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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行》第4章 壽宴
回到教室,程明月還沒回來。

江晚從書包裡拿出來那把黑色的雨傘,悄悄地觀察班裏的學生。

大多都趴在桌子上睡覺,張雯彩也已經睡熟。

沒睡覺的也在自顧自的玩手機,沒人注意到她,現在是絕好的時機。

江晚小心翼翼的從座位上站起來,盡量不弄出聲響。

她從教室後面繞到程明月的位置,桌鬥裡,還放著昨天買的葯,位置都沒有變。

她的目光黯淡下來,輕咬嘴唇,糾結了一刻還是把雨傘塞了進去。

下午的文科課一如既往地枯燥無味,無窮無盡的筆記直到下課都沒抄完。

張雯彩叫苦不迭,向江晚求助。

「江晚,歷史筆記你寫完了沒有?老師講的太快了,我沒跟上。」

江晚點點頭,把筆記本遞給她,「給,我寫完了。」

牛皮硬殼的本子,裏面是米黃色的紙,字跡工整,重要的地方還用不同顏色的筆做出了標記。

張雯彩捧著本子膜拜,「江晚,你怎麼做到的!」她拿著自己的筆記對照,螞蟻爬一樣的字,為了速度寫的都連在一起,甚至好多字她自己都認不出來了。

難道這就是學霸的境界。

張雯彩對這個安靜「高冷」的前桌更加崇拜,能和這樣完美的女神做朋友,簡直三生有幸。

就在張雯彩埋頭奮筆疾書的時候,卻聽到前面有人找女神的茬。

「喂,把你的東西拿回去。」程明月走到江晚旁邊,甩手把那些葯和雨傘扔到江晚身上。

東西滑落到地上,發出「啪」的聲音。

聲響引來班裏學生的注目,平時這兩人沒有半點交集,突如其來的一幕吸引了班裏大半的目光。

江晚剛抬頭,程明月卻彎腰湊到她的耳朵邊上,用僅有她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威脅:「不想我把你的身份說出去,就少管閑事。」

江晚就那麼仰著頭,看著程明月沒有說話。

「你幹什麼!」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張雯彩,她站起來,推開程明月,張開手臂護在江晚前面。

程明月冷笑,警告般的看了一眼江晚,然後離開教室。

「這人有病吧。」張雯彩憤憤不平,蹲下去幫江晚把地上的東西撿起來。

「活該她被打,你就是太善良了,像這種人,就不應該同情她。」張雯彩把東西放到江晚的桌子上,卻見江晚一聲不響,還獃獃的看著教室門口。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江晚喃喃自語,還在為程明月辯解。

以前的程明月,雖然不喜歡江晚,但性格並不是現在這樣惡劣。她也會開心的笑,上學好好學習,和同學們相處的很融洽,性格外向,在人際關係方面要比江晚好上百倍。

「你怎麼了?你們之前認識嗎?」張雯彩看著江晚失落的樣子,心裏也不好受,小心翼翼的想要聽她訴說。

但江晚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微笑著對張雯彩說:「沒什麼,謝謝你啊。」

看的出來,江晚不想多說。

張雯彩也不再多問,輕輕拍了拍江晚的肩膀。「你別怕她,我會保護你的!」她拍著胸脯保證。

江晚莞爾一笑,點點頭:「嗯。」

晚上放學,還是程明陽來接江晚。

雨還在下著,滂沱的大雨沒有變小的趨勢。

江晚頭低著玻璃,外面的雨聲混著汽車喇叭聲響著,每晚放學的路上,是難得閑適的光景。她微闔上眼,眉頭舒展極致的享受這種白噪音。

汽車在雨中一路疾馳,開出市區近二十分鐘之後,汽車開始爬山。

一圈一圈的盤山公路,道路兩邊架著路燈。

在昏黃路燈的映襯下,雨點又密又急。雨聲嘩嘩,風聲獵獵。

江家的別墅建在在砏山山頂的「壇月清苑」,傭人早早就迎在門口,見車駛來便打開大門。

汽車駛入,停在別墅門口,管家撐著傘候在車門處。

車停穩,便有人替江晚打開車門。

在管家的護送下,江晚安然進了屋裏。

今天是江家老太爺的壽辰,壽宴將在晚上九點開始,設宴地點就在砏南市的郊區。

還有兩個多小時,江晚上樓回了房間。

傭人已將要穿的禮服準備出來,就掛在房間裡的衣架上。

浴室裡也已經放好了熱水,氤氳的水汽瀰漫整個浴室,江晚把校服脫掉,緩緩滑入水中。

身體被溫暖的水流包裹,一天的疲憊一掃而空,江晚微微闔上雙眼,憋一口氣,整個人沒在水中。

四周瞬間安靜,江晚放空了自我,愜意的享受著。

片刻後,水面上浮起小小的氣泡,她從水中露出腦袋,抹了把臉上的水。

用浴巾擦乾水漬,她走出浴室換上禮服。

酒紅色的禮裙,襯得她皮膚更加的白,裙擺拖在地上,恰到好處的長度,既不過於繁重,又得體的展現了端莊優雅的氣質。

坐在鏡子前面自己畫好妝容,頭髮簡單的盤成一個丸子,挑了一對水晶耳墜戴上。

一切準備就緒,房門被敲響。

「小姐,老爺和少爺回來了。」管家在外面提醒,該出發了。

「知道了。」江晚回應一聲。

在對著鏡子看了看,沒什麼瑕疵,她起身拎上一隻小手包,打開房門。

江父江開元和江晚的哥哥江正玟在一樓立著,兩人還在談論公司裡的業務。

江晚提著裙擺下樓,輕聲喚了一聲:「父親。」

兩人也注意到她,停下話題。

「嗯,走吧。」江開元吩咐:「備車。」

開車的是江開元的司機,林鐘,是血族的家僕,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

和管家德叔一樣,都是一脈傳承下來的契約侍從,從一開始就給血族賣命,知道血族的一切,也是最衷心的侍從。

這種重要的家宴,隨從的只能是最值得信任的心腹。

江正玟坐在副駕,繼續向江開元彙報工作。

江開元坐在後座,閉著眼聽,時不時嗯一聲,或者提出一些建議。

江晚也不參與,歪著頭看外面飛馳而過的夜景。

工作的事處理的差不多了,江開元看著自己女兒的側影,忽然問了一句:「小晚,最近在學校怎麼樣?」

江晚詫異父親突然的關心,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江開元,然後漫不經心說:「挺好的。」

「和同學相處的怎麼樣?」

「還行。」她想起了這兩天總跟著自己的張雯彩,又補充了一句:「挺好的。」

「嗯。」江開元點點頭,囑咐:「這兩天公司的事有點忙,有事和你大哥說。」

「哦。」江晚敷衍的答應一聲。

父親從來都是這麼說,有事找大哥,最近忙。

自打江晚記事以來,就沒見過江開元閑下來的時候,時間久了,便也不再強求想要父親的陪伴。

短暫的交談結束,車裏陷入安靜,喧囂著的,只有外面的雨聲和風聲。

大概一個小時之後,汽車減速,駛入別墅區。

進了大門,有一座巨大的噴泉花壇,汽車繞著花壇開了半圈,停在門口。

有侍者過來打開車門,撐著傘送三人進到屋裏。

大廳裡已經來了不少賀壽的人,由於是家宴,來的大部分都是家族內部的人,還有少數是砏南軍各行的領軍人物,或是軍政界的掌權人。

江氏家族的企業在砏南的發展蓬勃迅速,幾乎掌握的砏南的經濟命脈,所以會有軍政界的人來也不足為奇。

剛一進來,便有人端著酒杯迎了過來,熱切的向江開元敬酒。

江正玟也被自己圈子裏的兩三好友圍著敬酒。

江晚不善打理人脈,也懶得處理人際關係。於是就端了一杯飲品,找了個偏僻的位置獃著。

「是不是很無聊?」突然有人搭訕。

江晚抬頭,和那人對上視線。

他端著香檳敬向江晚,「你好,我是武哲。」

那人臉上帶著微笑,二十來歲的樣子,穿著灰色的西裝。長著一張娃娃臉,整個人看起來乾乾淨淨的。

江晚的大腦飛速旋轉,終於想起此人的身份。

武哲,砏南市前市長的孫子。

她舉起酒杯,禮貌的微笑:「你好,江晚。」

「你真漂亮,你一進來我就注意到你了。」武哲直白的誇讚,俗套的開場白。

「謝謝。」江晚淺笑著答謝。

武哲喝了一口香檳,環視一圈宴會大廳,問道:「你是不是經常參加這種宴會,不覺得很無聊嗎?」

說完,他又覺著說的話有點不禮貌,於是又解釋:「嗯,我的意思是,這種宴會有什麼有意思的地方嗎?」

「因為我剛退伍回來,第一次來玩。」

武哲說起話來總是笑嘻嘻的,他似乎並不太注重那些繁瑣的禮節。

江晚還真努力的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確實,沒有什麼有趣的。」

武哲端高了酒杯,興奮的表示贊同。「是吧,原來不是我一個人這麼想。」

他走到旁邊的椅子坐下,又招呼著江晚也過來。「站著不累嗎?過來坐會兒啊。」

江晚莞爾,壓低聲音提醒:「主人還沒出來,客人是不能先坐的。」

「啊?」武哲瞬間從椅子上彈起來,他環顧四周,果然沒一個人坐著。

「還有這種規矩呢?」他不舍的看著眼前的椅子,只能看著不能坐,這也太折磨人了。

看他可憐的樣子,江晚給他出主意:「你如果實在無聊,我帶你去個地方。」

武哲一聽,眼睛瞬間亮了,急忙問:「好,去哪?」

活脫脫像一隻憋壞了的小奶狗。

第一次遇到這麼有趣的人,江晚也提起了興緻。

江晚每年都會和父親來為江老爺子賀壽,所以對別墅裡的構造一來二去就熟悉了。

她記得去年來的時候,後院的花房裏養著一隻鸚鵡,不知道還活著沒有。

兩人從大廳窗戶旁的走廊穿過,走到別墅後門。

江晚推開門,讓武哲跟上,做賊心虛似的不敢發出聲音。

兩人躡手躡腳的關上門,然後又沿著後院的長廊走了一段,一拐彎,終於看到了由玻璃搭建的花室。

花室開著燈,亮如白晝。

「什麼人?」一道尖細的聲音突然響起。

武哲嚇得立馬戒備起來,防禦的姿勢擺好,四處環顧。「誰!」

「什麼人,什麼人。」尖細的聲音還在重複。

江晚淺笑,「別那麼緊張,是一隻鸚鵡。」她走到花室中央,指著一隻站在鳥桿上的白羽鸚鵡給武哲看。

武哲定睛一看,真是鸚鵡。

他呼出一口氣,故作鎮定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我沒緊張,這叫條件反射。」

也不知道剛才是誰的胳膊在發抖,江晚抿嘴一笑,也不拆穿他,彎腰逗起了鸚鵡。

武哲走過去,也伸出手指挑逗鸚鵡。

「讓你嚇我,讓你嚇我。」他賤兮兮的把手指伸到鸚鵡嘴邊,再即將被咬到的時候,又迅速抽開。

一人一鳥鬥的熱鬧。

不一會,武哲就樂極生悲了,只聽他「誒呦」一聲,飛快的抽回手指,在胸前蹭了蹭。

「你這臭鳥,居然咬我。」他指著鸚鵡的鼻子訓斥。

獲得勝利的鸚鵡左右搖擺,重複說著:「活該,活該。」

武哲氣的咬牙切齒。

江晚卻被逗的掩唇偷笑。

武哲不甘心自己堂堂七尺男兒,竟然會輸在一隻鸚鵡嘴上。

他決定改變策略,再戰一回。

武哲從鳥桿旁邊的小食碗裏,拿了幾顆鳥糧,然後笑嘻嘻的彎著腰,對鸚鵡說:「叫爸爸。」

江晚忍俊不禁,這男生真是幼稚的叫人意外。

真沒想到,一人一鳥還能玩的這麼不亦樂乎。

戰鬥緊張的進行著,武哲努力的叫著鸚鵡「叫爸爸」。

而那隻鸚鵡卻不吃這一套,要麼不理人,要麼就跟著重複一遍:「叫爸爸。」

幾回合下來,勝負還沒分出。

「叫爸爸!」武哲氣急敗壞的說,「爸爸!」

「哎。」精明的鸚鵡瞬間接了話,又高興的左右搖擺起來。

武哲整個人凌亂了,石化在原地。

鸚鵡還在獨自快樂的重複:「叫爸爸,叫爸爸。」

「小白,別欺負人。」江晚出聲製止。

鸚鵡果然不在說話,只剩下快樂搖擺的身影。

江晚拍了拍武哲的肩膀,安慰道:「別灰心,你們再比一次。」

武哲委屈的看向江晚,眼裏似乎含著淚光,「咱們走吧,我不玩了。」

看著受傷的小奶狗,江晚強壓住心裏不厚道的笑,輕咳一下,假裝看了看時間。

「那好,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回去?」

「嗯……」武哲噘著嘴,蔫巴巴的點頭,然後跟在江晚後面走出花室。

後面鸚鵡的聲音還在繼續,「再見,再見……」

兩人回到會場,壽星已經致過詞,賓客都已落座,宴席也早就開始了。

血族和人族的席位是拚在一起的。

實際上,血族的信息都是登記在冊的,來參加宴會的又都是高層,所以也都清楚江氏一族的身份,因此也沒什麼可隱瞞的。

人族的食物是精美的菜肴珍饈,而血族的則是一分熟的牛排。

江晚和武哲隨便找了個空位便坐下,侍者及時添了新的餐具。

」哎,你喝那個牛血好喝嗎?」武哲小聲的問江晚。

「怎麼,你也想嘗試?」江晚難得戲謔一次。

「不不不。」武哲連忙擺手,「牛血我沒喝過,但我們以前訓練的時候,喝過一次蛇血,實在喝不下去。」

武哲回憶起來,一臉苦澀。

」我覺得還好,但我們吃不了你們的飯菜。」江晚指了指肚子,「會很疼。」

武哲不可置信,「這也太慘了吧。」

江晚不可置否。

「那你吃過最好吃的是什麼?」武哲問。

江晚想了想,說:「和牛?越貴的當然越好,不過也沒什麼不同,營養都是一樣的。」

武哲還是一臉惋惜,他感慨:「簡直無法想像。」

深夜兩點宴會結束,客人們紛紛離場。

臨走前,武哲叫住江晚。

「對了,還沒給你我的聯繫方式呢。」他從口袋裏抽出一張名片,遞給江晚。「這是我的名片。」

江晚接過來,白色的小卡片,上面印著一個警徽,還印著黑色的兩行小字:刑偵大隊武哲,電話136……」

」武警官?」江晚才剛剛知道,這個看起來嬌生慣養的男生,竟然是一名警察,還是刑警。

她半信半疑的看著武哲,眼神上下打量。

」怎麼?不像?現在呢?」武哲站的板正,任由江晚觀察。

身體形態瞬間標準起來,倒是有那個感覺了。

江晚點點頭,淺笑道:「蠻像的。」

她把名片收進手包裡。

來而不往非禮也,但江晚沒有名片。

她問武哲:「你有筆嗎?」

武哲猜出她想幹什麼,忙說:「你等一等。」然後他環顧四周,朝迎賓台跑過去。

灰色的身影,在人群裡穿梭。

很快就回來了,手裏拿著紙筆,他笑著,遞給江晚:「喏,給你。」

江晚接過來,在紙上寫了一串號碼,對摺一下,把紙和筆還給武哲:「這是我的電話。」

「好。」武哲雙手接過來,從口袋掏出錢包,把紙片小心翼翼的夾在裏面。

「小晚,走了。」江正玟在不遠處喚她。

江晚應聲,朝武哲微點了一下頭,「那我先走了,再見,武警官。」

「再見,江晚。」武哲笑著,露出兩顆小虎牙。

兩人揮手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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