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還沒定論，很快就有結果不是麽。」

卡爾保持著疏離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歐！我還沒跟異調局合作辦過案，你們超能特警是不是，放大招時，三頭六臂、騰雲駕霧、呼風喚雨啊？」

珀羅迪長著一張國字臉，身量稍顯粗獷的中年漢子，說話語氣誇張，聲音也大，在場包括飯廳的人，都朝卡爾看過來。

「我們跟漢彌爾頓探長你一樣，只是普通人，沒有防彈衣跟佩槍，也只是一條脆弱的生命，我們也會殉職、會受傷，有喜怒哀樂、朝茶暮飯。」

「那怎麼能一樣呢！你們有超能力啊！」

浮誇的國字臉珀羅迪，一下下拍著卡爾肩膀，下手不輕。

「超能也只是，比普通人多一項技能，跑得快、跳得高、力氣大而已，你可以當我是一個運動員。」

「你們跟運動員，怎麼能一樣呢，是神仙吧？真羨慕你們！」

國字臉珀羅迪，浮誇不帶真心地『羨慕』起來。

異調局以外的探員，只知道這班人有超能，並不知道，超能來源於外星高維超能系統附身。

不知道反而是好事，心安。

畢竟世界上有超能人，就很毀世界觀了。

超能探員跟普通探員，始終存在一條，不能和解的隔閡。

一般人，不把超能人，當成人看。

超能力者，認為自己不是異類。

世上從不缺少地域黑，從不缺少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首都科芬市的大統領府、行政中心辦公區域，超能力者進去前，要事先報備審批，這就是一個，很高級、很打眼的尖刺。

大統領府、行政中心辦公區域外圍，設有卡爾六師兄誇克的重重結界，一旦超能力者不經允許闖入，立刻引發殺陣。

一方面，防備、不信任超能力者。

一方面，依賴、不得不徵用超能力

可以說，亞蘭特國一成立，就自動誕生了一條矛盾的天塹，橫在普通人和超能力者間

一般人和超能力者。

就像一群湖邊看湖面的人、跟一群在水底下的人。

平靜的湖面一旦打破，一般人不知道，湖底會躍出什麼怪物。

如光頭湯姆的夢境殺人。

如斜眼男的迅閃抓人。

如兩年前，打散伊薇特超能系統的雷電系暴走獸。

這種平衡一旦打破，湖邊的人、湖裏的人，無論善惡，全民皆敵對。

恐懼讓普通人防範。

超能力害怕被消滅，誓死捍衛。

兩相對陣，陷入死循環。

還有一部分人，像雷蒙德、奧凱、埃列司，合作久了，處於中間地帶，他們走在平靜的湖面上，知道湖底的超能力者是安全的。

中間地帶的人，深信時不時冒出來的湖怪，會被同盟異調局消滅。

但這脆弱的平衡，還能維持多久?

……

「漢彌爾頓探長，您先去看看第二現場吧，還是跟我一起？我還需要十分鐘。」

卡爾不想糾纏地域黑的話題，試圖趕走浮誇的國字臉，或者讓他閉嘴。

「等你一起吧。」

卡爾頷首，不再看國字臉。

低頭，鼻腔緩慢抽進了屋子裏一大股空氣。

在濃烈的血腥味裡，分辨到了其他味道:

*土腥味，帶點河沙的潮濡、鹹腥，帶點動物皮毛糞便膻氣。

*細微的樓牆霉味

*魚缸多天不換水的腥味

*床褥、衣服上沾的人味

*乾燥劑味

*床頭桌子上，橘子皮味

*衣櫃頂灰塵味。

……

卡爾皺眉。

其他味道很正經。

但泥沙的土腥味，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難道在室外襲擊溫娜莎的泥土，跟回家殺人了？

他側耳傾聽，把時間軸，調到案發前後，陸續聽到了：

*「蹦」一聲暴力開門，門砸到牆上，應該是被害人驚慌失措回到家，沒控制好開門力道，

*又是「砰」一聲大力關門。

*「咯咯嗝……咚！」挪動重物的聲音，應該是挪了沙發，頂住門，跟報警電話內容一致。

*「叩噠叩噠」穿著一隻鞋，回到房間躲起來的聲音。

*關著房門報警通話聲，隱約傳來這個房間。

*過好久，開門出客廳聲。

*杯子碰撞聲，咕咕咕噸噸，應該是倒水喝。

*「啪斯啦——啪嘶啦——」輕微響聲，是在案發地房間裡。

*「鏗」，客廳，金屬表面磨過塑料，發出的鳴聲，可推斷是被害人從廚房抽出窄面刀。

*「啪」房間燈開關按鈕聲。

*「呼」虛驚一場鬆氣聲。

*「啪嘶啦——」聲還在繼續。

*突然，一股恢宏刺耳的「轟唰唰——」聲，裹挾著巨大的風聲，回蕩在房間裡，帶起氣壓變動呼呼聲。

*「額……」被害人殞命最後一聲尖叫，沒來得及出來，就斷了。

*接下來，是一陣詭異的「唰嘩啦啦啦唰」聲。

*「砰」、「鏗哐啷哐」被害人倒地，刀具落地的聲音。

「轟唰唰唰……」詭異的鼓動聲，令人頭皮發麻，肆虐了十幾秒，期間甚至伴著破開皮膚的呲呲聲……

*唰唰聲漸小，消失在窗枱方向……

房間久久沒有聲息……

*突然！經久不絕的電話鈴聲，響在寂靜的夜裏，更凸現冷清和死氣沉沉……

鍥而不捨的電話鈴聲，響了好幾波。

等電話不響，隨之而來的是敲門聲。

陰魂不散的敲門聲過後不久，是破門而入聲…

……

卡爾睜眼，深呼吸望向天花板，又低頭。

雖然是過去的聲波了，人死不能復生，一切已成定局。

但跨時間「圍觀」的他，彷彿在案發當時的現場，長了一雙耳朵。

只能聽……

只能任由發生……

無能為力……

沒法阻止……

愧疚和悲痛，像蔓藤一樣，爬上他的心臟。

他的右胸腔裡，那顆長反了的心臟，緩慢跳動著。

噗通

一下

2秒後，才噗通第二下。

一分鐘，不超過40下……

有悲有喜。

會痛會笑。

是人類的心臟沒錯。

心臟上白色的圈紋，超能力契約圖騰符號，閃動著白色光暈。

一圈圈，像水面的漣漪般，擴展開來……

但這顆緩慢跳動的心臟，每個心房心室，都奔騰著輪廓分明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