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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春宮》第一百五十九章 娘娘嫁給朕,也是皇后
錦盒之內,正是他無數個日夜傾灑心血,親手雕刻的鳳印。

周旖錦身在幾步遠外,並未看清其中之物,直到魏璿將那鳳印從錦盒中取出時,才分辨出來,驚訝得倒吸一口冷氣。

「這是……」她似乎明白了什麼,清澈的眼神中含了不可置信的光芒,徑直望向他。

「娘娘,」魏璿的目光堅定,像是盛著一團熱烈的火焰。

他緩步走上前,說出無數日夜縈繞在心頭的話語:「朕心悅與你,從很早前,便心悅於你,始終不曾有變。」

「這輩子,朕只會愛你一人。」

他在情之一字上依舊不善言辭,可一字一句,卻又飽含著深情。仟韆仦哾

「朕知道娘娘心懷芥蒂,但娘娘相信朕,朕與他不同。」魏璿雙手捧著鳳印,遞到周旖錦面前,晦暗的目光中飽含著誠懇,小心翼翼地拉起她的手,將鳳印送入她手中。

「朕也是天子,娘娘嫁給朕,也是皇后。」

那冰涼滑膩的玉製鳳印,完整地落在周旖錦的掌心,而手背隔著薄薄的肌膚,滲透著魏璿炙熱的溫度。

周旖錦的手指顫抖了一下,迎著魏璿誠摯的眼神,接住了那寓意沉重的鳳印。

她深吸一口氣,垂眸看著手中精美絕倫的鳳印,腦海中,魏璿的承諾像是解開她心結的一把鎖,輕而易舉便使她心間的防線破潰,劇烈搖擺起來。

這一刻,周旖錦分明的感覺到,她的心在遊移。

「皇上……可否容本宮細想幾日?」周旖錦的神情有幾分慌亂,沉默了片刻,鄭重道:「三日後,本宮會給皇上答覆。」

魏璿並未逼迫她,輕輕點了點頭:「好。」

「鳳印收著,」他打斷周旖錦要將鳳印放回錦盒中的舉動,輕輕嘆息,聲音有些暗啞:「娘娘若是不願要,丟了便是。」

不知過了多久,周旖錦的身影已全然消失在視野外,魏璿整個人靠在門邊,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他轉回身去,凝視著無數牌位,眼中的熱枕和悲涼交織,緩緩跪下身拜了一拜。

門邊的寒風掀刮著他玄色衣擺,徐徐揚起,又拖垂至地面,魏璿許久仍未起身,雪花凝結在他發梢,如同肅穆的神像。

若是天道不仁,報應不爽,隻願全然加之他這罪孽深重之人,莫要沾染上她光風霽月的衣角半分。

魏璿心中默念。

遠處,薛想容躲在婆娑樹影下,滿臉費解。

她全程目光跟隨著魏璿一人,見他離席便跟了上去,誰知轎輦並未往養心殿去,反而拐了個完繞到東偏殿,隨後召了淑貴妃前來。

不知二人相談了何事,不一會兒貴妃娘娘便步履匆匆從中走出,此情此景,雖無悖於規矩,卻令她心裡不由自主升起疑惑來。

「薛小姐,你在此處做什麼?」

薛想容一轉身,恰好撞見背後捧著一摞書籍路過的蕭瑾,目光狐疑地望著她。

蕭瑾身為宮中的女官,可在宮中自由行動,然而薛想容身為外官之女,未經允許貿然闖入太廟偏殿,則是逾矩。

「走錯路罷了,蕭小姐何必咄咄逼人?」薛想容大言不慚道。

她看著蕭瑾清麗動人的面容,忽然便想起來坊間流傳的,先帝曾將她指婚於仍是質子之身的新皇一事,心中暗自吃味。

她跟來此處前,曾拉著父親的衣袖好一番央求,讓父親也像其他朝臣一般遞摺子上去勸皇上選妃娶妻,可聽了她的話,往常對自己十分溺愛的父親的臉色卻異常陰沉,鄭重其事地勸告她,皇上遲遲不選妃自有他的理由,此刻莫要貿然插手。

所謂緣由,薛想容自然是不信的,可如今近距離見了蕭瑾,看她如此貌美,心裡也不由自主猜忌起來,此事是否與她有幾分乾係。

想到這,薛想容的聲音不由得有些尖酸,故意激她道:「蕭小姐可知道,我方才在這處看著什麼了?」

蕭瑾揚了揚眉:「看到什麼?」

「方才皇上叫淑貴妃來此,二人親密相談了許久。」薛想容添油加醋說著,想從蕭瑾臉上捕捉到一絲傷情的落寞。

然而與她所願背道而馳的是,蕭瑾神情嚴肅,直視著她,一字一句道:「皇上與淑貴妃情誼深重,你不識規矩誤闖此處也就罷了,若是再敢宣揚妄議皇上行蹤,別怪我不留情面。」

「你、你——」薛想容被懟得啞口無言,卻又不敢公然與蕭瑾撕破臉,隻好壓下心底的憤怒,夾槍帶棒說道:「蕭小姐讓開些,我還要隨父親回府呢。」

蕭瑾深深看了她一眼,隨後便面無表情地轉身離去了,獨留下薛想容一個站在雪地裡神思惆悵。

她腦海中不禁又想起了皇上方才的舉措,蕭瑾那一句「情誼深重」似乎一瞬間將她點醒。

是啊,世間萬事都需爭取才能得到,父親不肯上摺子為她的婚事著想,她自己難道就別無他法了嗎?

薛想容一路盤算著,走回人群聚集處,輕輕招了招手,她身邊跟隨的貼身侍女便走上來。

「你派人跟著淑貴妃的馬車,看她往哪處去了,回來稟報於我。」薛想容小聲吩咐道:「動作務必隱蔽,切莫打草驚蛇!」

那侍女見怪不怪地福了福身:「小姐放心便是。」

周旖錦回到玉清園時,猛烈跳動不止的心終於寧靜下來些。

她下了馬車,將揣在懷中的錦盒取出,謹慎地遞到柳綠手中,吩咐道:「將此物放在我寢殿中,一定小心些。」

一抬眼,忽然瞥見站在簷下的小小的女子身影,周旖錦驚訝地愣了一下,隨即招手喚道:「阿柔!」

「姐姐,阿柔好想你!」蘇新柔蹦蹦跳跳地小跑過來,徑直撞入周旖錦懷中。

她梳了京城裡時興的髮髻,毛絨絨的發梢在周旖錦肩頸處蹭來蹭去,不知是凍得還是太過激動,小巧的鼻尖紅彤彤的。

「還有幾日你便要成婚了,跑到我這兒來做什麼,」周旖錦展開笑顏,看了看四周,拉著蘇新柔的手往裡走去,問道:「你自個兒來的,不怕嗎?」

「不怕,」蘇新柔粉紅的嘴唇抿起來,羞澀地搖了搖頭:「他已派人將這一片都打探好了。」

所謂的「他」意指何人,兩個人雖不做聲,但都心知肚明。

「瞧你,」周旖錦忍不住笑出聲來,如往常一般寵溺地揉了揉蘇新柔的發,用氣聲在她耳邊問道:「看樣子,闕清對你還不錯?」

蘇新柔臉上害羞的神情更盛了,搖了搖周旖錦的手臂,撅起嘴來撒嬌道:「姐姐,我們進屋去再說這個。」

她們一路嬉笑著,到了房間內,柳綠端了溫熱的茶水來,屋內燃著熱騰騰的銀碳。

窗外寒風陡峭,卻絲毫捍衛不動室內的溫暖,三人坐在軟榻上,與還在鳳棲宮時的歲月靜好一般無二。

「那時滿京城都是追兵,可不知為何,闕清總能先一步料到官兵的行徑,帶著我一路到了遠離人煙的山莊去。」蘇新柔雙頰微紅,將從前發生的事一一告知她們聽。

「他似乎是早有準備的,那樣大一個莊子竟早已整個被他買下,吃穿用度一應俱全,我不過是路上顛簸了幾日,其餘時候,都是衣食無憂,叫姐姐少寄些銀子來,姐姐還不信,我今日都給你帶回來了。」

說到闕清,蘇新柔洋溢著幸福的微笑,雙腿在空中晃蕩。

「你們也知道,我從前與闕清是有婚約在身的,不過因著身份的緣故,我一直心懷芥蒂,便擱置下來了,」蘇新柔壓低聲音,像是講述著什麼秘密:「原本想著他是太監之身,相敬如賓便是,可萬萬沒想到,他當夜便闖入我閨房,同我說他的身世。」

「他竟然是……那個!」

周旖錦與柳綠愣怔了一瞬,似乎明白了什麼,急得不行,催她道:「快與我們說,莫要賣關子!」

「好姐姐,我說我說,」蘇新柔訕笑著討饒,羞得滿臉通紅:「就是……他身子是好的。」

她一鼓作氣,將闕清的身世一併說了,留下房間內驚愕的兩人回味這一番不尋常的話語。

周旖錦捏著蘇新柔白皙的小臉,笑道:「我就知道,我們家阿柔一定會幸福的。」

蘇新柔笑了笑,目光忽然落在柳綠方才放在桌面的錦盒上,那錦盒表面的紋綉精緻華美,像是粼粼波光纏繞其上,令人移不開眼。

「姐姐,這裡頭是什麼?」蘇新柔偏頭問道。

周旖錦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方才還掛著笑意的面容忽然沉了沉。

她不知該如何解釋,思緒糾纏著,二人也從她的沉默中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意味,氣氛一時寧靜了下來。

良久,周旖錦緩緩問道:「若有件事,選擇了它,大抵前路是錯的,可若放棄了,又心有不甘,該如何是好呢?」

蘇新柔若有所思了一會兒,眼神中泛起堅定的光彩:「在我心裡,這世間萬物本沒有什麼對錯,不到最終的時候,誰也說不清結果,只要無悖於心,這便是對的。」

「反而,若是猶豫不決,後悔莫及,才是最大的痛苦。」

這話語如一條濕漉漉的小蛇,靈活地扭動著身姿,鑽進周旖錦的耳朵。

她久久地凝視著桌上的錦盒,許久,輕輕笑起來。

「是啊,」周旖錦看著蘇新柔清澈的目光,似乎有無數記憶的片段鋪面湧來,片刻後,她感慨道:「這世間絕不會虧待勇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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