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葉可不知道蒼木的思維已經跳躍到法庭辯護減刑了，他摟著站不穩的蒼木，從行李中翻找出一條幹燥的浴巾將兩人包裹起來。

短時間內她站不住了，他索性帶著人坐回了池壁邊，將小腿重新泡進冷泉，讓她歇息。

上了岸後冷風一吹便渾身發冷，這時候同戀人肌膚相貼地裹著織物一同取暖，簡直美好得讓人想要落淚。

「抬頭。」萬葉撫弄她的肩膀，把人又裹緊了些：「這裏星月齊出，的確是難得一見的景色。」

蒼木轉了個身，將下巴壓在萬葉肩頭，她依言望去，果真見到此次的天空星與月都無比明亮且清晰，蒼色的幕布彷彿伸手可觸一般。

「提瓦特的星空雖然虛假，卻實在美麗。」蒼木推了推萬葉，兩人隨著她的意思往後倒去，躺在堅硬的石壁上觀賞著天空。

聽到蒼木的話語，萬葉發出疑惑的一聲：「欸？」

「啊，這個當成沒聽見可以嗎。」蒼木連忙去揉他的耳朵，像哄幼童一般：「捂住了，什麼都沒聽到！」

萬葉眨眨眼睛，沒有追問。

仙人的府邸過分安靜，連蟲鳴鳥叫都少了，蒼木望著那輪月亮，從倉庫裡摸出口琴，摸索著試音。

萬葉眼神專註地望著她，斷續的音節逐漸連接成一首旋律舒緩的小調，溫柔低緩像夜間瀰漫上沙灘的浪潮，周而復始，亙古不變。

見他一直盯著，蒼木便將口琴遞了過去：「要試試嗎？」

她記得萬葉是會吹葉子的，想必難度比口琴隻高不低。

果然，萬葉上手很快，他先是吹了幾首緩慢哀沉的稻妻小調，而後模仿著蒼木剛剛吹出的曲調，雖生疏，竟也分毫不差。

蒼木手指隨曲調打起了拍子，伴隨著舒緩的樂聲，唱起來自故鄉的詩篇。

有些詞語聽不懂，但音樂是超脫語言的，萬葉聽到了海與江河，聽到了月和花林，聽到了潮起潮落以及遊子漂泊的命運。

月亮高懸天際，撒下冷清的月光，人間王朝起起落落，周而復始，滄海桑田，月亮卻還是那個月亮。

一曲結束，萬葉忍不住感嘆道：「此處的仙家雖已重歸地脈，但千年前與如今，我們彼此觀賞了同一輪明月。」

他望向蒼木想尋求她的贊同，話語卻忽然止住，萬葉意識到一件事——提瓦特沒有屬於她的月亮。

蒼木朝他笑笑，眼神柔和，她顯然也被這種浪漫打動了：「海，月，潮……真是有意思的組合啊！明明千年前的詩人還不知道是月亮引發著潮汐，卻能自然而然的將其意象組合在一起，該說是天然的敏銳嗎？」

「想必，萬物的關聯自有其規律。」萬葉岔開話題：「從泉水的花紋來看，這位仙家的真身莫非是魚類？」

仙人有兩種形態是璃月人人皆知的常識，民間供奉帝君及仙家時往往都會採取他們的動物形態，而且不知為何，在其中羽類不在少數——如尚存的理水疊山、留雲借風和降魔大聖，去世的銅雀、鳴海棲霞……所以蒼木被誤認為是仙家真的情有可原。

不過毛麟羽昆的類別那麼多，有個真身是魚的仙家也不足為奇。

「不知當年初開靈智之時，從水底上浮，窺見明月的瞬間，她是如何心情……」

「什麼也不想……」萬葉彷彿是替那位仙人回答，又隱約是從自己角度給出答案：「望見前所未見的美景之時，無我，無念，這也是武藝的巔峰……握刀之刻，它即是身體的延伸。」

蒼木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Mentalflow啊！」

「？」

她給萬葉解釋了一下意思，英文聽著很陌生，但翻譯成心流就一下子能理解了。

「聽起

來，蒼木對此也感觸頗多？」萬葉饒有興趣。

「寫東西投入的時候經常會進入這種狀態。」蒼木不覺得有什麼稀奇。

萬葉卻誇讚道：「萬事萬物終有聯繫，追根溯源亦是相通，你不必妄自菲薄，稻妻的雷電將軍有著【無想之一刀】，在我看來，蒼木雖然握的是筆，其心性卻如出一轍。」

這種直白的誇獎她也沒少聽，但從萬葉嘴裏聽到卻沒法保持以往那種波瀾不驚的狀態，蒼木的雙頰染上一點薄紅，不好意思地望著萬葉：「真的有那麼好嗎？」

萬葉含笑地點頭，在她眉心親吻：「多給自己一點信心吧。」

蒼木有點體會到談戀愛的樂趣了，人本就是群居動物，即使本性孤僻，也少不了從群體中獲得情緒，尤其是親密關係所帶來的滿足感，遠非普通互動所能給予的。

但她身上秘密太多，就彷彿在無形之間便豎起來一堵牆，不止阻隔了旁人靠近的動作，也擋住了蒼木邁出的腳步。

萬葉雖然比她小，卻是承擔著開導者身份的那位，多少讓蒼木有些不好意思。

除了情感上的反饋，蒼木還受到了一點其他方面的啟發——虛空系統的改進。

看似是兩個牛馬不相乾的話題，但萬葉無意間的那句「重歸地脈」，讓卡殼已久的蒼木茅塞頓開！

在現代時，有關原神有些的諸多猜測層出不窮，那些腦洞大開的網友總能從有限的蛛絲馬跡中拚湊出五花八門的真相。

大家陸續發現提瓦特的日月圍繞天空島轉動，由此演變出了提瓦特地心說，這也恰好能解釋這片大陸上的許多不同之處。

譬如——地脈與儲存信息之間的聯繫。

阿貝多曾跟隨師父四處進行遊歷考察，經常見到那些地下的銀白古樹，那便是地脈，世界樹的分支，其中存儲著提瓦特上一切有形無形的信息。

蒼木來到提瓦特後沒怎麼見過，但來提瓦特之前她為了聖遺物和天賦材料、武器材料，一天起碼摸五次樹。

毆打深淵法師和深淵使徒時，也能拾取到這種古樹的些許枝幹與新芽。

戴因那傢夥被稱為「拾枝者」，在官方的角色演示中擔任絕大多數的解讀角色，他這人主要目標是深淵，蒼木相信他不會有那麼多功夫陰暗地偷窺所有神之眼的擁有者，來記住大家的元素戰技和元素爆發……

那麼蒼木猜測，他必然有一定的信息讀取能力，正是所謂的「拾枝」——拾起那些來自古樹的些許枝葉，從中解讀出提瓦特上的諸多信息。

側面也證明，這些樹枝是具有信息儲存與傳輸能力的材料，恰好可以幫助蒼木建立一個繞開神之心的傳訊通道，至於這種通過地脈的傳訊會不會被攔截和修改……她都已經做到這一步了，再吹毛求疵就不禮貌了。

況且地脈傳輸這種普通人聞所未聞的東西，天然便是技術門檻，如果有人不惜跨越它也要針對報社，到這種份上了，那麼不如說蒼木無論幹什麼都不會被放過。

確定好思路後便是不斷的嘗試與修改，蒼木並不是編程與機械學專業，甚至連愛好者也算不上，如果不是有金手指，她怕是早就擺爛了。

靠著萬物圖書館，蒼木找到幾本現代的編程書生啃，還用虛空聯繫到了一位須彌那邊的老熟人——卡維，他是妙論派的學生，雖然所學是建築方面，但妙論派的不少課程和器械相關，被譽為「妙論派之光」的卡維還是很有發言權的。

「……《初級機械零件詳解大全》、《組裝與拆解》，這些都是機械方面的基礎書籍，你記下了嗎？」隔著過遠的距離，虛空裏傳來的聲音斷斷續續，蒼木不得不讓人重複了幾遍，好在卡維脾氣實在是好，對這些小要求毫無怨言。

「其實你想研究地脈的話，專業書籍反而要去

素論派問問。」卡維盡心儘力地出主意，毫不打擊蒼木一個初學者就妄圖研究高深的地脈知識的積極性。

蒼木記錄著的羽毛筆一頓：「素論派不是研究元素的嗎？」

「元素和地脈息息相關啊！」卡維哭笑不得地向蒼木科普著這種基本常識：「許多秘境的產生，魔物的增多和活躍多半都是地脈異常，這種異常也會引起元素力富集，從而引來親和元素力的魔物。」

「原來如此。」

卡維繼續補充：「他們每年都會獲得很多第一手數據，但這些大概不會給你一個外來者開放。須彌不允許知識流通，書籍交易也被禁止，還好你和多莉認識，她應該有門路送過去。」

「沒關係。」蒼木笑著騙人：「其實我只是寫小說需要查些背景資料，查不到的話就瞎編好了。」

這個說法完全說服了卡維，他還熱心地向蒼木提供一些業內高深小眾的書單，放言遇上不會的問題儘管問他，讓蒼木難得有點欺負老實人的內疚。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還約定好下次去須彌在建好的映影院裏喝酒。

掛斷後的蒼木火速收拾好紙筆，飛下平台——為了找到一個信號稍微好些的地點，她在絕雲間的浮空平台上被吹得瑟瑟發抖。

不過，她看了看手中的書單，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些書籍對常人而言不去須彌自然難以獲取，但蒼木有系統，只需輸入書名便可直接觀看，還能沉浸其中全方位學習……就是戰鬥能力不行，所以存在感薄弱。

說起來，麗莎好像就是素論派畢業，阿貝多也接觸過很多次地脈，向他們求助的話應該能更快解決。

去蒙德時順帶將巡迴簽售會補上，驗收分社有無工作紕漏……蒼木盤算著種種事宜，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重要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