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醫李可》第十三章 太陽陽明合病
李可眉頭立刻就皺起來了。「沒事,我回去睡一覺就行。」張二嬸都快站不穩了,剛才也是站不穩才坐在路邊上休息的。
李可問:「要不還是去看大夫吧?」
張二嬸迷迷糊糊地回答:「診所在鄉裡呢,離著大老遠,我也走不過去啊。」
李可問:「要不把大夫請來?」
張二嬸道:「請大夫要去一個來回,大夫看完了,又得去鄉裡拿葯,那又要一個來回,都要明天了。算了,沒事的,我睡一下就好了。」
李可聞言皺緊了眉:「不行,你這身上燙的太厲害了,跟煤炭燒起來一樣。」
張嬸也覺得自己的情況很不對,她已經暈的不行了:「那怎辦?」
李可看了看天色,現在已經是下午了,跑兩個來回肯定是不夠的,他便說:「嬸子,這樣,你哪裡不舒服都告訴我,我去鄉裡跟大夫說,讓大夫開了葯,我直接給你帶回來,好不?我現在也不能趕工分,有時間。」
張嬸聞言看向了李可。
李可沖她點點頭。
張嬸感激道:「那……那謝謝你了啊。」
「沒事。」李可答應一聲。
李可先是把張嬸攙回了家裡,然後開始記錄病情。
中醫四診,望聞問切。
在獄中,老黃就已經詳細教過李可診斷。不過,獄中條件有限,也沒有病人讓李可來診斷,所以李可的實操還是很弱的。
為了避免誤診,李可詢問的非常仔細,各個方面都詢問到了,怕記不住他還寫了下來。
根據張嬸所述,昨天晚上肚子餓了,就吃了一碗前一天涼透的紅薯黃豆湯,吃完就睡了,今天上午就感覺到了乏力,口渴,下肢酸軟,上午幹活就不行了。
她家那口子就讓她喝點熱水,煮了點熱水,喝了三杯之後,又覺得身上發熱了,頭暈,惡寒。等到下午的時候,皮膚就熱若燔炭了,李可握上去竟發現有灼手感。
不過沒有體溫計,李可也不知道她到底發燒多少度。
整個人不欲飲食,還有溫溫欲吐之感,並且感覺到心煩,渴飲。
把癥狀一一記錄好,李可說:「嬸子,舌頭伸出來,我看一下。」
張嬸說:「你還會看舌頭呢?」
「一點點吧,等下再跟大夫說。」李可回答。
張嬸吐出舌頭。
李可在自然光的條件下觀察發現舌苔白厚而少津。
李可也在本子上記錄,然後說:「我給你把個脈吧。」
「這你都會?」張嬸有些驚奇了。
李可含糊回答:「至少流程走走完嘛。」
張嬸伸出了手,李可伸手中指定關,然後再下食指和無名指,診斷其寸關尺三部。
診脈有診三部九侯之說,最初的三部是人迎,寸口,太溪三部。後來漢朝之後就獨取寸口了,所以在寸口分出了寸關尺三部,每一部有浮中沉三候,所以叫做三部九侯。
李可對診脈不是特別擅長,目前真正掌握的還只有入門的浮沉遲數四個脈,張嬸的脈象是呈現出明顯的數脈特點。
什麼是數脈?
《頻湖脈學》中曰:「一息六至,脈流薄疾。」
《脈理求真》中曰:「數則呼吸定息每見五至六至,應指甚速。」
翻譯過來呢,就大概是一分鐘跳90-100次。
古代沒有分鐘這個概念,那怎麼判斷呢,就是靠呼吸,醫生的呼吸是專門訓練過,一息六至,就是數脈了。
數脈主熱證,脈象有力為實熱,無力為虛熱。
實則清之,虛則補之。
有些肺結核晚期病人,也會出現數脈的,這個時候要是誤做實熱來治,一清熱就人就涼了。
但是放在張嬸身上,她的脈證是相符的,癥狀呈現出熱證的特點,脈象也呈現出熱證,脈證相符為吉,脈證相悖為凶,這一點老黃曾在獄中反覆囑咐過李可,不過李可還是剛出來,倒也沒機會遇上脈證不符的患者。
做完了診斷,李可問:「嬸子,你的診療本在哪兒?」
張嬸說:「在那個櫃子的第二個抽屜裡,再拿些錢,現在沒錢不給拿葯了,不能賒欠了。」
「哦,知道了。」李可答應一聲,拿上錢和診療本,對張嬸說:「你先休息著,我去給你拿葯。」
告別張嬸,李可就出了門,路上,李可還在琢磨張嬸的病情。
凡是天下萬種疾病,總不離六經八綱範疇。
張嬸是因為食慾不節而得此病,她的舌苔白厚就證明了傷食於裡。
心煩和渴飲證明了裡熱證已具。
而頭暈和惡寒,則是太陽表證。
脈數,體若燔炭則是證明了邪熱熾盛。
而不思飲食,有溫溫欲吐感,則是因為邪熱傳裡,已經使得胃氣失和。
這是比較典型的太陽陽明合併,既有太陽表證存在,又有陽明裡熱證。
辨證既明,法則當出。
李可的腦海中自然而然就蹦出來了《傷寒論》的內容。
第33條。
「太陽陽明合病,不下利但嘔者,葛根加半夏湯主之。」
不下利是有的。
這裡的嘔,不能單純理解為嘔吐。欲嘔,噁心這些其實都是胃氣失和,本該向下的胃氣,反而向上走了,由此引發的癥狀。
傷寒論的條文正好對應。
李可心中放心了不少,這個病證還是比較簡單的,也沒有經過誤治,不像他爹那樣被誤治了那麼多次。
李可腳步未停,一路急匆匆到了鄉裡,這次他就熟門熟路地直奔聯合診所去了。
縣裡目前的醫療情況,就只有縣醫院有西醫,能做檢查和手術,其他這些聯合診所,都是中醫,沒有西醫。
到鄉裡的時候,都已經快傍晚了。
「同志,請問診所有醫生在嗎?」李可進去詢問。
打雜的小夥子頭都沒抬:「沒了,出去瞧病了。」
「啊?那甚時候回來啊?」李可皺眉問。
小夥子說:「是請到村裡去看病了,不知道甚時候……哎,是你這個騙子啊!」
小夥子認出了李可。
李可一怔。
小夥子立馬想抓李可,怒道:「好你個壞分子,你騙我,那方子根本不是劉大夫給的!」
李可道:「我沒說是劉大夫給的,我是說我把方子弄丟了,但是我還記得裡面是內容,能寫下來……」
小夥子愣住了,好像是沒有,人家這麼一說,他就自然而然認為是劉大夫開的,畢竟劉大夫都去他們村了。
「你……你……」小夥子不知道怎麼接了。
「額……」李可摸了摸鼻子,他岔開話題道:「劉大夫今天不在嗎?」
小夥子道:「不是跟你說了嘛,出診了,今天不知道還回不回來了。」
雖然有聯合診所在,但診所裡卻經常找不到醫生。沒辦法,附近幾個鄉都是找的這一家診所,好幾萬老百姓隻配備了這四個大夫。
你沒聽錯,就是幾萬人配四個大夫。而且都是山區,大夫一走就是一天。
而這,已經是很好的條件了。
因為裡面那些更偏遠的地方,一整個鄉裡連一個大夫都沒有,甚至附近幾個鄉都沒有一個大夫。所以那裡面的人們,輕易不敢言醫,一旦找醫生,那一定是九死一生的垂危大症。
這年頭,農村醫療情況太緊張了。
李可本來是找大夫一起商量確認一下的,畢竟他臨床經驗不豐富,確認一下,更保險一些。現在醫生不在,他也不能白跑一趟,讓人家乾等一天啊,畢竟病情等不起啊。
李可犯難了。
李可回顧了一下自己辨證的全過程,覺得應該是沒錯的,只要辨證沒錯,用藥上就不會有太大偏差了,更何況這個病還是跟經方條文正好對應的。
李可下了決心,對小夥子:「我是來抓藥的。」
「甚?」小夥子狐疑道:「又抓藥?上次那個方子還沒說清楚呢,是誰給你的偏方?你為甚不聽大夫的,乾甚要相信偏方?這次……也是偏方?」
李可摸摸鼻子,有點尷尬:「你有紙嗎?」
小夥子問:「怎?你又弄丟了?」
李可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小夥子追問:「然後,你又背下來了?」
李可抬頭看小夥子,謔,懂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