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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醫娘》第33章 小人物之死(二更)
辛夷面色突變,挺直腰背看著他,準備迎接來自大反派的暴風驟雨……

不料,傅九衢冷笑一聲。

「我的病,無葯可醫。」

辛夷怔住。

原來他指的撒謊是這個,而不是看破了她假冒偽劣的身份?

「你本無力治我,卻撒下彌天大謊,究竟意欲何為?」傅九衢用力捏起幾上的茶盞,眼底有隱隱浮動的猩紅,因為疼痛已接近了躁動的邊沿。

「拖延時間,還是別有所圖?」

辛夷忽略不了他眸底的痛苦和狠色。

她想安撫他,就像她以前面對那些絕症病人那樣。

但傅九衢不是普通的病人。

他敏銳,性冷,最厭惡別人的冒犯和欺騙,儘管——崑崙關之戰前的傅九衢尚未黑化到那樣瘋批的程度,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大反派,也不會一言不合就大開殺戒,可辛夷仍是忌憚他。

「郡王不要自暴自棄。」辛夷斟酌著,笑意淺淺,「我之前所言,句句屬實。郡王的病,不是不可醫,只是目前,尚不具備醫療條件……」

傅九衢:「是不可醫,還是不想醫?」

原來鉤子在這裡等著她呢?

這傢夥是不是以為,她想拿治疾要挾他,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譬如得到他?

他好香一坨肉麽?她就這麼想吃?

辛夷忍不住笑了起來。

「郡王總得給我一些時間,容我慢慢準備。心急連熱豆腐都吃不了,何況醫治疑難雜症?」

傅九衢看著她。

審視的黑眸,陰涼複雜。

鴉雀無聲,久久……

「嗯。」

傅九衢慢吞吞倚下去,那隻套著玉扳指的手,輕輕搭在扶手上,似是接受了她的說法。

「繼續。」

辛夷方才寒毛都快豎起來了,生怕他暴怒殺人。如今看他平靜下來,籲口氣,趁機要來銀針為他施針一回,再用周道子說的那個偏方,取大附子加鹽,讓他沐後使用,不見效用,又麻著膽子開了個「清上蠲痛湯」的方子,讓孫懷給他煎熬服用。

以前傅九衢對周道子的葯,是有效的,用多了,便有了耐藥性,止痛效果越來越差。

冷不丁換了辛夷的藥方,效果明顯,眾人對辛夷都高看一眼,辛夷也鬆口氣……

儘管她知道,這都是治標不治本。

「小嫂師出何人?」傅九衢又問到這個問題,辛夷這次不好撒謊說是周道子了,故作高深的一笑。

「師父閑雲野鶴,說來郡王也不認識。」

說罷,她藉機上手為傅九衢按捏,把話題岔開。

「我很好奇,郡王為何管我叫小嫂,而不是大嫂?郡王不是比三郎小上幾歲麽?」

傅九衢眼神微哂。

「大嫂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辛夷明白了。

大嫂是張巡的原配,三小隻的親娘周憶棉。

她只是張巡的續弦,在他的心裡,恐怕當不起「大嫂」這個稱呼。

話到了嘴邊,辛夷覺得有必要多問一嘴,以示對「惡毒後娘人設」的尊重。

「那個女人她就那麼好嗎?為何人人都喜歡她,不喜歡我?郡王,我真就比不上她麽?」

傅九衢:「比什麼?」

辛夷低頭瞟他一眼,又聽傅九衢道:「人都去了,還不服氣?」

周憶棉去了,張巡也去了,恩怨情仇都已過去,確實說這些沒有什麼意義,無非自討沒趣罷了。

辛夷其實對這些人都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但還是配合的嘆息了一聲。

「說來你是有幾分本事。」

頭部的疼痛減緩,傅九衢的臉色也好看了許多,漫不經心地打量她。

「往後你來伺候。」

辛夷愕然不語。

在廣陵郡王的認知裡,他當然是可以這樣命令別人的,但辛夷可不想提心弔膽地活在大反派的眼皮子底下,更不想做他的人丨肉止痛藥。

「郡王,銀針刺穴和按壓推拿只能減緩疼痛,周老和孫公公也可以做,止痛藥方你也有了……你看我又要賺錢養家,又要照顧小孩,怕是不能隨傳隨到……」

「開個價吧?」傅九衢懶洋洋打斷她。

辛夷意外地看著他,半晌沒移開眼。

這麼真誠的廣陵君王,連樣貌看上去都英俊了不少呢。

說錢就好辦多了。

辛夷喜滋滋的,「我想開個醫館,要多少錢,還沒有仔細算過……」

傅九衢笑了起來。

「你怎麼不問我要一個汴京城?」

他這一笑,就破了冰,清貴俊美,極是招人。辛夷瞧得心底突突兩下,恨不得拿手去遮住他那張妖艷賤貨的臉。

「那不合適,太貪心了。一個醫館足矣。要是郡王嫌少,再補個萬兒八千兩銀子,我也勉強可以接受。」

「哼!」傅九衢看她一本正經拒絕的模樣,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唇角竟浮起一絲笑。

「二百五十兩。」

這是笑話她麽?

辛夷不甚在意地撩撩眉。

「一次?」

「一共。」

「呵呵。」

「不肯?」傅九衢懶懶拔高聲音,「段隋,送客!告訴程蒼,雲騎橋不必再查,張家村的察子都撤回來……」

辛夷頭皮微麻。

在這個世界苟活,暫時還得倚仗這個紙片人。不論傅九衢多壞,至少在水鬼案上,他們是同一條戰線的戰友。

更何況,如今的傅九衢尚未黑化,除了脾氣怪一點傲嬌一點黑心一點,也不是不可以拯救。

罷了,她就當為民除害!

「行。二百五就二百五。我還要一副金針,一套炮製藥材的器具。另外,為郡王製藥,工具須得定製——」

辛夷要來筆墨,開始畫圖。

除了葯櫃、藥箱、爐子、鍋具、刀具外,還有一些分離器和提煉的器物……

她並沒有刁難傅九衢,這些全是時下的工藝可以做出來的東西,只不過她人微言輕,工匠們對於從未見過的器物,沒有耐心去做,甚至都懶得聽她把話說完。

今日她帶著孩子在城裡跑了許久,碰了一鼻子灰,總得在傅九衢這裡找補回來。

「你還當真不客氣?」

傅九衢看她洋洋灑灑一張接一張地寫畫,雙眼越發深沉,那淡淡撩起的眼,彷彿下一瞬就要擠出刀子。

「自己人,客氣什麼?」

辛夷畫好最後一張圖,不客氣地拿過桌上孫懷為傅九衢準備的帕子,擦了擦手,看看窗外。

「天色不早了,我得回村了。希望收網之日,郡王能把器具都備好,那樣我就可以靜下心來為郡王製藥了。告辭!」

她沒有猶豫,說走就走。

傅九衢深深地凝視她,「慢著……」

辛夷:「不必留我吃晚飯。」

傅九衢看著她瘦弱的背影,眸底露出一抹難以理解的暗芒。

「孫懷,帶小嫂去挑幾個丫頭,方便照顧孩子。」

辛夷停下腳步,回頭。

對視片刻,她豁然開朗。

傅九衢送丫頭給她,自然不是關心她,而是怕她這個惡毒後娘在分家以後,會對張巡的三個孩子不好,這才派丫頭回去監視她。

辛夷問:「丫頭的月錢,你付?」

傅九衢不冷不熱地嗯聲。

辛夷欣然接受,上前畢恭畢敬地道了謝,心底美出天際……有人幫著自己帶孩子,還不用花錢,那是什麼天降餡餅?

然而,她很快就發現自己想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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