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豪傑喟嘆了一聲：「我真的沒想過我會再回來這個地方，我以為，我再也不會回這個地方了。」

他似有點喝醉了，說話有些語無倫次。

雲漾看了眼他，垂眼默不作聲的繼續吃飯。

只是她吃飯的速度，明顯的放緩了，似乎趙豪傑的話勾起了她的某些回憶。

「我每天看著天山，就想起了那一天的事。」趙豪傑更咽了起來。

他把杯裡的白酒一飲而盡，白酒辣得他齜了齜牙，但也無法蓋過他內心洶湧的情緒。

「我和同事發現顧孝屍體的那一天，就是在天山裡。」趙豪傑抬手往天山的方向指了指：「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的情景，忘不了顧孝死時的慘狀。」

趙豪傑忍不住的哭出了聲：「那麼朝氣、活潑的一個人，被那群王八羔子折磨成了什麼樣！我們都沒敢讓顧孝的父母看到他的屍體。」

趙豪傑給自己倒了一滿杯白酒，又喝了一大口：「這次天山出事，我知道罪犯在吸那玩意後，就主動讓領導把我調來這維護治安了。我雖然不像顧孝是緝-/毒警察，但我想以自己的方式，守護這片顧孝曾經守護過的地方。他是被那群販賣那玩意的王八羔子折磨死的，我不想有吸那玩意的人，在他曾經犧牲的這個地方，胡作非為！」

趙豪傑一邊說一邊哭，臉上都是淚。

雲漾早已沒在吃飯，她靜靜地看他發泄。

任霽後背僵硬，內心震驚不已。

他現在終於知道那張警服照片上的男人是誰了。

知道雲漾為什麼每年都會在那個時候來洪臘來天山了。

知道雲漾為什麼會在洪臘縣公安局前坐了那麼久了。

知道為什麼在天山，雲漾想單獨待一會了。

知道雲漾為什麼要給洪臘縣烈士陵園裡的每座陵墓都獻花了。

都是因為顧孝……

緝/-毒警察犧牲了是連墓碑都沒法立的。雲漾不知道陵園裡哪座墓是顧孝的，才會幹脆給所有的墓都獻花吧。

那她這次來天山，是不是和趙豪傑一樣，也想在顧孝曾守護過的這片土地上，做些什麼？

任霽的心縮成了一團，整個人都繃住了，心情複雜的難以言喻。

「五年了……顧孝已經走了五年了……」趙豪傑哭得稀裡嘩啦：「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沒變，連把他折磨死的那個頭頭也還沒被抓住，只有他不見了……」

雲漾微垂眼，輕咬住下唇，自始自終都沒說一句話。

趙豪傑哭過一場後，心情平靜了一些。

雖然他時不時的活躍一下氣氛，讓大家吃飯，試圖讓氣氛回到剛開始吃飯時那樣，但是任霽的心情已經再也回不去了。

這段時間在天山和雲漾的相處，讓他覺得他們的關係不同於以往，似乎更近了一步，以至於他總會忘了警服照片的事。

而今晚，讓他徹徹底底的清醒了。

他不知道顧孝和雲漾是什麼關係，但是從雲漾的所作所為能看出來，顧孝在她心裡的份量應該是很重的。

對方如果是個在世的普通人，任霽或許還會覺得自己能把雲漾的心全奪過來。

可是，已經去世的人……

還是因公殉職的……

任霽怎麼想都覺著，他比不過顧孝……

他慘敗了……

這頓飯，任霽都忘了是怎麼結束的了。

他只知道他們準備要走時，趙豪傑開了口：「任霽，你在外面等一小會，我有事跟雲漾說。」

任霽心神恍惚地點了點頭，出去了。

趙豪傑一直注視著任霽關好了門，才對雲漾道：「我有件事想問你，希望你能實話實說。」

「嗯。」雲漾神色清淡。

趙豪傑凝著她問：「你有喜歡過顧孝嗎？」

……

任霽站在屋外，望著夜空裡明亮的月亮發獃。

天山雖然是南方城市，但是在山裡，地理位置又偏僻荒涼，夜晚還是有些涼意的。

任霽被涼意沁透，心更加的涼了。

然後，他聽到門開的聲音，雲漾出來了。

「走吧。」雲漾對他道。

她的聲音和神情都十分的平和，讓人窺不出來一點有用的信息。

「好。」任霽跟上雲漾。

一路上，任霽都在想顧孝的事，心情糾結複雜得不得了，一句話都沒開口說過。

雲漾察覺到了他過分的安靜，問他：「你身體不舒服嗎？」

雲漾擔心任霽昨晚被狗嚇了後，一直到現在都沒徹底恢復。

任霽微愣，雖然對雲漾的問題有些雲裡霧裡，但他沒有心情去細問。

他隻搖了搖頭：「沒有。」

對方都說沒有不舒服了，雲漾隻當是任霽有點累了，不想說話才這麼安靜的。

任霽先送雲漾回她住的地方。

還沒完全走近，他們就聽到透著光的屋子裡傳來的常兮妍和韓曜的聲音。

幾個小時前，雲漾和任霽去吃飯後，常兮妍和韓曜則是在各自的屋裡吃了泡麵。

吃完泡麵後，韓曜想到常兮妍一個人在屋裡會不會害怕，於是就找了個借口，過來陪她玩遊戲了。

常兮妍本來一個人還是有點害怕的，見韓曜來找她玩遊戲了，正好能有個人陪她，她就答應了。

雲漾和任霽回來的時候，常兮妍和韓曜正在玩抓烏龜的遊戲。

常兮妍額頭上貼了好幾張便利貼，每張便利貼上都畫著一個烏龜。而韓曜的額頭上什麼都沒貼。

常兮妍手上還有三張牌，而韓曜的手上只剩一張牌了。

輪到韓曜去抽常兮妍手裡的牌了。

韓曜手上的是一張3，如果他從常兮妍的三張牌裡抽到了3，與他的那張3組成了一對，這兩張牌就都消了，韓曜就贏了。

韓曜的手指故弄玄虛的在每張牌上都停留了幾秒，同時他觀察常兮妍的神情。

每論他的手放在哪張牌上，常兮妍都努力裝出一副內心毫無波動的樣子。

但是她微微放大的瞳仁，還是暴露了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韓曜即便知道是哪張牌了，他還是裝出冥思苦想、毫無頭緒的樣子。

他把手放在了第一張牌上，作勢要抽出。

常兮妍馬上就要忍不住興奮得雀躍起來時，韓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了最後一張牌，甩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