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景道君》011.奉戒立壇敬天地
雪盡大漠又欲春,遙憐翠色對紅塵。天門界。
自魔劫平息,大陳土崩瓦解,九州一方的修士也不再隱藏,而是紛紛入世,扶龍庭,行逐鹿之事。
畢竟此舉關乎到人道龍氣,直接決定了自家宗門在兩界融合中能分潤多少氣運與功德。
除去天門道那種特殊情況外,其餘修士俱都躍躍欲試,哪怕是散修也不例外。
東海,暘谷。
一株參天神木紮根於此,枝幹盤蜿,碧葉如桑,其上雲蒸霞蔚,不時綻出道道日芒,如浴火中。
在其背後,又隱約可見另一株古木,七葉聯榮,一枝挺秀,狀如人掌,純陽之氣自上如瀑而落,只是和前者相比要虛無縹緲許多。
二者相互依靠,攀緣往上,光氣氤氳間,似乎連通了不同的天地,形若門戶。
溪雲照影,空谷清音。
這幅景色,似乎能千年、萬年不改,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青陽神如今聯手黃天神女、薑元辰二人,正重定天門法則,梳理混亂地氣,常居中土,暘谷自然也就被她親手封閉,外人進出不得。
今日,此地再度迎來了它的主人。
金烏出東方,赫赫起大光。瓊枝玉樹相倚,暖日明霞光爛。
悄無聲息間,一道身影出現在七葉神木下,正隨著古木由虛轉實,降臨天門界。
王景青衣金冠,自煙霞中走出,打量周圍一眼,含笑道:
「便是在此了。」
旋即盤膝而坐,神木垂枝,落在雲岩上,青紫流淌如水,將道人身形遮掩。
·
倚帝山。
一方玉台矗立於此,禮天地,通真靈,分有三層,以應三才。
上層方廣二丈四尺,中層方闊三丈二尺,下層方闊四丈,其間長纂短纂、朱漆凋木、蓮花火珠、日月瑞雲種種裝飾悉皆具足。
玉台外更有飛空霓旌、朝元朱幢等威儀之物,一眾天門界本土道門人士於此日夜旋行朝謁,執符把錄、建節持幢,吟詠洞章、燒香散花,並奏鈞天廣樂。
這是極其嚴肅的祭祀規格,乃是以天門界三才去溝通九州界天道,與王景前世所見閣皂山上的齋醮科儀頗為相似。
玉台三層,青陽、慕容、薑元辰安坐如次,各自陷入定中,精神內守,澹然無極。
其實在青陽與慕容規劃間,這下層玉台本該天水神葉荷來坐,三神正應三元,冥冥之中自有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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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葉荷先是遭遇死劫在先,復生後作為日君、地母二者屬神又忙於代管大漠香火,苦修多年也不過遊神境界,而其他兩人早已是超過了這個層次,位尊陰神,隻待這場兩界融合的功德降下,便可窺得陽神之機。
如此一來,葉荷境界不夠高遠,隻得換了薑元辰替上,其人有一道第二元神,乃是以靈物寄託演化而來北冥鯤魚神獸,天生異種,同樣行走水道,正好填補空缺。
至於薑元辰本人,則另有要事。
他近來沉迷於王景和摩天太子交手時留下的那片色塵幻海,當中光怪陸離,如夢似幻、虛實交雜。
薑元辰本就因夢入道,在幻術一道上天資高絕,故而有心將其收為己用,化作一樁對敵手段。
青陽對此並不介意,只是從薑元辰那裏討來了其人本命法寶河圖,與自己的含光鑒、慕容的山河杖一同交給葉荷,命其執三神器行走天門各地,記錄此界三元大道變遷。
兩界融合之時,堪定天地法理,規劃河山,也是必要一環。
分潤功德的同時,若是機緣所至,葉荷亦可從中有所領悟,看到前進可能。
身為自家屬神,青陽自然要為其謀劃一二。
「金朔,來見我。」
接到本尊傳訊,青陽從定中悠悠醒轉,心中一動,對著台下一眾道人開口。
金朔聞言出列上前。光陰流逝,昔年哭著喊著要拜王景為師的少年如今已是玉樹臨風,形如芝蘭。
竟也有了心動期的修為。
「不知老師有何事吩咐?」金朔畢恭畢敬道。
「你突破心動不久,內火正是躁動時候,一味壓抑並不長久。」青陽笑道,「如今正有一件事要你去辦,事成之後便去尋葉荷,同他周遊天門,打磨道心罷。」
「謹遵老師教誨。」金朔自然答應下來。
青陽頷首,伸手一招,三道流光落在金朔身前,華彩隱去,顯露出一柄黃幡、一盞銅燈,以及一方古樸硯台。
「我會將你送至東海,屆時自然有人接應。」
青陽笑著對其人一點,一道日光灑下,包裹住金朔全身,然後便消失不見。
目送金朔遠去,慕容開口道:「如妾身所見不錯,那是你當初贈與葉荷的水池火沼?」
「不錯,」青陽頷首,「有含光鑒、山河杖、河圖隨身,葉荷行走在外自保無虞,我也正需要水池火沼,於是從他那裏取回此物。」
慕容點點頭,不再多言。
薑元辰的第二元神則嘆息一聲道:
「我等坐鎮於此,難以外出,一應事務皆都要藉助他人之力來處理。一想到這樣的日子還有十年,實在難挨。」
一動不動枯坐玉台十幾年,哪怕對心志極為堅定的人來說也不啻於一道艱難考驗。
好在三人都非真身在此,隻當是一場修行。
「你那本尊近來如何?前日裏重傷你那人可曾找到了?」
王景問對方道。
「已經有了線索,正在尋找」,鯤魚元神皺眉,「那人是往生殿的殺手,昔年本尊入天門界時便遭過其人暗殺,只是後來無暇分身處理,如今竟然又被他找上。」
之前薑元辰本尊在色塵幻海中修行時,竟然被人潛入刺殺。對方是一名金丹修士,自封修為進入天門,本該十拿九穩,但之前便被薑元辰逃脫過一次。
如今捲土重來,又被後者藉助地利脫身。
接連兩次被刺,薑元辰也是動了真火,發誓傷勢痊癒後一定要給那名殺手好看。
「那人與本尊實則也有一段因緣,其同胞幼妹受本尊點化,如今在便在山門修行。」鯤魚元神繼續道,「本尊有心以此為突破口,引他回歸正道。」
薑元辰與往生殿仇怨不小,自然樂得挖對方牆角。
「隨你,」青陽對其間並不關心,「若是需要幫助,開口便是。」
「那就提前謝過道兄了。」
·
金烏閃閃起碧波,欃槍驚落搖婆娑。
金朔被青陽一道日華送來東海之濱,前腳方才落地,後腳便見一處仙島悠然顯照,其間幻景樓台、金闕華光,種種異象不一而足。
一道熟悉聲音在耳旁響起:
「原來是金朔,進來吧。」
金朔稍有錯愕,這道話音的主人方才還在他面前吩咐交待,不曾想如今又在此處聽聞。
「是了,想來這就是傳言中的老師本尊,以往我所見不過是老師行走神道的分身罷了。」
金朔心中一動,旋即恍然,不再猶疑,藉助暘谷牽引之力騰升其中。
穿過浮島外圍,金朔來至中心天柱高山,進入山腹谷地,拜見王景本尊。
「原來是這樣,」道人只是一看金朔,便明白青陽為何讓他來尋,「既是如此,九陽丹章的金丹篇便予你。」
伸手一點,一道流光飛落,撞入金朔識海,顯露一道模湖人影。
內視無形,瑩然虛靜,象若玄霜。
「若夫修道,先觀其心;心為神主,動靜從心。」王景指點道,「你如今正是心火旺盛、勃然欲焚的時候,當要仔細體悟其中真意,為日後結丹做準備。」
「弟子明白了。」金朔聞言面露喜色,恨不得當場坐下入定參悟。
「東西留下,你自去吧。莫忘了自身任務。」
王景見此微微一笑,開口道。
「是。」
金朔依言而行,旋即恭敬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