下來,笑眯眯地點點頭:「是啊,久聞唐解元工筆一絕,尤其擅長鳥獸人物,不知可願為我家元寶作畫?」

「它叫元寶?」

唐寅好奇地打量著面前這隻豹子,它體態矯健有力,姿勢卻十分閑適優雅,從容慵懶,完全沒有猛獸的那種兇悍氣勢,甚至在那小兒揉捏它的耳朵時,還湊上頭頂任他揉,親密得彷彿同伴,而不是獵物。

手癢癢起來。

畢竟,作為畫者,平日見多了飛鳥魚蟲,可豺狼虎豹這等級的猛獸難得一見不說,還十分危險,根本不會站那任你臨摹。

今天有這個機會,甚至還能上手摸一摸如此猛獸,讓他如何不見獵心喜?

「可以摸一下嗎?」

「可以。」朱厚照拍拍元寶,示意它上前一步,元寶喉嚨裡發出「咕嚕嚕」的聲音,慢悠悠地上前兩步,抬起頭來,傲慢地瞥了唐寅一眼。

就好像在說:凡人,賜你一模。

唐寅入神地看著它,伸手輕輕地在它頭頂摸了一下,尾指掃過時,還偷偷蹭了一下它的耳朵,看到那隻原本耷拉著的耳朵嗖地立起來,終究沒敢像那孩子一樣上手揉捏,而是頗有遺憾地收回手來,戀戀不捨地看著它。

「小生第一次見到如此猛獸,尚需多加觀察,才能畫得更像……」

朱厚照笑了,「你若無其他事,大可在此住下,想畫多久都行。」

他固然想給元寶留一份紀念畫,卻也是真的愛才,想看看這位名傳千古的風流才子,若是有其他選擇的時候,還會不會走上那條路。

唐寅大喜過望,人都道他好色喜美人,專畫美人圖,卻不知他不光是好美人,還好美酒美景,花鳥魚蟲,只要是好看的,他都喜歡,所有美麗的、富有生命力的存在,在他眼裏,無不珍貴。

「多謝……不知該如何稱呼閣下?」

他家中也曾富貴,出入過權貴府邸,認得出此間陳設佈置無不精巧奢華,單是那頭豹子頸間的金絲玉帶,在外面至少就賣百金以上,難怪會開出百金求畫的價碼。

這樣的人家,哪怕只是個七歲小童,身份地位也絕不尋常,不容輕忽。

朱厚照看出他的心思,笑道:「你叫我鎮國大將軍好了,等我長大以後,就帶著元寶去打仗!」

唐寅一愣,這是小兒稚語,還是……不等他反應過來,朱厚照已經從元寶的背上跳了下來,蹦蹦躂躂地領著元寶到前園的荷花池旁,那邊有幾塊巨石堆放在一起,其中有兩塊光滑平坦,宛如天然石床。

哪怕如今是寒冬之際,池水結冰,有元寶溫暖的皮毛依靠著,也不會覺得太冷。

高興旺還是領著唐寅到十餘步開外的一處六角亭中,此處已有垂簾擋風,裏面還點著炭盆取暖,只有對著冰池石床的方向拉開垂簾,可以清晰地看到元寶在上面橫臥著打哈欠。

朱厚照哄了元寶幾句,又讓人給它準備好食水,這才讓它老老實實地趴著給唐寅做模特,他便可脫身回去上課。

沒辦法,李大學士和程諭德馬上就到東宮,他昨天的作業還沒完成呢!

這時候,就格外想念楊慎同學,有同學可以互相幫助完成作業的日子,真幸福!

高興旺被留在豹房,奉命替唐寅準備筆墨紙硯,見他盯著元寶目不轉睛的樣子,就忍不住想吐槽。

「公子先前不是還有要事想走,現在倒是不急了?」

唐寅此刻眼裏只有元寶,隨口答道:「有美如元寶,何事能及?」

好吧,高興旺真是沒想到,除了自家小太子之外,居然還有人會真情實感地喜歡一頭豹子,隻得老老實實地按照他的要求,命人取來筆墨紙硯,供他調色作畫。

唐寅看到被他拆封的墨條上,以金絲繪有雲紋飛龍,眼角都跟著抽搐了一下,越發確認了心頭的某個猜測。

這裏定然是某位皇室宗親府上,那位「鎮國大將軍」,十之八九就是傳聞中的小太子。

君不見,這位侍從看著眉清目秀,約莫十七八歲的樣子,聲音卻陰柔尖細,加上這亭中的炭盆熏籠,畫案筆墨,都不是一般富商能用得起的頂級貢品。

單是這一根松江府的雲煙墨,就夠尋常百姓家一年的生活開銷不說,主要還是產量極低,隻供皇家禦用,偶爾有流入民間的,也是得到宮中賞賜。可那位侍從拿來給他的樣子,壓根不像是對待什麼稀罕物。

他心頭一跳,暗暗計算了一下從西市到這裏的路程,哪怕過來時的巷道連廊九曲十八彎,算下來,這裏只怕就在皇城邊緣。

說不定,他現在身處的地方,就在皇宮之中。誰能想到,竟然會有人這般輕易地帶外人進宮?

唐寅心頭髮熱,之前藉著梁儲的推薦,和徐經一起參加文會,拜訪高官名士,無非就是想給自己打響名聲,以免在會試之時,因為一些特殊原因被拙落下榜。

畢竟,今科與他同場會試的,有前狀元順天府主考王華之子,有各部要員之子,國子監監生……而他只不過是一個家道中落的商戶子,先前鄉試錄科,他就被人算計,險些連參加鄉試的資格都被取締。

若不是他奮力奪魁,贏得所有人心服口服,還不知會有多少算計等著他。

鄉試之後,文徵明等好友都來勸他遠離酒色,以免重蹈覆轍,他既不敢明言,只要故作任性狂傲,反倒與他們疏遠。

進京路上遇到徐經,本是同榜舉子,自然親近,可徐經對他追捧過甚,一路包攬開銷不說,進京後還時時刻刻陪著他拜訪座師,參加文會,對揚名京都結交貴人之事,簡直比他自己都上心。

可人家明擺著口口聲聲都是為他好,若是翻臉就是忘恩負義,見高踩低。他也就不說什麼,反正花的不是他的錢,吃吃喝喝以詩會友,真在京城揚名,對他也沒什麼壞處。

這不,不光見到了內閣大學士李東陽,太子侍讀詹事府右春坊右諭德程敏政,連太子殿下都聽聞他的名聲,請他進宮作畫。

那麼,就算有什麼人有心想要算計他,應該也會看在這些大人物的面上,收手一回吧?

他一邊想著,一邊下筆不停,筆走龍蛇,墨色流逸,在雪白的畫紙上勾勒出了元寶臥冰之姿,雖然只有寥寥數筆,線條流暢有力,已經讓元寶的神態氣勢,躍然紙上,隻這動物的細節處理,比畫形難出十倍,尤其是他所長的工筆白描,定要將元寶的耳目口鼻,尖牙利齒,甚至毛髮斑紋都要畫得栩栩如生才是。

唐寅畫得入神,高興旺看了一會兒,便躡手躡腳地退下,去東宮那邊稟報小太子。

朱厚照聽他說了唐寅那邊的情況後,便回頭問李東陽:「李閣老見過這位應天府的唐解元,對此人印象如何?」

「應天唐寅嗎?」李東陽回憶了一下,說道:「此子乃梁侍郎得意門生,我和克勤(程敏政字)兄都見過,此人才情過人,然性情狂放,辭句穠麗,意興飛揚,若論文采,今科無人能及。」

他說著是誇人,可懂的人一聽,就是說這人文採好,然而並不一定適合科舉官場。

程敏政聞言,有些不滿地說道:「李大學士以詩賦考校學子,看的是才情,唐寅在應天府鄉試的文章不知你可否看了?不光是文采了得,策論亦是不俗,坊間傳聞他有狀元之才,李兄莫不是怕他奪了王狀元家的那位少公子的狀元帽?」

好吧,這兩位,因為之前說過的大話,現在就在這兒杠上了。

朱厚照甚至懷疑,在外面押注唐寅和王守仁的,是不是也有這兩位大人一份。

李東陽脾氣甚好,笑眯眯地說道:「那倒也是未必,今科會試才子輩出,老夫也算不準誰能奪魁。只是唐寅近日來出頭太過,克勤兄若是為他好,還是勸他多靜心讀書,莫要忘了還有不足半月就到會試之期。」

程敏政一怔,點點頭,「其實此子勤學好問,幾次到我家拜訪,都是請我替他指點文章……」

「哦?」朱厚照眨眨眼,問道:「原來他向程大人請教,程大人教他了嗎?」

程敏政略一沉吟,說道:「也說不上教他,只是幫他看了看文章,此子博學廣記,讀書涉獵範圍之廣,有些連下官都未曾精讀,難免就多問幾句,與他交流一番。」

懂了。這不知是徐經還是唐寅的主意,他們能接觸到,最接近大明核心層面的人物,就是這位擔任太子講讀,詹事府右春坊右諭德的程敏政程大人,這人又是個出了名的書癡。

就好像後世那些做題家,一旦看見有深度的難題,越難就越走不動道,不把它解析得清清楚楚,就會連飯都吃不下。

而且他還是東宮講讀,難題不光能提起他的興趣,還讓他會忍不住與同僚交流。如今在東宮擔任全職和兼職講讀老師的,都是大明中樞人物,隨隨便便拎兩個出來,都有可能成為今科主考官。

他們這是在賭,撒到程敏政這裏的種子,會不會蔓延到東宮講讀圈,最終深入人心,能難倒這些翰林學士的題,當然也可以用來考校天下學子。

難怪當年的舞弊案一出,程敏政一個勁地喊冤,他是真沒有存心泄題,營私舞弊,只是真心喜愛唐伯虎的文章,又無意識受到引導,在出題的時候,自以為出了偏題難題,可這難題的出處,卻是唐寅和徐經上門求教時「無意」提到的。

包括李東陽在內的主考官和弘治帝,都不相信程敏政會作弊,因為真心是完全沒必要。

以唐寅的才學,就算不作弊,也一樣有機會考上狀元,而以程敏政現在的身份地位,只要過了這屆會試,他就能更進一步。尤其是弘治帝現在已經讓內閣諸公在教導太子參政,他們這些東宮詹事府的人,等於就是未來儲相,內閣預備隊。

這個時候,他完全沒必要為了點錢冒這麼大風險去泄題舞弊。更何況,他若是當真心虛泄題,也不至於在閱卷時看到唐寅和徐經切題的答卷公然叫好,等於將自己的把柄往禦史手裏塞。

他雖然做事不如李東陽老道圓熟,卻也是個勤勉博學之士,只因在這升遷路上擋了別人的道,這次怕是遭人算計,要他身敗名裂,永無翻身之日。

這事兒……唐寅知不知道呢?

朱厚照正在思忖之間,就見何鼎匆匆而來,沖著幾人行禮之後,便請李東陽和程敏政到文華殿面聖。

「我也去!」小太子立刻跳起腳來,這個時候,父皇突然叫兩位老師過去,除了詢問他的課業進度,十有八、九就是要定下這次會試的主考官人選了。

原本王華也在主考官的人選範圍當中,可他的兒子王守仁此次要去應試,他這個當爹的就只能迴避。

而楊廷和又因為祖母過世告了丁憂,算下來,最合適的人選,也就是李東陽和程敏政了。

何鼎知道弘治帝對兒子那叫一個有求必應,當然不敢攔著小太子,乾脆就帶著他一起去了文華殿。

果不其然,弘治帝看到兒子跟著過來,一點兒也沒生氣,反而招手讓他上前坐到了自己身邊,又讓人去拿幾碟點心和茶水過來,給剛剛上完課的小太子補充體力。

朱厚照重生回來這大半年,一直都在努力鍛煉身體,雖然這個世界沒有什麼靈氣,沒法修行,可玄學依然有那麼點用處,他以前練過的武功雖不能達到高武世界那般動輒排山倒海,揮刀斷流,可用來強身健體,以後上陣殺敵,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尤其是弘治帝當初因為擔心他隨了自己的身體虛弱,從小就讓宮中的高手和太醫院開藥給他養身鍛體,打下了很不錯的基礎,如此他開始練習自己從後世得到的武功時,才能事半功倍,連宮中的武學老師,錦衣衛和東廠的高手,都對他的進度深表震撼,絕不是為了拍馬而隨便吹吹。

唯一的副作用,就是太能吃了。

如今在大明的普通人家,還是一日兩餐居多,一日三餐的,都得算小康之家。

而朱厚照現在是一天三餐三點,還不算零食。跟他養的那隻巨型金錢豹一樣,每日進食的次數和分量,都大的嚇人。

他活動量大餓得也快,每次課間跑去文華殿聽證時,都會忍不住喊餓,一來二去的,弘治帝也習慣了讓人給他準備好課間的茶點,只要看到他人來,就已經進入了投喂準備模式。

宮裏的禦膳房和點心局早就準備好了,就等著看是送到東宮還是文華殿,這邊皇帝一吩咐,沒多大會兒功夫,就有一溜小太監端著銀盤送上茶點。

小太子要吃課間點心,在文華殿議事的閣老和大臣們,當然也少不了分享一份。

弘治帝自己在吃穿用度上,那真是能省則省,每日用膳時不超過四菜一湯,可只要跟張皇后或朱厚照一起用膳,那必然是按照他們的喜好飯量上菜,他自己身體虛弱,常年服藥,以至於很多食物需要忌口,口味也十分寡淡,然而看著兒子每次吃飯時那種津津有味風捲殘雲的氣勢,連他都會忍不住多添半碗粥。

這幾個月以來,小太子一力主張下,早朝送兩天一小朝,五天一大朝,慢慢變成了三天一小朝,七天一大朝,上朝時間也推後了兩個時辰,按照他的說法,那是996能幹的事,絕不要597。

雖然聽不懂小太子這話的意思,但弘治帝這邊的政務少了,睡眠時間多了,煩心事也少了,還能陪著老婆孩子,沒事抽打一下兒子上進,看到他小大人似的一邊學習一邊做事,動不動就哇哇叫著跳腳,他就感覺日子好過了許多,連帶著原本都已經覺得接近油盡燈枯的身體,居然奇跡般慢慢恢復了不少。

他開始相信,不用李廣和那些神棍們的符籙仙丹,只要少操心一點,調整心態,他還能多活幾年,看著兒子長大,建功立業。

他做不到的事,他的兒子可以做到,一樣對得起大明列祖列宗。

「唔……今天的豌豆黃好吃!」

朱厚照捏著做得十分精巧的五瓣梅花狀豌豆黃,一口一個,感覺有點噎的時候再灌一口奶茶,這奶茶的配方還是他讓茶水局的廚子調試了幾百次,差點把東宮的太監宮女們都給喝吐了,才配出這麼一個甜度濃度完美,口感絲滑順爽的奶茶來,用來搭配那些茶點,簡直就是最完美的課間餐。

他這還是收斂著吃,才不至於嚇到父皇和各位大臣,饒是如此,弘治帝剛吃了兩塊點心時,他已經將自己面前兩個銀盤裏的一打六款十二枚小點心都吃得乾乾淨淨,盯上了弘治帝的盤子。

「沒吃飽啊?拿去便是。」弘治帝看著他那小饞貓似的眼神,就忍不住想笑,不等他反抗就先揉揉他的腦袋,將點心推到他面前,「知道你是來蹭父皇的點心,想吃就都給你,別撐著就行。」

「撐不住!這些點心不佔地兒!吃完了我照樣能吃午飯,來一隻烤鴨都能吃完!」

朱厚照毫不客氣地拿過來就吃,反正父皇胃口小,能吃這些都是看在他吃得歡份上。

原本這個時候,父皇壓根吃不下東西,後來他跟著閣臣們看奏摺時才明白,成天看到各地水患旱災,流民遍野,動不動就鬧出飢荒餓死人,還有邊城外被韃靼擄走或殺死的百姓……能有胃口才怪了。

好在現在父皇看他吃飯,也能放鬆一下心情,跟著多少吃一點,若是放到後世,他或許當個吃播,也能賺不少的打賞錢。

曾經在幾個無限流世界裏開局不利差點餓死的小太子,完全沒有形象包袱,更不覺得靠自己的「美色」呃,「食色」賺錢有什麼丟臉的。

畢竟,那也算是靠自己,總好過靠別人吃軟飯或者啃老的強吧。

劉健的孫子都比朱厚照要大幾歲,從未見過小孩子家的這麼能吃,不禁有些擔憂起來。「殿下就算喜歡,也當克制食慾,需知飯不可過飽,以免吃多了積食,不利於身體啊。」

朱厚照伸手拍拍自己的小肚皮,摸了一把,很是得意地鼓著胸脯說道:「劉大人請放心,我一點兒也沒撐著,父皇說我在長身體,能吃點不算什麼。」

李東陽卻微笑著說道:「太子能吃是福,所幸宮中也不少這一口,想吃就吃,無甚大礙。」

朱厚照卻瞥了他一眼,別當我年紀小,就聽不出你這話裏有話了!分明是說我半大小子吃窮老子,要不是老爹是皇帝,尋常百姓家都得被我吃垮是不?

「李大人,你猜猜,這個月內庫的餘額,有多少?」

國庫現在是不能開放給小太子玩的,就算弘治帝肯,內閣諸位大佬也不敢放手,這小子雖然天資聰穎,但膽子太大,一不小心放飛出去,誰知道他會不會把國庫掏得底朝天。

為此弘治帝就將內庫的掌管權交給了他,宮中原本由張皇后掌管的一些事務,也都交到了他的手裏,反正這些都算是皇帝皇后的私房錢,就算是被他敗光了,也不影響朝中要務。

李東陽是知道,從去年秋後小太子在皇城根挨著西市的地方也建了個「內市」,讓宮中的太監宮女們去假扮百姓做生意,也有一些宮中將作坊生產的小物件賣出宮去,這些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大家也權當小太子是在玩過家家,雖然有悖祖製,但也不算太出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能過。

只是沒想到,他今日突然放出這話,李東陽一聽,看他那驕傲的小表情,就知道,定然有賺無虧。

可他還是故意當做沒看見小太子的表情,皺著眉問道:「內庫的銀子,難道還有餘額?以前欠戶部的帳,可曾還上?」

「什麼?」朱厚照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聲音也高了起來,差點就從龍椅上蹦起來,「內庫什麼時候還欠帳了?!」

李東陽沖戶部尚書抬抬下巴,笑了笑,沒說話。

戶部尚書周經對上小太子「兇巴巴」的眼神,居然嚇了一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下去,方才說道:「當初壽寧侯……啊,前壽寧侯,曾以修建行宮之名,從戶部借了三十萬兩……」

「壽寧侯借的?不是都已經抄過他家了嗎?關內庫什麼事?」朱厚照這話剛一問出口,就聽到身後的弘治帝乾咳了兩聲,頓時頭皮發麻,感覺不妙。

「父皇?我記得父皇說過,宮中人少,不必修繕太多宮殿,閑置無用之處,修了也是浪費……那這行宮是怎麼回事?」

弘治帝略略有些尷尬,抬頭瞪了一眼周經,見周經已經低頭快把一張老臉埋衣領子裏去了,隻得自己面對兒子。

「是那個溫泉行宮,去年你母后有孕,宮中寒氣過重,壽寧侯請高人算得西北溫泉行宮利於皇后生產,便重修了行宮,讓你母后在那過冬。你不是也去過一次嗎?現在太后住在那兒,也不算浪費……」

說著說著,弘治帝自己的底氣也不是很足,國庫空虛,軍費短缺,到處都是申請河務治理費用,賑災救濟糧款,本就已經左支右絀,他還允許張鶴齡兄弟「借」了國庫這麼一大筆銀子去修行宮,一年裏一共也就用上了不足三月的時間,其他時間都空閑著……這如果都不算浪費,那真不知道什麼是浪費了。

明明……小太子讓人改造乾清宮和坤寧宮的地龍,修建暖閣,做了那麼多改進設施,統共也沒花到一萬兩,一個行宮居然花出去三十萬兩……

就算以前對這筆帳目沒疑問的弘治帝,現在跟小太子親手經辦的一對比,也不得不認清一個事實:他的大舅子不光奢靡,還貪腐,掏空了皇宮內庫不算,連國庫都不放過。

想起來,真是覺得,兒子……不光聰(心)明(狠)能(手)乾(辣),對那兩個十惡不赦的舅舅,還真是——殺的好!

否則若是再過幾年,真不知這兩條蛀蟲,會將大明的江山蛀成什麼樣。

朱厚照也是徹底無語了,看著老爹一點點低下去的聲音,有點心累,甚至覺得,到底誰是老子誰是兒子啊?!為什麼他小小年紀,明明都可以退休鹹魚躺了,還有後世那數不盡的電視電影可以看,手遊網遊可以玩,居然還衝動地重生回來,本來以為只需要幫助老爹養好身子,自己就可以繼續鹹魚,或者去當個鎮國大將軍騎馬打仗玩個痛快。

可現在!現在,他不光得替兩個舅舅擦屁股,還得替父皇母后還債?!哪有當太子黨皇帝像他這麼憋屈的?

他總算是明白,當初父皇過世後,清點內庫國庫,為什麼差點連給弘治帝辦個體面葬禮的銀子都不夠了。

這群敗家子!真是氣死辛辛苦苦省錢攢錢賺錢的七歲小寶寶了!

看到小太子氣鼓鼓的不言不語,瞪著眼,群臣面面相覷。

勸嗎?皇家父子間的事,勸哪個,都有可能得罪另一個,這還不是一般的父子,得罪了就能讓他們丟官坐牢甚至掉腦袋的。

可不勸……皇帝怎麼下台?太子怎麼交代?

為人臣者,真難。

周經求助地望向李東陽,這可是李閣老你惹出的事,你不上,難道還要大家冒死進言?

李東陽教了小太子這麼久,對他的脾氣早已是了如指掌,直接就裝作壓根沒看到他生氣地瞪皇帝的模樣,笑眯眯地問道:「不知小太子這個月,給內庫賺了多少銀子回來?」

朱厚照翻了個白眼,「賺多少有什麼用?不都得還給你們?不對——」

他忽然反應過來,「憑什麼他們借來修行宮的錢算在內庫帳上,被抄家罰沒的錢,卻都入了國庫?」

李東陽有些同情地看著他,「因為國庫裡需要銀子去賑濟災民,治理河道,發放軍餉,這些若是不在冬日前做好,這個冬天,死的人會更多。」說著,他朝弘治帝拱拱手,「這也是陛下的意思,陛下仁厚,心懷百姓,是我等之幸。」

弘治帝拍拍朱厚照的肩膀,拉著他坐下,又把內侍剛端來的一碟點心遞給他。

「宮裏缺點銀子,頂多少做幾套衣服,一頓少幾道菜,餓不死也凍不著。可外面的百姓和士兵,若是沒有這些銀子,冬天就很難過。」

朱厚照被塞了一嘴的酥點,說不出話來,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有點無奈,也有點……自豪。

雖然自己在後世被罵成暴君,可父皇刨除掉護短偏袒張家兄弟這個黑點之外,真是人人稱道的仁君明君,也正因為如此,他剛回來的時候,真是很想直接躺平,只要幫父皇養好身體,那他就不用子承父業,做點自己喜歡的事多好。

可等他知道,父皇的身體,並不是那麼簡單就能醫好,就算現在從接近油盡燈枯搶救回來,也不可能再像從前一樣拚命工作了。

簡單說,就是治好了病也得養著,累不得氣不得還得少操心,可若是成天對著那麼多奏摺,看到的都是各種天災人禍,以他的性子,又怎麼可能撒手不管。

想讓老爹長壽,他這個孝子,就不得不出來打童工。

好在這個孩童身體裡,已經換上他這個久經無限流世界考驗的成年成熟靈魂,雖然因為重生回自己兒時的身體,免不了帶上幾分原身的幼稚任性,可能替老爹做的事,也遠遠超過了弘治帝和大臣們的期望。

珍惜地咽下口中的糕點,甚至連指尖那點殘留的豌豆黃末都舔舔吃了,朱厚照這才帶著幾分肉疼,戀戀不捨地說道:「內庫這個月的盈餘,約莫有十七八萬兩,給我留下一點周轉,其他的……還給國庫吧。」

「謝太子殿下!」周經激動得差點就跪下了,「我大明有殿下這等天生奇才,實乃萬民之富,天下之富啊!」

若是在其他朝代,皇帝還在,大臣們哪裏敢這樣拍太子的馬屁,可在眼下的大明朝堂之上,人人都已看出,誇皇上聖明,都不如誇皇上會養兒子更得聖心。

就連周經這樣的「鐵算盤」,這會兒都忍不住讚頌小太子,完全不用顧忌這麼做會不會被皇帝猜疑。

因為大家都很清楚,如果不是小太子年紀著實太小,弘治帝怕是直接就讓出皇位給小太子,自己去當個舒舒服服的太上皇享受一下人生。

就算這樣,小太子這半年來在幾位閣老和東宮侍讀的「填鴨式」灌輸下,已經基本能夠聽懂和處理朝中的大部分政務,這種學習能力和理解能力,讓那些起初覺得他年幼張狂的大臣們,最後都瑟瑟發抖地承認,這個太子,的確比他們想像中的,更加厲害。

「謝就不必了,只要你別老惦記著我這的錢就行!」

朱厚照印象裡的周經,就是個長著苦瓜臉的老頭,成天哭窮,堂堂六部尚書,當年就因為他建豹房花點錢,差點就要一頭撞死在玉階前。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自己,真是有些混蛋。

這老頭兒也不容易,看著大明的家當,成天算計著先補東牆還是西牆,到處都是窟窿不說,還得面對一個隻想打仗成天坐不住的皇帝。

雖說飯要一口口吃,從父皇的父皇開始留下的爛攤子,到現在還見底養不住耗子的國庫和糧倉,他都得想法子給填上。

他還記得後世的網絡上有一句非常經典的話:「這世上絕大部分的煩惱,都是因為沒錢,或者,錢不夠多。」

所謂國富民強,他原本以為只要自己強大了,征服四夷開疆拓土就能成就帝王大業,後來經歷的多了,才知道,沒有經濟基礎的窮兵黷武,就算能贏得一時輝煌,也無法真正贏得民心,穩固江山。

現在大明朝廷的很多問題,也是因為沒錢,錢不夠。

那他第一個要想的辦法,就是賺錢。別人都當他在宮中開的市集是讓宮女太監們過家家逗個樂子,其實他是在想辦法把宮裏的那些「死」錢變成「活」錢。

皇宮在外人看來,那是天下第一等的富貴之地,普通百姓的想像中,皇帝太子過的那是神仙一般的生活,擁有無盡的財富,根本不會為錢發愁。

可事實並非如此,古往今來,缺錢的皇帝,遠遠多過不差錢的皇帝。

就連本朝開國皇帝當年還向天下第一富商借過錢,就更不用說其他皇帝了。只不過有的皇帝缺錢就加稅,各種名目諸多的賦稅壓下去,那都不是割韭菜,直接就是殺雞取卵。

朱厚照的爺爺,成化帝年間就派出了不少稅監,前往全國各地收稅往自己的私庫裡塞,就是怕大臣們收的稅進了國庫轉眼就沒了,那漏子是越補越多,越填越大,最後直接就擺爛,只要不虧著他的日子,國庫沒錢算什麼。

弘治帝接下那個爛攤子,召回了部分稅監,自己也勤儉克己,才算是沒讓大明的財稅系統繼續崩潰下去。

朱厚照年紀小,稍稍動一下早朝的時間表,都得掀起軒然大波罵他有悖祖製,若是想從這方面下手,只怕起個頭就能被滿朝禦史噴得體無完膚。

所以他只能先從自己熟悉的,能夠掌控的地方開始,做出些成績來,讓大臣們認可了他的能力,才能慢慢地改變這些老頑固們的思想。

說他們頑固倒也並非完全貶義,主要是在大臣們看來,改革帶來的風險,遠大於利益時,他們就寧可一動不如一靜。

只有當你將真金白銀放在他們面前,實實在在的效果和利益,才能讓他們改變。

畢竟,這些大佬們的忠心和報國之心是毋庸置疑的,朱厚照相信老爹的眼光,也記得這些人在自己前世做過的事,自然不會再重蹈覆轍,與他們硬對著乾,結果兩敗俱傷不說,還連累了天下百姓。

弘治帝笑眯眯地看著兒子讓眾臣從震驚到佩服,得意之情,不亞於當年自己得到父皇承認,被正式封為太子之時。

那時是自己得到父皇承認,如今是自己的兒子贏得眾臣認可,都一樣令人高興。

「是得多給照兒留點錢,否則豹房那邊連他那頭豹子都養不起。」

他當然知道兒子喜歡毛絨絨,尤其是這種大型的貓科動物,先前是怕野獸野性難訓傷到他,可這隻據說是從萬歲山上突然出現的,不光通人性,還特別黏小太子,以至於宮裏有人傳聞是小太子得了祖宗庇佑,才降下這個一看就非同尋常的瑞獸陪伴保護。

只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兒子似乎鑽進了錢眼裏,連這頭威武不凡的巨豹,都被他起了個名叫「元寶」。

至於他在宮裏搞市集讓人做買賣的事,弘治帝起初沒管,後來發現他將宮裏那些壓箱底的無用擺設和一些積灰的「垃圾」都通過集市賣出去,竟然一倒手就賣出高價,賺回來的錢不光夠改造修繕乾清宮和坤寧宮,甚至還能填補國庫窟窿,就對他這個過家家的遊戲刮目相看,徹底放手,甚至讓內衛都跟著在暗中幫忙。

畢竟,那些小太監們偷摸著拿幾件據說是「禦用」之物出去拍賣,碰到一般人也就罷了,若是碰到有心人,只怕沒賺到錢反會被抓進大牢。

一開始牟斌還擔心宮中禦用之物流出去會引起麻煩,後來發現,小太子讓人拿出去賣的,是「皇帝用禿了的禦筆」,「皇后娘娘照過的銅鏡」,「太子殿下玩過的撥浪鼓」……他就從無語,到無所求。

佛了。

就連他那把缺了口沒法修補的佩刀,都被小太子要去,以「錦衣衛千人斬的指揮使專用刀」拍出了三千兩銀子的高價。

要知道,那把佩刀作為錦衣衛製式武器,據說成本也不過十五兩……

這太子,莫不是善財童子轉世來的?

弘治帝看著激動的滿臉紅光的戶部尚書,再看看李東陽和程敏政,忽然有個念頭。

「李愛卿,朕本想今科會試,以你為主考官,程諭德為副,主持大考,然今日看來,不若讓周尚書主考,出題考一考天下才子的生財之道,如何?」

呃?朱厚照猛然抬頭,怎麼他還什麼都沒幹,還沒想到怎麼說服父皇不讓程敏政主考,才動個念頭,居然任務就自動完成了?

這老爹,只怕才是他真正的金手指吧?

作者有話說:

本章繼續掉落小紅包,請大家多多支持,移步作者專欄,輕點包養預收,拜謝!

小太子:說我鑽進錢眼?你們是沒吃過沒錢的苦啊!

當年掉進某個小世界,開局一隻豹,身無一文錢,差點餓死的經歷,實在太可怕了。

放個預收:《穿書後我禍禍了七國國君自立為王!》

蘇小嬋一朝穿書成絕世美人,睜眼就接到美人計任務

她昨天剛答應楚國太子的求婚,今天就要向楚王獻舞,勾得楚王將她帶走

然後當著楚太子的面從他的心上人變成小後媽,挑撥父子成仇,達成一號禍國目標。

這還不算,她立功回到燕國後,還得讓燕王沉迷美色,不惜烽火戲諸侯,達成二號禍國目標。

接著還得馬不停蹄地去吳國騙得吳王放走死對頭越王,結果被反殺,達成三號禍國目標……

(╯‵□')╯︵┻━┻

蘇小嬋忍無可忍,我這是穿了個什麼狗屁亂燉歷史瑪麗書?

居然還有四五六七個禍國目標要達成,這美人計間諜的皮剝了一層又一層,還讓不讓人活了?

這個書中世界天下大亂諸侯紛爭,人命如草芥,既然如此……

反正七國都被我禍禍遍了,乾脆就玩個大的,自立為王,開創大一統太平盛世!

那些被她禍禍過的國君:美人說的對

那些被她禍禍過的將軍:末將願追隨女王陛下

那些被她禍禍過的騎過臣民:美人能讓我們吃飽穿暖,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是一個從修羅場裡修鍊成羅剎女皇的胡編亂造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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