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傾顏。」

這似乎是墨玖第一次直呼其名，寒傾顏有些僵硬的抬起頭來，布滿血絲的眼眸望向他。

墨玖跟她對視，俏顏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笑意：「是時候完成你的承諾了。」

「你來當這個皇帝。」

「陛下不可！」

葉如夢近乎在下一刻就驚呼出聲。

陛下這是在做什麼？把皇位這個位置讓給寒傾顏？不談這是無數人都渴望的東西，這個亂臣賊子又哪裡來的資格。她可是險些害死了陛下！

寒傾顏也被震驚的說不出來話，乾枯的唇瓣撕開，火燒似的喉嚨滾動著，嘶啞道：「陛下，臣不配……」

實際上，她覺得陛下這句話並非是真的，而是又在藉機嘲諷她，所以短暫的震驚過後，她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你覺得朕在諷刺你對不對？」

墨玖一眼就看透了寒傾顏內心的想法，緩緩走到龍榻邊緣，直接跳了下去，晶瑩的赤足落在地上，站在她身前俯視著她，低語道：「但這次不是了，朕要你當這個皇帝，你就必須要當這個皇帝。」

「陛下……」葉如夢焦急的叫了一聲，墨玖回過頭看了她一眼，眼裡的神色依然柔和，就那樣靜靜望著她。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葉如夢一切阻止與質問的墨玖想法都熄滅了。

其實她知道，如果陛下真的認定了一件事，那麼她的勸阻根本沒有作用，一個冰冷的眼神就足以讓她噓聲噤言。更何況此刻陛下的眼神好似還蘊含著一絲乞求，她又能說出什麼拒絕的話語？

陛下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葉如夢這樣想著。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底有些雜亂，莫名生出一絲不安。

穩住了葉如夢，墨玖回頭，再度看向寒傾顏：「朕要你有皇帝的所有權利，卻不能有皇帝的名頭。」

簡而言之，有權無名。

聞言，寒傾顏倒是平靜，她現在的情況不就是這樣嗎？整個皇宮早就是她的一言堂，甚至許多大臣已經把她當成了真正的皇帝，唯獨世人不知道，還以為是墨玖回頭是岸，開始為國為民了。

「臣現在做的就是這種事……」寒傾顏低聲道。

墨玖笑了：「如果朕要你找一個合適的繼承人，到時候把皇位交在她手上呢？」

這就是徹徹底底的為他人做嫁衣了。雖然現在的寒傾顏就是在做這種事，但那也是為墨玖做嫁衣，是她心甘情願的，是對她所作所為的彌補與償還。

可陛下卻讓她把這個位子交給別人……

葉如夢都覺得寒傾顏不會同意，但她關心的重點卻根本不在這裡：「那陛下呢？」

墨玖不要這個皇位，要去做什麼？

這一瞬間，兩女心頭一陣顫動，強烈的不安如同暴風雪席捲了她們的內心。

「做朕一直都想做的事。」墨玖輕聲道，「去朕該去的地方。」

這兩句話語裡蘊含的答案簡直無比清晰，讓兩女全都慌了神，葉如夢幾乎是跌跌撞撞的下了床，跑到墨玖身邊：「陛下，不要……」

「朕意已決。」

「再說了，朕一直都有這樣的想法，你是知道的。」

知道歸知道，但接不接受卻是另一回事，這也是葉如夢明明清楚周王對墨玖做了什麼，也不願意去殺了她的原因，因為那樣陛下就會沒有一絲留戀的去赴死。

葉如夢的唇瓣沒有一絲血色，面上亦是如此，緩緩搖了搖頭。

墨玖望著葉如夢，眼裡含著似水的溫柔：「讓我走吧，我累了。」

這一句話，擊潰了葉如夢的所有心理防線，讓她眼眶通紅，兩滴眼淚已然劃過臉頰。

她想要拒絕，想要乞求，卻再也開不了口。

陛下經歷過的那一切，繼續活在世上確實一種煎熬，她又有什麼理由阻止陛下徹底解脫……

「好。」她顫抖的應道，「奴婢也跟陛下一起……」

墨玖搖頭，輕聲道：「我說過了，讓你連帶著我那份一起活下去。」

「以你的修為，天下大可去，為我看遍世間所有的繁華與美景，好嗎？」他蹲下身，用手指輕輕拭去了葉如夢的眼淚。

葉如夢死死咬著牙，只有更咽：「好……」

「嗯。」墨玖輕聲應道，然後從葉如夢的腰間取出匕首，遞到了寒傾顏掌心。

寒傾顏怔怔看著手裡的利刃，身軀僵硬無比。

墨玖淡淡一笑：「寒國師，還愣著幹什麼？」

他兩手把寒傾顏的手握在其中，控制著她的手指一根根合攏，把匕首徹底握在手裡。

手上是墨玖肌膚的柔軟與細膩的觸感，寒傾顏內心卻沒有一絲悸動，只有凍結她全身的寒冷與恐懼。

她察覺到墨玖要拉著她的手往自己胸膛上送，她立馬反應過來，縮回了手臂。

「怎麼？寒國師的願望不是一直都是殺了朕嗎？」墨玖明亮的黑眸凝望著寒傾顏的雙眼，「現在朕把這個機會給你了，你怎麼又不敢了呢？」

「不，臣做不到……」寒傾顏的表情好似要崩潰了一般，讓她親手殺死自己最愛的人，她做不到。

懲罰，這就是陛下對她的懲罰。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的感覺……

寒傾顏痛苦又絕望的想著。

正在這時，冰涼的指尖撫摸上了她的臉龐，墨玖好似丈夫一般為寒傾顏擦拭著昨晚就流出的血跡，此刻滲出的汗水，輕聲道：「朕一直都想當一位明君，只是經歷了那一切，朕明白自己是一定做不到的。所以，你要為朕完成這個願望。」

前一刻還要她親手殺了他，這一刻就在對她寄託他的期望。

寒傾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楚陛下的殘忍與無情……

這是真正想讓她在無盡的痛苦和悔恨中度過餘生。

但她卻無法拒絕，只因為這是他的願望……

感受到寒傾顏的手鬆動了一些，墨玖又想抽動她的手，匕首即將觸碰到胸膛，被她反應過來，正想收手。

噗呲。

下一刻，寒傾顏就感受到溫熱的液體落到了自己的手上。

眼前是那張絕美的俏顏，近在咫尺，變得這樣伸手便可觸碰，又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