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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時已到》017 「飢不擇食」
「俟斤……那咱們要如何應對?」

「你問老子,老子問誰去!」璿浦罵了一聲,咬牙道:「守著!敵不動我不動!」

金烏西墜,最後一縷暮色如薄紗掠過西峽石谷後消失不見,天地間顏色頓暗。

山中狼嚎聲迴響,黑雲蔽月,寒風呼嘯。

忽倫城背靠西洪江,此道天塹如一道屏障,讓人無法跨越,牢牢護住忽倫城後方之地。

也正因此,大軍壓境之際,此處防守最為薄弱。

哨樓之上,契丹士兵看著夜色中如猛獸般湧動的滔滔江水,想著正城門外的盧龍軍,愈發心神不寧。

而此時,那漆黑無邊際的西洪江上方,突然出現了星星點點的亮光。

「那……那是什麼?」契丹士兵隻覺眼花一般。

另名士兵也看過去。

「像是火光!」

「快,放箭!」

他們尚未弄清楚那是什麼「怪物」,但本能已經告訴他們,未知即為危險!

「咻咻咻!」

冷箭如雨,飛向那火光之處。

此時夜風大作,江水之上尤甚,加之出箭士兵心中恐懼,箭雨多是墜入江中。

而更叫他們驚詫的是——那些「火光」竟懂得閃躲!

驚異間,隨著距離的逼近,只見團團火光映照下,那些不明之物竟如夜鷹一般伸展著翅膀,而其上……

「是人!」

「那上面有人!」

契丹士兵大駭,來不及去想這些人怎能「飛」過西洪江,當下立即就要鳴角向城中示警。

然而還不及他有動作,便被從後而至一刀抹喉!

那些「人」已經來到他們眼前,他們整齊有素地將身上綁著的機巧雙翼收於背後,落地之際個個動作迅疾,不過幾息間便將那些哨兵解決乾淨。

「入城——」為首的黑衣年輕男子立時下令。

這道聲音落在眾人耳中猶如神音,讓本就訓練有素的一行人愈發神定心安。

一行人自背部入城,為首之人照著腦海中熟記的布防圖,在前一路謹慎避開城中防守,來到了城中存放糧草軍資之處。

半柱香後,隨著兩名守營的契丹士兵倒地,糧草東南角忽然竄起火光。

「不好!走水了!」

「快,快滅火!」

然而在火油與夜風的助力下,火勢蔓延的速度遠非人力所能夠控制。

火舌在夜風中快速吞吐著,很快便將四下變成了一片火海。

「將軍,成了!」隱藏在暗處的黑衣人眼睛被火光映得發亮。

「將軍,咱們快撤吧——」蕭牧手下的年輕副尉王敬勇低聲說道。

璿浦聞訊定會很快帶士兵趕來,人多了只怕不好脫身。

「不急。」蕭牧看了一眼火勢。

「是。」

眾人便都凝神以待,縱有不解者,也皆安心遵從。

將軍行事自有道理在——

「定是盧龍軍潛入了城中!給我搜!戒嚴全城,必要抓到他們碎屍萬段!」看著眼前的大火,璿浦目呲欲裂:「儘力挽救糧草!」

「俟斤,今夜北風起,他們早就計劃好了聲東擊西,裡應外合!此時城中大亂,軍心動蕩,盧龍軍必會趁亂攻城!」

「沒錯……這蕭牧一貫陰險!」璿浦心亂如麻,拔起腰間長刀,恨聲道:「老子今夜就跟他拚了!縱然是死,也非得割下他的項上人頭不可!」

四下為救火而混亂嘈雜,搜找放火之人蹤跡的士兵穿行著。蕭牧看一眼升騰的濃煙與那被烈火烤紅的半邊天,道:「到時候了——」

見他手勢,一行人立時點燃火油,展開雙翼機關。

他們所用的玄翼不僅需要藉助風力,還需火油燒料為支撐,這在黑夜中無疑是顯眼的,是以來時他們選擇由忽倫城背部渡江——

而此時,眾人方才明白自家將軍的用意在此,濃煙四起,火光衝天,才最便於掩人耳目。

畢竟他們再快,卻也快不過契丹人手中的箭,一旦被發現,才真是插翅也難逃。

大火燃燒徹夜方才堪堪被熄滅,城中由此罩了層濃霧,連朝陽也無法驅散。

但出乎璿浦等人意料的是,城外蕭牧的大軍仍然沒有任何進攻的趨勢。

「他娘的!」一天一夜沒敢合眼的璿浦簡直要瘋了:「姓蕭的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麼葯!」

兵臨城下,又燒了他們的糧草,卻偏偏定在城外不動……這簡直比直接打進來還要熬人!

然而,很快傳入他耳中的,卻是一個更加煎熬的消息——

兩軍陣前,年輕的將軍身披玄甲坐於馬上,出現在了契丹士兵視線當中。

他神態平靜,眉眼清冽似畫,坐於馬上微微垂眸看向敵軍之際,肅殺與悲憫,二者在他身上被融合得毫不矛盾。

「是……是蕭牧!」

其未發一言,卻已讓契丹士兵心神大亂。

緊隨蕭牧而來的王敬勇抽出腰側長刀,舉刀高喝道:「三日為限,交出漩浦,降兵不殺!」

這一聲振聾發聵,彷彿透過契丹士兵驚惑的目光,傳遍了整座忽倫城。

三日。

從火中保下來的糧草,剛好只夠支撐三日!

人心惶惶之際,「交出漩浦,降者不殺」八個字在每一個契丹士兵的腦海中反覆迴響。

「這不過是姓蕭的離間計罷了!我悉萬丹部,容不下叛徒!」城中,璿浦持刀,滿身殺氣:「不怕死的,不怕天神降罪的隻管過來!」

草原人是有信仰的。

可生死關頭,諸事難料。

璿浦面上毫無懼色,實則心中已是大亂。

他將住處戒嚴,隻留了心腹在旁,望著面前送來的酒菜隻覺毫無胃口——姓蕭的已將他變成了這碟子裡的這盤烤肉,誰都想啃上一口!

……

時過三日,忽倫城數十裡外的盧龍軍營中,王敬勇親自端來酒菜:「將軍,您最喜歡的千秋醉——」

一旁身穿軍甲,脖間卻掛著佛珠的年輕男子伸手一攔,狹長的鳳眼一彎,道:「你這傻大個,不知嚴軍醫不讓將軍吃酒?」

說著,便將酒壺提起,笑著朝王敬勇揚了揚:「多謝了——」

王敬勇皺眉:「酒不離身,還算什麼出家人?」

印海無謂一笑:「佛音在心,自然不必在這些凡塵俗務上計較。」

說罷,他吃了一口,嘖聲道:「這麼烈的酒,也就將軍吃得下了……」

閉目養神的蕭牧未曾理會二人,隻問道:「就在這半日了,讓人盯緊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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