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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春宮》第二十一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
「父皇在那!」遠遠看見魏景,五皇子甚是高興。

他本來安排好魏璿,便差人去引魏景過來,卻被下人通傳說魏景獨自騎著馬與眾人走失了。

找不到父皇,他精心策劃的這一出不就無功而返了嗎?

「你們這些廢物!」五皇子一巴掌打在小太監的身上,苦惱地跺腳。

可一抬頭,卻發現魏景正在不遠處駕著馬,頭髮都有些散亂,渾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他顧不得那麼多,推開一旁要阻攔他的小太監,忙招手喚道:「父皇!」

魏景看見五皇子在樹下,神色微動。他雖心中還是波濤洶湧,但臉色又恢復了往日的威嚴,翻身下馬,沉聲問道:「五皇子,你在此處做什麼?」

五皇子只顧著高興,請了安,才發現自己還沒編好詞,情急之下,胡侃道:「父皇,兒臣在坐在台上悶得慌,出來走走,恰巧遇見了父皇,不如同兒臣一起找間廂房歇腳,兒臣也正想向父皇彙報這陣子的學業呢。」

他編完這一段,覺得是天衣無縫,不禁十分驕傲,手肘懟了懟一旁的小太監,示意他說話。

那太監黑著臉,只能硬著頭皮說道:「皇上,奴才知道這旁邊有一間廂房,不如皇上稍作歇息。」

魏景又四周望了望,見實在無人,不由得揉了揉太陽穴,心底嘆息一聲。許是自己太過思念,眼花將一個宮女看做沈秋月的模樣罷了。

他看著五皇子難掩興奮的臉,隻以為他急於展示自己的才學,便答道:「好。」

五皇子在魏景身側,想著魏景一進門便可看見魏璿狼狽的場景,不由得緊張又興奮,一路都未說話。

門板「吱呀」一聲,被緩緩推開。

魏景只看了一眼,不由得眉頭緊皺。屋子裏的場景雜亂不堪,床板被拆的七零八落,茶水灑在地上,一片鴉雀無聲。

轉過正門,忽然看見角落看見一個人影。

「什麼人!」魏景毫不猶豫,一把抽出腰間寶劍,架在那人的脖子上。

認出地上那人是魏璿時,屋內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五皇子眉頭緊皺,魏景的臉色更是黑的不像話。

魏璿半倚在被拆的一塊床板邊,額頭全是冷汗,臉色蒼白,已然暈厥過去。他垂在地上的左手鮮血淋漓,染紅了一大片床邊紗簾,不遠處丟著一把小刀,上面血痕點點。

「這是怎麼回事?」魏景轉過頭,渾身嚴厲的氣勢驟然散開,重重地剜了五皇子一眼,又向著門口的小太監呵斥道:「去請太醫!」

五皇子完全沒料到會是這樣一副場景,手腳冰涼,嘴角抽搐:「兒臣、兒臣也不知……」

他也沒想到,怎的會是這樣!下人明明已經通傳,將宮女送進去了,此時魏璿不正應該是失了理智,與那宮女雲雨嗎?

忽然,門外傳來一個聲音:「微臣參見陛下。」

五皇子眼睛都要掉出來,這前腳才剛請太醫,怎麼後腳就冒出這個背著藥箱的老頭了?

這太醫在宮中德高望重,魏景雖微微吃驚他趕來的速度,但並未多問,在桌邊坐下,揮了揮手,隻令他為魏璿把脈。

「回皇上,這……」太醫把完脈,抬起頭,面露難色。

魏景看了一眼五皇子,聲音沉鬱:「你直說便是。」

太醫嘆了口氣,說道:「微臣看質子殿下的模樣,是中了毒,但這癥狀很像微臣曾看過的一種西域奇毒,是……是用作催情的藥物,一旦服用,人便會喪失理智,若不疏解,便會侵入五臟六腑,致人昏厥,甚至落下重疾。這手上的傷,多半是質子殿下是中毒後為了保持神智,不得不割傷自己。」

「豈有此理!」魏景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來,惱火問道:「可有解毒之策?」

太醫搖了搖頭,叩首道:「此毒只在書中流傳,微臣並不懂如何解毒,只能施針暫時緩解,還請皇上請太醫院眾人會診,集思廣益,才能免得毒物侵入心肺。」

魏景聽了,眉毛幾乎要擰在一處,愈發憤怒,向下人喊道:「快去!」

縷清事情緣由,魏景眸色霎時變得陰冷,定定地看著五皇子得意洋洋的神色變得恐懼。

他本就因方才見到白若煙一事悶悶不樂,如今不由得更加心生厭惡,斥責道:「好啊,私通西域,公然下藥——這就是你要給朕看的功課?」

五皇子手腳冰涼,隻覺得雙腿像灌鉛似的,「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喊道:「父皇,兒臣並不知道此事啊!」

「你以為朕不知道你藏的什麼心思!」魏景大怒,桌上的茶杯「碰」的一聲,被猛地打落在地。

聽到「催情藥物」一事時他便完全明白了這五皇子的心思,從前他對這個兒子也是抱有許多希望的,只可惜這五皇子是個心比天高的貨色,像他的母妃一樣不堪大用。

魏景無奈地閉上眼,不禁又想起,若是沈秋月生的皇子長大,定是聰慧知禮,他再好好培養,日後定是治國理政的棟樑之材。

五皇子失魂落魄,全然沒了方才的氣勢,跪在地上,聲音顫抖:「父皇息怒……」

魏景手指緊握成拳,看著這不爭氣的兒子,沉默了許久,緩緩道:「五皇子禁足兩個月,罰一年俸祿,他身邊的人,全部給朕嚴查。」

說完,魏景頭也不回走出房門。五皇子顫顫巍巍抬起頭,看見地板上被魏璿的鮮血染紅的一片,小刀反射著銀燦燦的光芒,照的他心底一片徹寒。

一場馬球會因這鬧劇草草收場了,底下人在五皇子貼身小太監袖口裏搜出了這藥物,正是趁五皇子勸酒之時偷偷倒在魏璿杯中的,緊接著又在五皇子住處找到與西域販葯的書信往來。

此事左右也算皇家醜聞一樁,魏景雖未聲張,卻有不少看見五皇子勸酒的人私下討論,在一眾人間也流傳了個遍,五皇子回了皇宮,便禁著足閉門不出。

幸而太醫院有博學廣智之才,解救及時,魏璿並無大礙,只需靜養一陣子便可恢復如常。

養心殿旁下房內,白若煙跪在地上涕泗橫流:「福公公,求您心軟,再給奴婢一個機會吧!」

「你知不知道咱家為了安排這事用了多少心思?」小福子躺在榻上,不耐煩地捏了一下鼻樑,說道:「自己不爭氣,咱家肯將你救回來,已經是恩賜了。」

「奴婢實在不知!」白若煙一臉冤屈,解釋道:「那時忽然竄出來許多人,將奴婢拖了下去,要不是公公派人將他們打跑了,現在奴婢已經生死難料。」

白若煙思索片刻,面色諂媚,憤懣道:「定是有人發覺了奴婢容貌酷似昭明先皇后,欲除之而後快,公公若是給奴婢一個機會,奴婢定不會辜負公公所望!」

小福子坐直了些,盯著白若煙的臉看了許久。

這張臉他看了十幾年,的的確確是一模一樣,不然那日皇上也不會瘋了一樣策馬去追,只是這人實在蠢笨,自己再摻入其中,倒是有種鋌而走險的意味了。

「罷了,咱家且再相信你一回。」許久,小福子嘆了口氣,「不日後的除夕夜宴,咱家安排你上場。這陣子你先住在咱家安排的地方,一步都不要出去,免得過於招搖,惹火燒身。」

白若煙受寵若驚,磕頭道:「謝公公大恩!」

若是幾個月前她剛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才不會對這種不入流的閹人低一下頭,可在浣衣局的那些時日,受的磋磨硬生生讓她入鄉隨俗,別說下跪磕頭了,能有得見皇上,過上錦衣玉食日子的機會,就算是替福公公端水洗腳,她也是願意做的。

走出下房,白若煙揉著發痛的膝蓋,心裏憤恨不已。

這個趾高氣揚的閹人,待她得勢之後,定要好好懲治。

小福子目送著白若煙慢慢走遠,眼中五味雜陳。他在魏景身邊伺候這麼多年,向來做事是謹慎,可這一次,看著白若煙的臉龐,他卻忽然有些狠不下心來。

多半是自己年紀大了,忘不了舊恩,也捨不得這煮熟的鴨子就這樣飛了。

小福子咳嗽兩聲,理了理衣衫,他還要去禦前服侍。

今日天氣極好,蔚藍的天色晴空萬裡,魏景在養心殿內悶得慌,便吩咐下人將在禦花園中的一處偏僻涼亭收拾出來,在此地批閱奏摺。

涼亭邊上是一片荷花池,荷花挺水而綻,淡粉色的花瓣帶著清晨未散的露珠,透著沁人心脾的芳香。

魏景心情愉悅,放下硃筆,向小福子招呼道:「小福子,你陪朕沿岸走走。」m.

「是。」小福子揮揮手,屏退一眾下人,只有三兩個心腹隨同。

「四皇子那邊,找好接應的人了嗎?」魏景手背在身後,撚著佛珠問道。

「回皇上,都安排好了,」小福子心領神會,「朝中幾名重臣都商議好了,四皇子回來後,就算有人不滿怨懟,也能穩住局勢——更何況,皇上您英明神武,不是早已留有後手了嗎?」

魏景點點頭,眉間的愁緒卻消散不去。他望著遠處,嘆息道:「朕子嗣緣不比先帝,三皇子是個病秧子,四皇子五皇子又是個不中用的……朕是孤家寡人啊。」

「幾位皇子還小,日後好好培養,定能成大器,況且宮中各位娘娘也年輕——」小福子低眉順眼勸道。

話音未落,忽的一旁草叢裏,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傳來。

「護駕!」僅有的幾個侍衛聞聲,立刻拔出寶劍,將魏景緊緊圍在中間。

一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卻看見草叢中鑽出一個女子來。她頭髮也雜亂不堪,貼在臉頰上,形容枯槁如棄婦。

魏景一愣神,半晌才認出這是前幾日被慎刑司拷打,月底即將問斬的文婕妤。

看著腳下跪在地上的女子,魏景不由得想起那日糕點一事來,心生怒火,呵斥道:「宮規森嚴,你怎麼敢私自脫逃!」

「求皇上饒恕臣妾!」文婕妤姿容已全無往日神采,身上的衣衫十分破爛,甚至掩不住身形。

人人都知道她是將死之人,在慎刑司這些日子,所受的苦楚,簡直將她磋磨的不成人樣。

文婕妤心裏恨極了魏景,堂堂一國天子,利用完她,卻將她的性命視若草芥。為了求生,她幾乎費了渾身解數,付出了難以想像的代價,才從那吃人的地獄裡逃脫出來。

魏景上下打量她兩眼,不動聲色地後退兩步,冷笑道:「謀害貴妃,你死罪難逃,如今你私自脫逃,朕絕不會輕饒你。」

文婕妤早已料到,並不吃驚,她仰起頭,嘴角掛著一抹陰惻惻的可怖笑意:「臣妾早已料到今日,皇上若是動臣妾一根毫毛,從前皇上交代的事,臣妾保證,淑貴妃全都會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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