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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也是來歷劫的》替他解圍
一曲終了,滿室寂靜。

讓戚白裡彈琴的人,本來只是存心羞辱他,沒有一點欣賞的意思。但裴如晝這一支《流水空山》彈罷,眾人心間就只剩下了裊裊琴音,再沒心思去想別的。

「嘶——」方才按弦時用的力氣有點大,裴如晝的指尖,像被小刀劃過一樣微微泛痛,從琴弦上傳來的顫意,一路蔓延到手腕,化作一陣酸麻。

但是他發現,自己半點都不討厭這樣的感覺,反倒覺得痛快極了。

「裴公子琴藝了得!」眾人還沒從琴聲中走出,歲寒殿外忽然傳來陣聲音,打破了這一室寂靜。

抱著琵琶的裴如晝愣了一下,抬頭朝說話的人看去。

這個人又是誰?

沒等他通過這身鵝黃長衫辨出來人的身份,站在一邊的林公公忽然高聲道:「參見太子殿下,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子?!

這不就是那位最早下界的羿台仙君嗎?

林公公一出聲,殿內立刻跪倒一片,甚至就連熊孩子都規矩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太子卻走上前來,輕輕地扶住了裴如晝的手腕,打斷他行禮的動作。

「免禮,」太子看看著裴如晝笑了一下,轉身朝林公公說,「找人為裴公子看看手指,千萬別傷著。」

在晝蘭關軍營裡長大的裴如晝,喜歡與人勾肩搭背,但是太子動作,卻讓他覺得有一點點彆扭……不對,肉麻。

「謝殿下。」裴如晝也朝太子笑了一下,然後輕輕用力,將手腕收了回來。

太子感覺到了裴如晝的拒絕,他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尖尖的下巴,泛著薄紅的唇,還有那雙上挑的桃花眼。

——他沒想到,近看裴如晝非但沒有尋到一絲瑕疵,甚至比遠觀更為驚艷。

這個時候,歲寒殿裏的其他人也站了起來,太子隨意掃了一眼,然後有些不贊同的說:「雲遙,你們又在胡鬧了。」

「哈哈哈只是開個小玩笑而已。」戚雲遙吐了吐舌頭,顯然沒將太子的話當成一回事,而太子也不再多說。

胡鬧?又在胡鬧?

裴如晝有些不懂太子的意思,但是下一刻,打算將手中的琵琶交還給宮女的他,突然看到了一個不得了的東西。

戚白裡那把七弦琴,怎麼斷了一根弦?

看這平整的斷面,琴弦應該是人為用利器切斷的。

剛才戚白裡一直坐著,寬大的衣袖遮住了琴身,以至於裴如晝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雖然裴如晝依舊不知道叫皇子彈琴,是為了折辱他。

但在電光火石間,他忽然明白了過來——剛才那熊孩子要戚白裡彈《流水空山》,是在故意整人!

戚雲遙果然是個熊孩子。

裴如晝又想起了自己剛滿八歲的親弟弟,正處於最頑皮年紀的他,與戚雲遙簡直一模一樣。

雖然知道戚雲遙的真實身份,但剛才和他對著幹了的裴如晝並不害怕。

如今的的戚雲遙雖然是個熊孩子,但已有上千歲的遙安仙君肯定不會如此。自己要是順著他當一世紈絝,恐怕才會變成遙安仙君黑歷史的一部分,被對方無情銷毀。

總之,和他搞好關係不假,但熊孩子也不能慣著。

時間已近正午,太子來後沒多久,歲寒殿裏的人終於各回各宮,裴如晝也被林公公帶回了自己的住處。

早晨皇帝在大殿中說,裴氏滿門忠烈,駐守晝蘭關二十餘年,如今只剩他們母子三人,自己這個作皇帝、兄長的,一定要好好照顧。

於是裴如晝不但被留在宮裏讀書,甚至直接住到了太后的沃雲宮偏殿。

在常人看來,這是無上榮寵。

但裴如晝卻沒什麼特殊的感覺。

之前那八百餘年裏,有名有姓的朝代就有二十個之多。王朝就像天上的雲一般離合聚散,始終不曾穩定,直到現在天下依舊四分。

高祖是前朝武將出身,立國之後最忌憚的也是武將。

裴如晝雖然不曾領兵打仗,但他知道晝蘭關的兵馬、糧草,一直都被人防賊般盯著。

皇帝與郡主關係好不假,但同樣,他喜歡的不是活著鎮守晝蘭關的裴家,而是為了守他江山而亡的裴家。

因此裴如晝從來不覺得這份「榮寵」有什麼了不起,一時富貴代表不了什麼,未來自己肯是要離開鳳城,回晝蘭關的。

*

未時,東宮。

歇山頂的小亭下,身著鵝黃長衫的太子披散長發,斜倚在雲紋雙座的石椅上。

他背後有一個頭戴蓮花冠的侍女,正仔仔細細地梳著發。還有兩個少年持扇,緩緩地送著涼風。

過了不知多久,他忽然懶懶開口,朝不遠處石凳上的樂女說:「換桌上那把琴,彈《流水空山》。」

「是。」樂女快步走來,小心翼翼地將亭中石桌上的琵琶抱入懷中。

看清這把琵琶的模樣,她不禁有些疑惑——這把琴實在是太普通,上面繪著的花草,更是粗糙又俗氣。太子怎麼忽然要自己用這把琴了?

此時樂女有些不解,而要是今早歲寒殿裏的人在這兒的話,一定會大吃一驚。

這把琵琶,竟然和裴如晝早晨彈的那個一模一樣。

不……它分明就是那一把!

樂女還沒開始彈,方才半眯著眼的太子忽然朝她看來,接著說:「不對。」

什麼不對?樂女被他嚇了一跳,無比忐忑的看了過去。

「殿下?」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換身白衣。」

「是。」樂女心中雖然無比疑惑,但還是按太子說的,趕緊回去換了一身素衣。

可她剛剛走到亭子裏,卻聽太子再次開口:「還是不對。」

頓了一下,太子坐直了身,他擺了擺手,很不耐煩地說說:「下去吧,換個樂師過來。」

接著還不忘補充一句:「穿素衣。」

「是。」樂女不懂太子今天是怎麼了,聽到這裏她慌忙退下。

半盞茶時間過後,一名穿著素衣的琴師又走進了亭中。聽說太子今天心情不好,走到亭裡,他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聽到腳步聲,太子放下手中茶盞,可抬頭看到這個面上敷粉的樂師,他竟愈發煩躁了。

「俗氣,怎麼都如此俗氣。」

瞬時間,亭裡跪倒了一片。

太子站了起來,他伸出手去按了按眉心,一言不發就走了出去。

隻留滿亭人惶恐忐忑,不明白今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

初夏午後,天氣已經逐漸燥熱起來。

和無數人侍奉的東宮不同,此時位於華章宮南側的扶尋宮裏,半個宮女、太監的影子都看不到。

裴如晝走到這裏,看到略顯寒酸,且無一人守著的宮室,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了地方。

「裴公子,這裏就是六皇子的住處。」見他望著「扶尋宮」三個字半天不語,太后派來照顧裴如晝的小太監忍不住提醒道。

「嗯,我知道。」裴如晝終於回過神來,他朝小太監點了點頭說,「你在這裏等著我吧,我進去看看六皇子,馬上就出來。」

「是,公子。」不愧是太后身邊的出來的人,雖然心裏疑惑,但小太監一句話都沒有多問。

語罷,裴如晝緩步踏入生了青苔的宮門。

來皇宮前,殊明郡主準備了許多西域珍奇。剛剛裴如晝才從林公公那裏得知,這些東西被分送各宮,唯獨少了戚白裡。

於理,戚白裡是未來皇帝,晝蘭關得罪不起。

於情,此時他還不是什麼將遺臭萬代的暴君,而只是個剛才回國的質子。送遍全宮的禮物獨少他一個,裴如晝的確有些看不過去。

按理來說,此時該有太監通報的。

但在華章宮裏,戚白裡是出了名的不受寵與好欺負。久而久之不但其他皇子們瞧不起他,甚至就連宮女太監,都不好好當值。這個點正熱,所有人都待在屋裏,沒有一個人注意到裴如晝的到來。

頭回進宮的裴如晝沒有多想,畢竟他也不清楚這個時候該有人出來通報一聲。

裴如晝真的就這樣,徑直走到了扶尋宮裏。

此時,扶尋宮正殿中,戚白裏面無表情地坐在七弦琴前。他伸出手去輕輕從琴面上撫過,忽然將斷掉的琴弦纏成一團。

戚白裡低頭看了一眼看琴弦,下一刻隨著「砰」的一聲,那根弦竟然就這樣被他生生扯了下來。

尖細的弦繃緊復斷開,在他掌心劃出一道裂口,有血流了下來。

戚白裡卻連眉都沒有皺一下,他只是緩緩地抬起手,頗有興緻的微笑著看向自己手中的斷弦。

就在此時,扶尋宮正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誰?」戚白裡將琴弦藏進衣袖,皺眉朝門外問道。

「是我,裴如晝。」

……裴如晝?

戚白裡頓了頓,走上前去緩緩地將門打了開來,同在這個瞬間,他臉上的表情忽然發生變化。

他將方才那個自己,藏了起來。

「裴公子怎麼忽然到這裏來?」扶尋宮的大門打了開來,戚白裡略有些驚訝地朝裴如晝笑了一下,將門口的位置讓了出來。

正是此時,裴如晝終於看清了這個將要一統天下的暴君。

——戚白裡卻與裴如晝想像中的樣子完全不同。

如瀑般的長發披散在背後,只有一根暗紫色的緞帶鬆鬆地將本該垂在額邊的墨發束著。戚白裡微微低著頭,煙色的長眉入鬢,而那雙眼睛……竟是裴如晝從沒見過的鴉黑色。

平常人的眼睛,與其說是黑色,不如說是深棕。

但戚白裡不一樣,至少就連在各族混居的晝蘭關長大的裴如晝,都沒見過這樣黑的眼眸。

戚白裡的睫毛又密又長,好像能將所有的光亮,阻擋在那雙黑眸外。

他的眼下,還有一點紅色的淚痣。

總之,這位荒淫無道的未來暴君,此時就像個溫潤的琴師,甚至於他看上去連一丁點脾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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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晝:看上去很好相處的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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