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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時已到》186 舊人相見
細雨延綿至次日,淅淅瀝瀝仍未休止。

薑雪昔今日的髮髻梳得尤為精細,其上簪一對鑲南珠白玉釵,走動間流蘇隨微風細雨輕搖,簇新綉著蓮紋的繡鞋踩在雨水中,微濺濕了天青色裙角。

兩名女使陪同在側,一人撐傘,一人相扶,如此將跨出府門之際,恰遇早朝後歸來的薑正輔在門前落轎。

「父親。」薑雪昔於一側站定,福身行禮。

薑正輔頗為意外地看著女兒:「昔兒這是要出門去?」

他已經太久沒有見到過女兒跨出這道大門了。

「是。」似連眼睫都透著纖弱的女孩子微微垂眸:「女兒想要出門吃茶會友。」

薑正輔回過神來,眼中多了兩分欣慰:「可是那位吉家二娘子?」

昨晚吉家來人給女兒送信之事,他自然不會一無所知。

薑雪昔點頭:「正是。」

「下了一夜的雨,今日到底是涼了些……」薑正輔似猶豫了一瞬,但見女兒顯然認真打扮過的模樣,總歸是笑了笑:「但既是與人約好了,自然是不宜失約的。」

薑雪昔露出一絲笑意:「多謝父親。」

「你們二人照料好姑娘,當心路滑風大,勿要讓姑娘著了涼。」薑正輔交待了兩名女使一句,便道:「去吧。」

「是。」

薑雪昔在兩名女使的陪同下上了備好的馬車。

「近來姑娘的精神倒是頗好。」迎上來的老僕跟在薑正輔身側,笑著說道。

薑正輔點頭:「難得她願意交友,出去走動……」

「此前郎中也說過,姑娘的病想要養好,心情也尤為緊要,心境開闊了,病自然也能好得更快……郎主這下可以放心了。」

薑正輔眼中難得有了笑意:「如此自是再好不過了。」

而後,他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微慢下腳步,下意識地回頭看向府門外方才馬車離去的方向。

……

馬車很快來到了與衡玉約定之處。

「聽聞吉姑娘住在延康坊,離此處可是遠著呢。」女使邊扶著薑雪昔下了馬車,邊道:「特地將見面之處選在此地,可見吉姑娘是為姑娘的身子在著想呢,這是怕顛簸了姑娘。」

薑雪昔透過傘沿看向面前茶樓,心中泛起暖意:「是,衡妹妹十分有心了。」

衡玉早已交待罷了茶樓中的夥計,待薑雪昔入得茶樓中,道出了姓氏後,便被夥計請去了二樓雅室。

「薑姐姐來了。」早等在此處的衡玉見得薑雪昔,遂起身相迎。

「讓衡妹妹久等了。說來,衡妹妹今日未曾前往東宮授課嗎?」

「嘉儀郡主年紀尚小,我這老師做得便也輕鬆,授課每滿五日便可歇上兩日。」衡玉笑著抬手:「薑姐姐請坐。」

薑雪昔輕輕點頭,隨後看向身後女使:「我與衡妹妹單獨說會兒話,你們且去外面守著。」

兩名女使不疑有它,應下後行禮退了出去。

衡玉便也示意翠槐跟著退去了房外。

「多謝衡妹妹替我費心打聽了。」薑雪昔未急著追問,而是先朝衡玉施了一禮道謝。

衡玉輕扶住她的手臂:「舉手之勞,薑姐姐不必客氣。」

「衡妹妹,不知……你所尋到之人,如今身在何處?」薑雪昔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有那麼急迫:「我之後,是否能與他見上一面?」

衡玉微微笑道:「不必等之後。」

說話間,她轉頭看向身後那扇四折大屏風。

縱然薑雪昔來之前已經想到過今日便可相見的可能,且抱了極大希望,但此一刻,仍是一時間身形微僵,幾乎是窒著呼吸看向屏風的方向。

她覺得似乎只是一眨眼的時間,卻又覺得彷彿等了大半生那般漫長——

視線中,一道藏青色的清瘦身影自屏風後慢慢走了出來。

四目相視間,薑雪昔一眨不眨的那雙眼睛倏地紅透。

他變了許多許多……

但那雙眼睛她只需看上一眼,便已有了答案。

「容濟。」

她喚了一聲,嘴角微顫著上揚,久別重逢,總是值得開心的。

嚴明立在那裏,二人之間相隔七八步遠,他未有再上前,隻這般與那雙帶笑的淚眼對視著。

衡玉見狀未再多言,無聲離開了雅室。

「隨我去對街汪記果子鋪,給薑姐姐買些點心回來。」將雅室的門合上之際,衡玉對翠槐道。

翠槐應下,與她一同下了樓。

見她們主僕二人離去,薑家的兩名女使便叩響了雅室的門,詢問道:「姑娘,可需婢子們進去侍奉嗎?」

「不必,我獨自……」薑雪昔的視線胡亂地落在臨窗小幾上擺放著的幾冊書上,道:「我獨自看會兒書,等衡妹妹回來。」

「是,那姑娘若是有事,便隨時喚婢子。」

薑雪昔先是點頭,旋即意識到她們瞧不見,遂又揚聲應了聲:「好。」

她好似不見慌亂,卻又處處可見慌亂。

而立在屏風旁的人,隻靜靜看著她,仍舊未開口。

……

衡玉出了茶樓,帶著翠槐往對街走去,倒也的確去了果子鋪中買了不少點心。

自鋪中出來時,雨水又大了些,街上行人撐傘匆匆而行之際,衡玉餘光內驀地瞥見了一抹蒼藍色的背影。

直覺大於其它,她幾乎是一瞬間便從翠槐撐著的傘下邁出了腳步,轉身拿視線去追尋那道背影。

「姑娘!」

見她忽然快步小跑進了人群中,翠槐趕忙去追。

衡玉提裙快行於人群中,雨霧朦朧,傘擋視線,彷彿方才那抹蒼藍只是她的錯覺。

她一直追到一條巷尾處,眼看視線中毫無所獲,這才停下了腳步。

「姑娘,您是在找什麼嗎?」翠槐舉著傘跑著追上來,邊拿帕子替衡玉擦了擦臉上的雨水,邊不解地問。

「方才……好像看到了一位熟人。」衡玉有些出神,又於原地站了片刻,才道

:「走吧。」

她去了不遠處的另一座茶樓中,徑直上了二樓,進了一間包廂。

翠槐握著滴水的紫竹傘,守在包廂外。

「怎淋濕了?」

包廂中,坐在臨窗茶幾旁的蕭牧抬起眼睛之際問道。

「方才好像瞧見了晏泯……」衡玉來到茶幾的另一端坐下,便直接與他說道:「我追上去看了看……又覺得許是眼花了。」

蕭牧問:「就在這附近?」

「是,這條街一直往前。」

蕭牧便交待了守在一旁的近隨十一,帶人前去暗中查探。

他一直都在讓人留意晏泯的蹤跡,縱然興許果真是衡玉眼花,卻也不能放過任何線索。

十一離去後,他也站起了身來。

「你要去作何?」衡玉抬頭問。

她本以為蕭牧是要出去,然卻見他行至屏風旁,取下了其上掛著的一件披風,朝她走了過來。

「披上吧。」他將披風遞上。

衡玉抬頭看著他:「不冷。」

她的衣裙只是微濕而已,因為她本也是穿了披風的,因濕了大半,方才進得茶樓內之時便解下了,交給了翠槐拿著。

但她無意同面前之人說得這般細緻。

「怎會不冷。」蕭牧抬手不由分說地替她披上,又微微彎身,系好系帶。

衡玉看著他,嘴角微翹起。

有時適當的拒絕,看來還是很好用的。

蕭牧抬眼之際,撞見她眼中那一絲近在咫尺的笑意,心口處快跳了幾下,很快便直起身來。

「見上面了?」他岔開話題般問,邊坐回去。

「見上了。」心情頗好的衡玉將臨街的窗微推開了些許,望向斜對面的茶樓:「你說,舊人重逢,會說些什麼呢?」

蕭牧也看向那座茶樓:「你既如此好奇,何不幹脆留下偷聽。」

「我倒想呢。若非想著你還在此處等著,我高低是得想個法子聽上一聽的。」

「如此倒是我耽誤你的正事了。」蕭牧隨手倒了盞熱茶,推向她:「權當倒茶賠罪。」

「侯爺言重。」衡玉大度一笑,卻也將茶端了起來。

「近來於宮中授課,可還適應?」蕭牧道:「此事我還未來得及當面道一句恭喜。」

衡玉吃了口熱茶,道:「不必你親口當面說,我也知道的。」

蕭牧看向她:「知道什麼?」

少女捧著茶盞,一雙杏眼裏有著笑意:「我知道,你定然是在替我開心的。」

蕭牧微微一怔後,眼底也浮上了笑,難得並未否認,而是認真點頭:「是。」

衡玉面上笑意便愈盛,窗外雨水更急,卻愈顯得室內茶香暖人。而她身上披風上的氣息、及對面坐著的人,皆讓她安心怡悅。

她又靜靜吃了兩口茶,再看向對面的茶樓時,對蕭牧道:「你留意到沒有,那兩個人似乎……」

蕭牧隨意地看去:「一早便留意到了。」

「他們……是薑正輔的人嗎?」衡玉猜測道:「跟著薑姐姐的?」

「應當是了。」

「那他們會不會發現嚴軍醫……」衡玉隔著雨幕看向那二樓處。

「不過是遲早之事。」蕭牧道:「他既做出了如此選擇,便是做好了準備的。」

衡玉點頭,這倒也是。

至於具體如何應對,那便要看嚴軍醫自身了。

屋簷青瓦為針,將顆顆晶瑩的雨珠串作珠簾,垂於窗外,又灑落青石板上,發出相擊之音,如斷線玉珠飛濺。

「我便知道,你還活著……」

「這些年來,你還好嗎?近九年的時間,我一直都在找你……」

薑雪昔的聲音低低,和著窗外雨聲,有著諸多無法言說的情緒交雜。

嚴明終於開口,聲音微啞:「為何還要找我?」

「為何?」薑雪昔眼睫微顫了一下,朝他伸出手去,攤開手掌,掌心裏托著的是那隻枯黃的狗尾巴草手環:「你十五歲那年說的話,難道你忘了嗎?」

嚴明沉默著。

她替他答道:「你說過,要守著我,護著我一輩子的。」

「你不辭而別是因時家突然出事,我明白……我未曾怪過你食言,我只是擔心你,記掛你。」她紅著眼眶道:「你當真不知道這些嗎?」

「我……」嚴明聲音緩慢猶豫,好片刻,才垂眸道:「我知道。」

「那你為何連你尚且平安的消息,都不願讓我知道?」薑雪昔朝他走近兩步,卻又停下,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問:「還是說,你早就將舊事拋在腦後……已經成家了?」

想到二人之間隔著的種種,嚴明微攥緊了十指,道:「是,我已經成家數年。」

他鼓起勇氣看向她:「今日之所以前來,是為當年的不辭而別說句抱歉,也請薑姑娘從此不必再記掛嶽某了。」

薑雪昔靜靜看了他片刻,就在他要移開視線時,只聽她篤定地道:「你撒謊。」

嚴明怔住。

下一刻,薑雪昔驀地快步撲向他,將他一把抱住。

嚴明呼吸大窒,手足無措起來。

「我自三歲起便認識你了,你七八歲時光著身子在後山河中洗澡時的模樣我都見過嗚嗚嗚!」薑雪昔眼中淚水聚集得愈發大顆,往下砸落下來。

嚴明:「??」

這種事情……就不用特地提起了吧!

身前之人更咽著道:「你每次撒謊,我都能一眼識破……」

「你成的什麼家,你分明也在記掛著我……若不然,你豈會冒著這般危險也要來見我?」薑雪昔緊緊抱著他,失而復得之餘,更有患得患失,諸多情緒翻湧間,讓她一時雙手發顫。

察覺到她身體的異樣,嚴明立時緊張地扶起她的肩膀:「你且坐下,深吸口氣……」

他將人扶到椅中坐下去,先拿了茶水遞給她,而後半蹲身在她面前,替她把看脈象。

將手收回時,嚴明的心沉了沉。

他抬頭,啞聲問:「你近日……可覺得身體哪裏不適?」

薑雪昔已擦去了淚,搖頭:「今日見了你,我隻覺得哪裏都好了。」

嚴明著急又無奈:「說實話。」

「實話啊……」薑雪昔微微笑了笑,看著他,道:「想來,我應是沒多久可活了吧。」

嚴明面色一變:「胡說八道!」

「我胡說,你讓我說實話。」薑雪昔嘆氣:「我說了實話,你又說我胡說。」

見他不安皺眉,她聲音低了下來:「容濟,你不必如此,我自己的身子,我心中有數的。能再見到你一面,我已經很知足了。」

「從今日起,不許再說不吉利的話。」嚴明正色道:「有我在,便一定會醫好你的。」

言畢,又重複道:「你要相信,我可以醫得好你。」

「好啊。」薑雪昔不知信了沒有,笑著道:「那我們日後,是不是又能常常見面了?」

看著那雙如九年前一般乾淨溫柔的笑眼,嚴明心口處一陣無聲揪痛。

「容濟,說說你這些年來的經歷吧?你的樣子似乎變了許多……我如今,該喚你什麼呢?」她似閑談般問著。

「我如今姓嚴。」嚴明微平復著心緒,溫聲答道:「我之前輾轉逃至北地……入了定北侯麾下做軍醫,此番正是隨同定北侯一同奉召入京。」

他的秘密可以毫無保留告知她,哪怕會招來殺身之禍——

但有關將軍的一切,他必守口如瓶。

「原來你去了北地……」

二人低聲談話,天地間雨勢愈大,喧囂雨聲似要將一切掩埋。

這場雨水直至次日方才停下。

上半日天色依舊陰沉著,待到午後,烏雲後忽然迸出道道金光,刺破了數日陰霾。

午後申時,奉召入宮面聖的蕭牧,來到了皇帝的寢殿外。

內監通稟罷,蕭牧便被引入了寢殿中。

除了皇帝之外,寢殿中尚有其他人在。

此人於蕭牧而言,是第一次相見。

但於時敬之而言,卻是一位故人。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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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好很多了,謝謝大家關心,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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