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我的看法太過於片面與偏激了。」訾玉樹輕笑著，「我們相識於微時。在一個大家都不懂愛的年紀裡，遇見了彼此。可人都是會變的，哪怕我小時候的確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可你又怎麼能保證，我現在還會再來傷害你呢？」

「我不需要保證。我只需要知道，人骨子裏的東西，是不會變的。」

訾玉樹面露出疑惑，「我骨子裏是什麼？」

「冷血，無情。把情感當遊戲。盡興時就玩樂，敗興時就抽身而去。」

所以結論是，「你不懂感情。」

罷了。他爭論不過唐沐，所以他還是換個話題吧。

「你現在過的怎麼樣？」

「不錯。」

氣氛終結者。

尷尬了半晌，訾玉樹又是不服輸地再次詢問唐沐現在的境況。就像是打破砂鍋問到底一樣，不問清楚，誓不罷休一樣。

「你的精神力，ss。這種等級，應該是高等學府爭搶的對象，所以……我為什麼沒在高等學府裡看見你？」

說起這個。

唐沐內心就是一片荒蕪與悲涼。

她以眼神示意了下在講台上面，正在玩遊戲的這群人。

如果說她以前心裏有恨，那麼現在，她心裏就只剩下了無奈與對天道規律的視同與從容。

「我喜歡上你的時候，也正是我最無助的時候。你就像是一道光，照進了我貧瘠脆弱無援又四面楚歌的世界。我是這個校園裏，與他人格格不入的異類。而你，是這個校園裏，另一個異類。一個完美掌控著他人精神，堪稱之為神的異類。即便我們的處境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方向。但我依然能從你身上，嗅到與我自己相似的氣息。這種氣息，就像是我們本應該就認識或者就應該熟稔多年的老朋友一樣。」

說到這裏，唐沐眼中有對往日記憶的懷念。和對過往傷痛的無助淒涼。

即便過了這麼多年。

傷口依然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變得淺薄。

你再回頭去看的時候，它留下的烙印，依然那麼的深。依然那麼的讓人難以忘卻。

「那個時候的我太弱小了。」

說到「弱小」，唐沐眼神有片刻的恍惚，與不甘。但她還是很快就把這種脆弱的情緒，掩藏進心底。不向任何人展示。

哪怕是這輩子，她唯二可以稱之為對手之一的訾玉樹。她也不想有任何的表露。

「你知道嗎？在這些人的眼裏，熱忱有罪，真心有罪，表達有罪，不為自己為他人更有罪。但旁觀無罪，冷漠無罪，虛榮、偽善、貪婪、陰險無罪；蠻橫、奸詐、任性、自私更無罪。」

「在你們這些精英的眼裏，唯利是圖，金錢至上。以算計權衡價值為至高法則，以玩弄逗趣他人人格為人生至樂。」

「這是你們的世界，我不想抵達。」

「可是……」訾玉樹還欲為自己解釋些什麼。

但唐沐又很快地打斷了他。她根本不想聽訾玉樹的解釋，她隻想自己說的暢快。

「而且當年我對你喜愛的熱忱表達，也成了我步入深淵的最強助推。」

唐沐指了指室內，還遺留下來的那些女孩。

「你看見她們了嗎？」

「她們都喜歡你，都被你的人格魅力所征服。所以在她們的眼裏，我的存在，是威脅。」

「即便有些痛苦，的確不是你親手帶給我的。但深究其因，也還是因為你。」

「所以現在，我跟你之間，沒有愛意，只有，不死不休。」

……

哈？

成年的訾玉樹表示自己真的很無辜。

很多事情，就連他自己也記得不清楚了。而且就因為這種原因，他就要在非遊戲期間，被唐沐拉進來再次體驗遊戲……這對於他而言，也是蠻不公平的呀。

雖然他不會死。

但是精神力也是會平白無故地被消耗，會影響他下一次遊戲的。

訾玉樹嘆了口氣，「那你到底要怎樣才能釋懷？」

他看了下自己的道具手錶。他的下一輪遊戲馬上就要開始了，他還要趕時間。

「與我玩一局。」唐沐道，「他們輸了。沒有贏家，所以該我們了。」

這個時候訾玉樹才反應過來，上一組的玩家，已經全部死亡。

可是他都還沒有看見藺茗雪、付燕、茅野雲和寇元良是怎麼死的呢。

彷彿是看出了訾玉樹的疑惑，唐沐很貼心地為他詮釋剛才的那輪棋。

「茅野雲出了『2號數字牌，淘汰掉了藺茗雪。寇元良出了『9回到格數5。茅野雲再次抵『7號數字牌，前進到14。寇元良出『8到13。茅野雲進『6於20。寇元良出『7，蓋茅野雲，並以油鍋攻擊。」

「至於付燕……就算她把手裏所有的牌都出完，也無人攻擊的情況下，她也沒法在剛好牌用盡的時候，抵達21。」

說到這兒，唐沐忽然笑了。

「你瞧，有些人即便告訴了他往前一步就是懸崖的答案，他也會兩眼一蒙，拒絕相看。只顧著自己往前走，完全無視掉他人的苦口婆心。」

「還是你贏了。」唐沐寡淡地笑著，笑容裡藏著悲涼，「論知曉人類的劣根性，我還是不如你。」

「你不是不如我。你只是想贏我。」訾玉樹細眼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女人。時隔多年未見，即便她眼下的面孔依然青澀，但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更讓人揪心、沉迷、與憐愛了。

從上到下，都透著股惑人的氣息。讓人看了一眼，就還想再看第二眼。

尤其是她悲傷時，微微下沉的下頜線。與低低斂下的眼簾，都讓人無端產生出一種憐愛的感覺。

她的身子輕輕微抖著，即便在極力掩飾，也無法掩藏住她內心的虛弱與脆弱。

讓人很想給她一個肩膀，靠一靠。

「我們之間，真的沒可能了嗎？」不知道為什麼，訾玉樹突然間就很想講出這句話。

他的內心被這個沉浸在悲傷裡的女人輕揪著。

尤其當他知道，她還喜歡他的時候。如此聰明又不如自己聰明的女人，在訾玉樹的世界裏，已然不多見了。

能被他掌控，又惹人憐。

如何不叫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