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深藍的眼眸望著李慕仙，如同這片天地凝結的寒霜一般，冰冷、無情，對她沒有一絲憐憫。

它原以為這是一場令人動容的人與妖的禁忌之戀，若真是如此，它不介意賜予這隻狐狸新生，再讓他和她成為它的代言人，為它的蘇醒提前打好基礎、做好準備。

結果這隻一場因為誤會就分崩離析的情感，人類的醜惡私慾在這裏體現的淋漓盡致。

這樣的人類，還妄想它展露神跡？

那聲音冷漠道：「人類，離開這裏！」

李慕仙猛地抬起頭，血淚在她的臉頰上滑出淡紅的血痕，然後凝固成兩行，看起來有些猙獰。

她怔怔望著眼眸。

它讓她離開，是它復活不了墨玖，還是它不想這樣做？

李慕仙唇瓣微動，話還未出口，一股洶湧的寒風就驟然肆虐開來，劇烈程度跟之前的寒流根本不能相提並論，她直接被卷飛了起來，甩向洞穴之外。

許久之後，寒風平息，又變成了偶有呼嘯的寒流。

那眼眸冷冷注視著洞穴入口，它之所以沒有殺了李慕仙，是因為知道這對她而言，甚至算得上一種解脫。只有活著，才能好好品嘗這令她悔恨的痛苦與折磨，就如同它千百年來，一直品嘗著死寂的孤獨一樣。

但沒關係，很快，它就將重見天日了。

這些愚蠢的人類，終究逃不過被覆滅的宿命……

眼眸緩緩閉合，這裏再度歸於黑暗。

……

李慕仙直接倒飛而出，整個人重重砸落在地上，體內的五臟六腑受到衝擊，讓她緩緩嘔出一口血，身軀好似已經四分五裂了。

她的臉龐痛苦到扭曲，溢滿口腔的鮮血讓她感到了窒息，恍惚之間再次感受到了瀕死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但最終，她並沒有死，因為她離開了那個極寒之地，身軀可以活動。求生的本能讓她艱難的側過身體，把嘴巴裡的鮮血一小口一小口的吐了出來。

她得以呼吸。

「慕、慕仙！」

正在這時，無比慌亂的語氣伴隨著悅耳的話音傳到了李慕仙耳中，她的眼前出現了一道模糊的人影，迅速靠近過來。

「慕仙，慕仙你怎麼了？！」曲曉曉看著李慕仙的傷勢，聲音都顫抖起來。

聞言，李慕仙緩緩閉上眼睛。

在以往聽到這個聲音，她只會感覺到放鬆與溫暖，話語的關切與焦急是那樣熟悉，又是那樣令人心安。

但此刻她再聽到這個聲音，隻覺得抬不起頭，睜不開眼，甚至不敢看曲曉曉。

因為只要看見他，她就會不由得想起那天晚上和『那天晚上』的一切，她和曲曉曉所做的一切。

一晚是真，一晚是假。

但從始至終，無一例外，她都選擇了曲曉曉，放棄了墨玖。

她又有什麼資格，說是墨玖拋棄了她？

李慕仙唇瓣動了動。

「你在說什麼？」

曲曉曉沒有聽見，彎腰俯身下去，把耳朵湊近了一些。

下一刻，一隻手驟然抓住了他的衣襟，將他的整個身軀都深深扯了下去。曲曉曉一個不穩，雙膝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地面不是堆積的白雪，而是凝結的霜冰，曲曉曉跪在地上，嗑的冰面破碎，嗑的她雙膝刺痛，想要說些什麼，就對上了一雙染血的眼眸，距離之近，他甚至能清晰看到她眼睫上的幾粒藍霜。

這樣的目光，讓曲曉曉的話語卡在了喉嚨裡，整個人在此刻如墜冰窟。

他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

她知道了。

她知道那一切都是幻境了……

事情敗露的恐懼讓曲曉曉不由得心慌，李慕仙的眼神更是讓他的身軀止不住的顫慄，在極致的恐懼之下，他忍不住哭了出來：「慕仙，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

曲曉曉毫不猶豫的認錯，直接證明了那妖怪所言非虛，那一切真的像它所說的那樣，都是他編造出來欺騙她的幻境。

為此，他甚至跟那個蛇妖聯了手。

李慕仙越想腦袋就越熱，明明此刻倒在冰天雪地裡，她的腦海中卻好似有著一團火焰在燃燒一般，燒的她太陽穴突突直跳，腦髓好似都要從那裏爆開。

「滾！」李慕仙一把將曲曉曉推開，艱難的站起身來，就要原路返回，懷裏還抱著墨玖的屍體。

曲曉曉眼淚橫流，在這樣的環境下很快凍結、凝固，讓他的模樣看起來顯得無比滑稽。

他想要追逐李慕仙，卻害怕她彷彿要殺了他的眼神，轉頭望向洛輕舞，眼裏含著乞求。

洛輕舞緩緩走過去，低頭俯視著他：「原來，真的是你……」

曲曉曉眼裏剛生出的一絲喜悅與希望浮現的快，消失的也快，瞳孔輕顫著。

洛輕舞也知道了……

就在他以為洛輕舞也要丟下他離開的時候，洛輕舞竟然對著他伸出一隻手。

曲曉曉怔怔看著她戴著手套的手，洛輕舞輕聲道：「怎麼了？不想起來？」

曲曉曉趕忙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從地上站了起來。

曲曉曉好似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對著洛輕舞趕忙道：「輕舞，我錯了，我真的……」

「我知道。」洛輕舞輕輕頷首，臉上居然流露出一絲笑意，「我不怪你。」

「真的？」曲曉曉有些難以置信，就算洛輕舞對墨玖的感情不深，她也不應該對他的欺騙原諒的這麼輕易才對。

難道是……

就聽見洛輕舞輕聲道：「曉曉，我喜歡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曲曉曉瞪大了眼眸，但他所做的事情剛剛敗露，還被李慕仙毫不留情推開的情況下，他如果拒絕……

曲曉曉隻得轉移話題：「我們先把慕仙追回來吧。」

洛輕舞搖了搖頭，話語溫柔：「我們只要復活了小白，一切問題與矛盾都會迎刃而解了對不對？」

曲曉曉聞言，不由得點了點頭。

是啊，只要墨玖復活，那麼他犯下的錯誤就能彌補，李慕仙也會原諒他的。

「但是……」要怎麼做。

「慕仙失敗了，但我們不一定會。」洛輕舞輕笑望著曲曉曉，指向漆黑的洞穴，「我們去試試吧。」

在洛輕舞的蠱惑下，曲曉曉獃獃的任由她牽起自己的手，與她一同緩緩踏入了洞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