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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春宮》第二十八章 靠近一點點
魏璿接下這一刀後,隱匿在此處的士兵也紛紛提起刀劍上陣。

一部分將趕來的天晟教流寇攔截在外,與人群隔絕,另一部分將屋內的人群護住,清繳商鋪裡的先鋒。

為首的大漢空有一身蠻力,卻武藝不精,三兩招便敗在了魏璿手下。

隨著首領人頭落地,餘下的流寇也紛紛亂了陣腳,戰的沒了勇氣,跑的沒了章法,不過片刻便被埋伏在此處的士兵輕鬆繳獲,留幾個活口,押入大牢。

周旖錦睫毛微微顫抖,的耳邊全是驚魂未定的尖叫和顫抖的哭聲。

士兵將商鋪內的屍首拖下去,空氣裡瀰漫著一股強烈的血腥氣,潑灑在脂粉香氣的底色中。

外面日光如火,映亮商鋪的彩色玻璃窗,纏繞著光怪陸離的色彩變換。

樓下,魏璿胸膛輕微起伏,仰頭往上看,對上她的視線,唇角帶著淺笑,安慰似地點了點頭。

一場預謀已久的襲擊,便這樣迅速地被熄滅了氣焰。

魏璿幾步走上樓,站在周旖錦面前,滿臉無辜的笑意,抱拳請罪:「微臣救駕不力,讓娘娘和蕭小姐受驚了。」

片刻,他又微微仰頭,漆黑的眸子裏閃爍著明亮的微光,從下向上看著周旖錦,溫言道:「請娘娘治罪。」

那暗紅色窗欞透出的日光更紅,波光粼粼透過雕花的窗映在他的側臉上,一小塊破碎的光斑落在魏璿眼角的痣上,慢慢顫抖著。

好像他對她那些無可訴說的心思一樣,深藏在他內心最陰暗的角落,隨著周旖錦撲閃的睫毛一下下顫動。

「本宮……」周旖錦的話頓住,魏璿的模樣哪像是在請罪,更像是隻計謀得逞,歡快邀寵的狡黠狐狸。

不過見了此景,即便周圍全是血腥氣味,周旖錦緊繃的神經也慢慢放鬆下來,誇讚道:「你做的很好,若非你早有準備,這兒不知要枉死多少人。」

她頓了頓,看著他的臉色,猶豫了片刻,又試探道:「你這份功勞,本宮回去後會與皇上提起。」

魏璿揚眉一笑,作揖道:「微臣多謝……小姐。」

人群擁擠,魏璿站起身,身子便靠的近。他比周旖錦高一個頭,伸出一隻手臂來防止她被慌失措的人群撞倒。

這姿勢看上去,彷彿他已經將她環繞抱住了似的。慌亂的心跳聲蔓延,但兩個人都沒有動,只是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周旖錦抿著唇,唯恐挨得太近,讓一旁的蕭瑾心生不悅,且覺得自己這樣很沒有當貴妃娘娘的氣勢。

她緩緩仰起頭,看得到魏璿下巴上有些發青的胡茬。

「小姐有什麼事嗎?」魏璿低下頭來問她,氣息很近,他滿臉是少年的風流蘊藉,聲音倍顯溫柔。

周旖錦不知從何處開口,有些懊惱,搖了搖頭:「沒事。」

魏璿平時隱藏的太好,可一靠的近,還是能感覺到他身上鋪天蓋地的、幾乎有些凌厲的氣質。

那是一個男孩即將成長為男人的年齡,青澀卻又難藏鋒芒的一面,是一個剛出山歷練的猛獸仔細收好爪牙,無辜卻又令人畏懼。

這一刻,不論她再怎樣收斂心神,都能清楚的意識到,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假意討賞的毛頭小子,而是三年後未來的新帝,這天下的主人。

周旖錦微微愣神,輕咳了咳,為了掩飾內心些許怯懦,在心底強調了好幾遍魏璿只是她需要加以利用的一個小輩,於是故作成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本宮很看好你,再接再厲。」

魏璿還沒來得及細想「看好」兩個字到底有什麼深意,就被肩膀上傳來的,她掌心的溫熱觸感佔據了心神。

他隻覺得霎時間半邊身子都變得酥麻,愣了半晌也沒想出謝恩的話。

「我們先走吧。」好在周旖錦並沒有注意他的反常,魏璿匆忙點了點頭。

他方才殺敵的果斷凌厲和蕭瑾情急之下的一聲「娘娘」還是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在路人過來圍觀以前,他們便匆匆結了帳,離開了商鋪。

蕭瑾從小養在深閨,從沒見過此等情形,一張小臉嚇得煞白,見到蕭平,幾欲淚下:「哥哥,方才好可怕……」

蕭平哄了她一會兒,有些歉意地笑了笑:「舍妹膽子小,讓娘娘們見笑了。」

見狀,鄭晚洇笑了笑,眼中卻閃過一絲不耐。

她從小習武,打打殺殺見慣了,隻恨方才穿著裙子,否則她險些要親自操刀上陣,見了蕭瑾這番哭哭啼啼的模樣,不免有些不屑。

蕭瑾哭了一會兒,眼神在人群中尋找一會兒,見魏璿走近,便一把拉住他:「質子殿下方才真是勇猛,還好有你在嗚嗚嗚……」

女兒家梨花帶雨,本是極惹人憐愛的,可不知為何,魏璿被拉著的手臂有些僵硬。

他下意識輕掙了一下,見擺脫不了蕭瑾,心虛似的抬頭看了一眼,有些不耐地說道:「繳平流寇本就是我分內之事,蕭小姐謬讚了。」

蕭瑾碰到個軟釘子,臉色悶悶不樂,但過了一會兒又打起精神來:「叫什麼蕭小姐,多生分,你以後和我哥哥一樣,叫我瑾兒好了。」

「好,」既是蕭瑾要求,魏璿也不願再糾纏下去,半哄半勸說道:「瑾兒別怕,這兒到處是皇城的兵馬,定會護你周全的。」

此言一出,倏地發現身旁周旖錦黑葡萄似的眼睛撲閃了兩下,往這邊看來。

在家中時,父母親便叫她錦兒,驀然聽見,下意識便回頭。

那眸子明明是風情萬種,目光卻又冷若冰霜,似是嗔怪,又帶著責難。

她一言不發,站在錯落的朱漆柱下,半張臉落在陰影中,平添了一絲威嚴,令魏璿心裏警鈴大作。

「微臣冒犯了。」他的心砰砰直跳,像犯了什麼大錯似的,當即跪下請罪。

但不一會兒,心裏又升起些隱秘的歡愉,彷彿若周旖錦允許,他想再冒犯一次似的。

一旁的蕭瑾還在喋喋不休地訴苦,見此情形,嚇得一張小臉又白了幾分,顫巍巍便要下跪。

「無妨,快起來。」周旖錦心底嘆了口氣,想來和未來的掌權者混熟一事還是任重道遠,她只是看了一眼,怎的就這樣駭人。

幸好,一邊人們的歡呼聲打破了這難忍的寂靜。

裝扮華麗的一排花車徐徐從街頭駛來,領頭是幾批毛色純白的大馬,花車上芳香四溢,舞女們手腕上戴著鈴鐺,隨著絲竹聲翩翩起舞。

方才的一場動蕩似乎消釋去了,人們心中都只有節日的喜悅。

究竟是花車太美,還是人們都已對這樣的襲擊習以為常,變得知足常樂起來了呢?

周旖錦的眼底落了片陰影。齊國自開國以來隻傳了四代,算不上什麼底蘊豐厚的王朝,即便是京城內,也是動蕩不息。

不遠處便是一棟裝飾華美的酒樓,人不多,景緻也好,於是幾人便在酒樓前的空地駐足乘涼。

「哎,又香又甜的糖葫蘆!」酒樓旁的小商販努力吆喝著,他們一行人打扮華美,小販不願放走,大聲呼喊道:「幾位走一走看一看啊!」

架子上新鮮出爐的糖葫蘆果大鮮紅,裹了一層晶瑩剔透的糖漿,陽光下泛著美麗的琥珀色。

周旖錦本不愛吃這甜膩零嘴兒,但看著鄭晚洇垂涎欲滴的表情,笑了笑,無奈道:「去吧,幫本宮也帶一串。」

蕭瑾蕭平同鄭晚洇一道去了,周旖錦微微仰頭看花車上的翩翩舞女。

只剩下魏璿和她兩個人並肩站著,沉默了一會兒,周旖錦想著若什麼都不說或許有些尷尬,便主動問起來:「那一日回去……你身子沒什麼大問題了吧?」周旖錦的聲音小小的。

魏璿愣了一下,臉頰上又「騰」的升起紅暈,他喉結滾動,故作鎮定說道:「多虧了小姐相助,救治的很及時。」

周旖錦低下頭,輕聲道:「那就好。」

她兩隻手攥在一起,餘光瞥著魏璿的神色,心道這人怎麼這樣容易臉紅。

忽然,她又仰起頭來,往西邊看去。手指戳了戳暗中出神的魏璿:「好多鳥,你快看那邊!」

天空中不知何時出現了成群結隊的飛鳥,一道道影子輕巧地掠過湛藍的天空。

似乎是受這花車香味的吸引,有的已經敏捷地攀上花車,惹的舞女們不得不停下舞步驅趕,有的則停靠在一旁的樹枝上,嘰嘰喳喳叫喚個不停。

「只是普通的白頭翁。」魏璿眉眼閃動一下,目光不自覺的落在周旖錦笑意綻放的臉上。

「小姐若是喜歡,微臣給您捉一隻。」他的聲音溫潤如玉,笑起來眼角微彎,像是慣著愛玩愛鬧的小孩似的。

周旖錦望著樹枝上,眨巴著眼睛,期待地點了點頭。

魏璿飛身而起,不過一轉眼,手心裏便多了一隻渾身灰撲撲,腦袋上毛兒雪白的小白頭翁。

這小鳥看起來有些笨,甚至都沒有掙扎,啾啾地叫個不停。

他小心翼翼將鳥兒放到周旖錦手心,生怕冒犯了她,因而顯得有些拘謹。

周旖錦的注意力全然被這小鳥給吸引了,伸出手摸了摸小白頭翁腦門上柔軟的白色絨毛,還拿指尖給它咬著玩。

有魏璿在身邊,她也不怕小鳥飛走,只是專心逗著它玩,臉上不自主露出天真爛漫的神態。

有那麼一瞬間,魏璿心中百感交集,恨不得此刻就變成她掌心那隻鳥兒,銜住她溫潤美麗的指尖。

「我們去買個籠子,養起來吧,喂它一冬天,開春再給放出去。」周旖錦恰好看見不遠處一個賣花鳥的攤子,心神一動,便高興地拉著魏璿走過去。

那小鳥還沒預料到自己將被軟禁的冬天,似乎是喜歡周旖錦手心裏清甜的氣味,自顧自地跳來跳去。

那賣鳥兒的商販見周旖錦來買籠子,看了眼她手裏獃頭獃腦的小白頭翁,不免搖了搖頭,說道:「這是最普通的鳥了,到處都是,沒什麼靈性,姑娘不如來看看我這兒新來的鸚鵡,你看這隻黃的,特通人性……」

「不必了,我就喜歡我這個。」周旖錦打斷他,臉上有種少女獨有的嬌憨,吩咐道:「把對面那個籠子給本小姐包起來。」

小白頭翁猝不及防被裝進籠子裏,委屈巴巴地叫喚了兩聲。周旖錦抓了一把小米灑進去,它立刻歡快地吃起來,順從的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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