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仙趴在地上許久，久到讓人以為她就要這樣長眠過去，她突然顫顫巍巍的張開嘴，然後嘴巴用力一閉！

「唔……！」

倒在地上的身軀明顯的一顫，幾滴液體滴落在地，瞬間被凝結住，還是散發出了一絲血腥的氣息。

李慕仙竟是狠狠咬了自己的舌頭一口，藉助著難以形容的劇痛恢復了意識，隨之伸出雙手，掌心抵在刺骨的地面上，開始朝著前方一點點挪動過去。

而在極寒的環境下，連嘴巴裡的痛苦都會被麻木掉。

隻過了一會兒，李慕仙就再度模糊了意識。

這一次，連自殘的想法都無法產生了。

她只能憑著一種本能在慢慢往前挪動，那種本能像是與她殘存的一口氣綁定在了一起，只有她死了，她才會停下。否則在此之前，她都會繼續前進。

又過了不知多久，連胸腔裡僅存的最後一口氣都要散去了，李慕仙澄澈的眼眸失了焦距，一點點誕生、蔓延開死灰之色。

她就要……死了嗎？

李慕仙渾渾噩噩的想。

在臨死之前的最後關頭，她的腦海還出現了一副畫面，畫面裡的人，正是墨玖。

她灰暗的瞳孔忽然輕輕顫了顫，像是要流淌下眼淚，然而在極寒之下，連淚水都被凍結住了。

像是有誰在無聲的告訴她，她不配為墨玖流淚。

正在這時，眼前的漆黑之中突然出現了一抹深藍的光亮。

但仔細看去，這哪裡是『光亮』，分明是一隻巨大的眼眸，裡面的瞳孔便是深藍色。

「人類。」

冰冷無情的聲音響起，在洞穴之中不斷回蕩。

這些迴音鑽入李慕仙耳朵裡，讓她的耳膜好似都破裂了，兩縷鮮血從其中流淌出來。

但因此，她瀕臨消散的意識竟然恢復了。

李慕仙望著地面的眼眸閃過一絲難以置信。

妖王，妖王真的存在。

那墨玖會不會真的可以……

那道聲音再度響起：「千百年來，從未有過任何生物活著走到這裡。人類，你是第一個。」

它語氣冷漠，但能從中捕捉到一絲好奇與疑惑。

顯然，它不清楚李慕仙為什麼能走到這裡。

它感受得到在洞穴外的另外兩個人，但就算是三個人，此地也不是她們能夠涉足的地方。

「看在這個份上，我便傾聽你的渴望，人類。」

聞言，李慕仙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弓著脊背，跪坐在那裡。從懷中掏出一隻狐狸，它緊緊閉著煙幕，身軀因為蜷縮在一起，看起來格外嬌小，其上的毛髮黯淡無光。

「求你，復活他……」李慕仙嘶啞道，「無論你要什麼，哪怕是我的命……只要你能讓它活過來，全都可以……」

「狐狸？狐妖？人類，你竟要復活一隻妖怪？」那聲音帶上了一絲清晰的詫異，它原以為李慕仙渴望是財富、實力、地位……這些人類的私慾，卻沒有想到她竟是要復活一隻妖怪。

「為何？」那聲音變得低沉下來，深藍的眼眸微微閉合，望向李慕仙的目光裡帶著冰冷的審視。

李慕仙張了張嘴，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罷了，我來讀取你的記憶。」

李慕仙聞言，猶豫了片刻，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瞬，又仿若是很長時間。

「人類，是你害死了他！」一聲冷喝。

李慕仙睜開眼，對上那隻充滿了殺意的眼眸，想要辯解什麼，到最後只是聲音顫抖道：「是……是我。」

是她害死了小白。

在她承認的一瞬間，這裡就席捲起了寒風，狂風呼嘯，李慕仙就處在正中心，像是在下一刻就會被寒風凍結、粉碎，磨滅成齏粉。

她下意識把墨玖死死抱在懷裡，沒有一絲為自己阻擋的念頭。

看著這一幕，寒風驟然停了下來。

那聲音道：「人類，既然你想要復活他，又為什麼要殺了他？」

她愈發不解起來。

「因為……在遭遇危險時，他拋棄了我，我一氣之下，就……」李慕仙青紫的嘴唇微動著。這是她第一次把這件事說出來，不是為了洗脫自己的罪孽，而是在向妖王解釋，為墨玖求得一線生機。

「他何曾拋棄你了？」

李慕仙抬頭，怔怔望著這隻眼眸，它不是查看了她的記憶嗎，又怎麼會……

那聲音寒聲道：「那是你被那隻蛇妖篡改了記憶！」

「你、說、什、麽？！」李慕仙一字字的道，那一對眼珠瞪得好似要從眼眶裡爆出來，駭人的血絲從眼角滲出。

它忽略了李慕仙對它的不敬，再度道出了一個讓她震驚的事實：「你身邊的那個人類一直在欺騙你，他身上有著蛇妖的氣息，僅是一個幻境，就欺騙了你，真是愚蠢的人類！」

李慕仙不可思議的緩緩轉動了一下脖頸，妖王的一句話如同天雷劈在她身上，劈得她目眥盡裂，劈得她的心口鮮血淋漓！

曉曉……騙了她？

那一切都是幻境……連墨玖拋棄她也是？

「但……」為什麼。

像是看出了李慕仙的疑惑，那聲音質問道：「他找你求救，你為什麼不問他？」

為什麼不問他……

是啊，她為什麼不問他，明明自己早就想質問他了不是嗎？如果問了他，哪怕他對她隻解釋一句，說不定就不會……

「你恨他離開了你？」

彷彿藏在心底最隱秘與醜陋的想法被揭開，李慕仙扯著撕裂的嗓子，嘶啞道：「我沒有，我沒有恨他……」

「那麼，你為什麼不救他？」

這一句話，將李慕仙所有的辯解都堵在了嘴巴裡，讓她所有的解釋都顯得蒼白又無力。

她紅著眼，咬著牙，低著頭，太陽穴像是被人捶打一般瘋狂跳動著。

一直在掩飾的真相被揭露，不願承認的事實被掀開，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妖王的幾句話之下被撕得粉碎，露出了猙獰而殘酷的現實，就像是墨玖血淋淋的狐尾那樣觸目驚心。

李慕仙不得不被迫面對這個殘酷的真相。

她的內心深處，其實還恨著墨玖。

恨他離開了自己，恨他在自己最艱難的時候沒有陪伴在她身邊。

她恨他……

「你想救他，又到底是真想讓他活過來，還是在彌補自己失手殺了他的悔恨？」

此話一出，李慕仙如遭雷擊，渾身瘋狂顫慄，整個身軀緩緩彎曲下去，頭抵在冰冷的冰面上，兩行血淚緩緩地從眼眶裡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