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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時已到》083 很重要嗎
蕭牧派人去傳話相邀時,衡玉正在房內與蔣媒官商談著後日的採擇之禮,吉吉坐在一旁邊替自家姑娘剝著松子兒。

按說議親之事,姑娘家本不適宜親自在旁,然而吉吉情況特殊些,衡玉也想最大限度地讓她自己拿主意,順心意。

聽罷女使的來意,衡玉還未及開口,蔣媒官便道:「阿衡,侯爺大約也是想找你談一談後日納彩之事,快些過去吧!」

「納彩之事自有蒙家安排準備,哪裏用得著侯爺來與我商議?」衡玉說著話,已然起了身。

蔣媒官輕咳一聲:「……那定是有別旳要緊事!」

她這廂費心找著借口推衡玉赴宴,殊不知此舉根本毫無必要。

「翠槐,快來替我更衣。」衡玉往內室走去,語氣腳步輕快。

衡玉本以為設宴之處依舊在上次她醉酒的松風閣,卻見女使一路帶著她來到了飯廳。

女使通傳間,衡玉隱隱聽得其內有交談聲。

這是另有客在?

可侯爺待客,請她來作何?

這疑問很快便有了答案。

「真是吉二姑娘呀!」

女子的聲音裡滿是欣喜。

衡玉循聲看去,一時頗驚訝:「蘇姑娘?」

「是我!」蘇蓮娘已朝她快步走來,親近地拉起她的手,面上笑意濃極,眼圈卻是微紅:「當真沒想到還能有幸再見到吉二姑娘……」

面前的姑娘於她而言有著格外不同的意義在。

一些事情的發生,若解決之道不同、身側之人態度不同、最關鍵之時無人給予力量,心志說被磨碎,是一瞬間也是一輩子的事情。

衡玉笑著道:「我也未曾想到會在此處見到蘇姑娘。」

一旁,本坐著的蘇先生已經自椅間起身,有些緊張地理了理衣袖,頻頻以眼神示意蕭牧。

侯爺一雙眼睛光盯著人小姑娘作何,倒是快給他引見啊!

「吉畫師,這位是蘇先生。」見衡玉看向自己,蕭牧適才一一引見著:「這位是蘇家娘子。」

「是我父親母親。」蘇蓮娘拉著衡玉的手走過來。

衡玉遂抬手施禮。

「吉姑娘……」站在蘇先生身旁的婦人忙向衡玉還禮:「常聽蓮娘提起吉姑娘的,今日總算有機會當面與姑娘道句謝了!」

已張了嘴卻被妻子搶在前頭的蘇先生暗暗著急。

怎麼搶他這個一家之主的話!

「伯母客氣了,家中不過是以常理行事,當不得謝字。」

「怎麼當不得呢。」婦人輕嘆口氣:「蓮娘都與我細說過了,吉姑娘不單明事理,有決斷,更對她保護有加,事後又專程讓吉郎君修書送回幽州,以解我夫婦二人心結……」

蘇先生:「……」

這個女人是一點話都不肯給他留嗎?

吉姑娘到現在都顧不得看他一眼!

「若非是貴府,單憑我們,怕是撞破頭也無處尋求公道,我可憐的蓮娘,當真是要白白被姓曹的畜——」

「咳!」蘇先生趕忙咳嗽打斷了老妻的話。

這可是晴寒先生的孫女!

書香門第熏陶出的小畫師,哪裏聽得這般粗俗之言!

婦人被他打斷後微微一頓,重新措辭道:「只怕是要白白被那姓曹的禽獸愚弄欺負了!」

蘇先生面上維持的笑意一時凝滯。

這口改得倒不失為有一絲沒必要……

見妻子還欲再說,滿臉寫著「吉姑娘看看我」的蘇先生強行擠上前攬過話題,與衡玉一番誠摯寒暄。

席間交談時,酒過三巡,蘇先生還吟了數首晴寒先生的詩,吟至悲切處,涕淚橫流,被老妻嫌棄地在桌下狠狠擰了大腿。

宴畢,蕭牧命人將蘇家人送了回去。

「蘇先生乃舉家遷來,自不適宜住在侯府,嚴軍師已提早在城中安排好了住處。」離開飯廳的路上,蕭牧與衡玉說著。

「侯爺真乃禮賢下士之典範。」

蕭牧聞言轉頭看向她,疑惑道:「……有什麼事情是不能被你用來拍本候馬屁的嗎?」

無論他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她似乎總能立即找到拍馬屁的角度。

「脫口而出的怎能是馬屁呢?分明是真心稱讚。」

蕭牧輕「哦」了一聲,看向前方,嘴角微微翹起。

他走得很慢,披著大氅的身形在夜色中顯得愈發偉岸。

一陣夜風起,他以拳抵在口邊克制地咳了兩聲。

聽著這咳聲,衡玉本也彎著的嘴角收了回去。

他的「病」,根本一直都不曾轉好吧?

「城外的溫泉莊子……你若得空,待後日大柱的納彩之禮後,我便安排人送你和母親前去小住。」蕭牧止了咳,聲音尚有一絲沙啞。

衡玉似有些走神,輕輕點了下頭。

蕭牧目視著前方,沒聽到她的回答,猶豫了一瞬,問:「不喜泡湯?」

「豈會,喜歡。」衡玉半回神,「侯爺可要與我一起去泡嗎?」

「?」

蕭牧腳下猛然一頓,僵硬轉頭看向她時,面色雖還算平靜,眼底卻隱有忐忑之色。

衡玉張了張口,露出僵硬笑意,解釋道:「此一起,非彼一起。只是邀侯爺同往之意。」

蕭牧再次咳了一聲,卻是清咳。

「我便不去了。」

「可侯爺……病體初愈,身上又有戰場上留下的舊傷,更應當調理才是。」衡玉快走了一步,轉過身半堵在他面前,認真勸道:「若有公務,一併帶去即可。且我聽伯母說了,那莊子也不算遠,來回也不麻煩的。」

善意該是相互的,她是這樣認為的,也是無需去思考便下意識這般去做的。

蕭牧駐足看著面前微微仰著臉的少女。

「很重要嗎?」他像是問她,也像是在問自己:「我之傷病或生死,當真重要嗎?」

這八年間,他偶爾會有這樣的疑惑。

「當然重要!」少女毫不猶豫地重重點頭,湛亮眸子對上他視線的一瞬,她似有所察地糾正道:「侯爺斷不該有此疑問的——尋常人尚且百般求生,如侯爺此等關乎天下安危,幾乎被奉為神明者,又怎可不看重己身?」

蕭牧靜靜與她對視了片刻,緩聲問:「這天下人,當真就缺我來守嗎?」

「自然。」少女認真道:「我也是天下人,我說了算。」

她也是天下人。

所以——

四下皆靜,冬日夜寒,萬物凋零凍土之下,卻彷彿在時刻醞釀生機,待春日到來。

見她似還要說,蕭牧抬手阻止道:「行了,馬屁就不必再拍了——」

語氣已不見了方才那宛若萬年古井般的平寂。

「那溫泉莊子?」

蕭牧將手負在身後,饒開她一步,往前走去。

「本候考慮考慮。」

衡玉莞爾,提步跟上。

然而待半刻鐘後,與蕭牧分開之後,她看了眼四下的路,不知在分辨著什麼,而後抬腳去了一旁的涼亭中坐下。

翠槐跟過去:「夜中寒涼,姑娘不回去歇息嗎?」

「不急,坐一會兒吧。」

而這一坐,便足足坐了半個時辰余。

衡玉已冷得再坐不住,裘衣上的兜帽早已罩上,鼻尖臉頰微紅,雙手合攏在唇邊輕輕哈著熱氣。

翠槐正要忍不住再勸時,卻忽聽自家姑娘開口喊道:「嚴軍醫!」

剛踏上這條小徑,正皺眉凝神的嚴明猛然聽到夜色中這道喚聲,險些被嚇著。

循聲看去,只見披著狐裘的女孩子朝他快步走了過來。

「吉畫師?」他看了下四處,除了她的女使再不見其他人,遂不解地問:「這般時辰吉畫師怎會在此處?」

「特在此等候嚴軍醫。」

嚴明聞言眼神微動,「吉畫師怎知我一定會由此經過?」

「猜的。」

嚴明周身無聲升起一絲戒備。

猜的?

猜他之前一定是在將軍院中嗎?

他可是軍醫,不是身有公務差事的幕僚將士——

「那不知吉畫師為何事專程等在此處?」

未曾直接相請,而是深夜在此堵他,怎也不可能是尋他治病的吧。

果然,便聽對方道:「有事相詢,不知嚴軍師可便移步一敘?」

嚴明看了她片刻,猶豫之後,到底微一點頭。

------題外話------

晚安大家,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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