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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修羅場中養崽果然有問題》第12章 第 12 章
——沒興趣做小孩的保鏢。

禪院甚爾這麼說著,從胸口抽出一疊紙幣,這是剛剛路過的女士塞進他衣服裡的,隨之附贈的是一張名片。

禪院甚爾看也沒看那名片一眼,直接將其丟進了垃圾桶,紙幣倒是被好好疊起來,收進了口袋。

禪院皆有的好皮囊、頹靡懶散的神情、危險的神秘感、絕佳的身材,符合東亞絕大多數人對男性審美的特質糅雜在一處,使禪院甚爾擁有絕對的吸引力。

但與還需磨礪的少年們不同的是,他是一柄已經完全成熟的兵器,光是坐在這裡,就已經足夠震懾周圍的人,叫誰也不敢上前打擾。

酒吧就這樣被劃出一個絕對靜止的領域,男人敲了敲桌面,點了一杯OldFashioned,然後轉頭看她。

「還真的敢過來啊。」

他笑:「膽子變大了嘛。」

霓虹燈照射在他臉上,偏小的瞳孔顯得他極具攻擊性,禦三家金字塔尖的少爺們脾氣再爛,也終究還是心思單純的少年郎,而眼前的人已經在陰暗的道路上行走多年,變得強大、深沉、危險、不可掌控。

鹿野憐垂著眸,像是在思索將這樣的狼引入室內是否值得,又像是在斟酌用詞:「有您在這裡,憐需要擔憂什麼呢?」

「你對誰都這麼說吧。」禪院甚爾嗤笑一聲,「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毛頭小子了,不會因為你三兩句話就和狗一樣……」

她抬起頭,看著他嘴角的疤,粉色的眸中滿是憐惜和柔軟的歉意:「我很抱歉。」

嘴角這一道疤已經有些年頭,不像從前那樣柔軟,反而變得淺淡而又堅硬。

她手指搭在上面,力道輕柔,像是在愛撫,指尖是涼的,叫禪院甚爾想起茶室前的水手舍。

洗過手,再挑起簾子走進去,正在研習茶道的女孩會朝他笑,遞上來一杯茶。

有時候是抹茶,有時候是煎茶,隨之附贈一些小點心,她從不以鄙夷的態度對待一個沒有咒力的廢人,而是坐在他的身邊,以崇敬的目光看著他,叫他「大人」。

即使這樣會招來更多的麻煩,但禪院甚爾還是一次又一次地走進去,去找他那可笑的自尊。

她收回手,在這一刻,禪院甚爾覺得她就好像要把那段記憶、把他少年時期的自尊、把他僅有的骨頭也一起抽掉。

這讓他下意識攥住她的手腕。

挽留的動作在此時代表的含義不言而喻,察覺到自己妥協得如此輕易,男人有些不甘地抬眸看她。

她白凈的臉龐被酒吧的燈光照的斑駁,低頭看著被他攥住的手,沒有諷刺他的行為,更沒有擺出一副優勝者的自得姿態。

她只是笑了笑,以溫柔而又懷念的語氣:「自大人走後,家裡的白茶就再沒有人嘗過了。」

**

家裡多了禪院惠和禪院甚爾,原本的房子就顯得有些擁擠,搬家的事也隨之提上日程。

米花町處於東京的中心地段,按理說房子應該以公寓居多,但神奇的是,這裡不僅有獨門獨棟的一戶建,竟然連一般隻坐落在山野海邊的小別墅都可以買到。

可以讓她種花的超大庭院、足夠大家庭居住的寬敞戶型、不會讓190的大個子撞腦袋的層高、保鏢先生的健身房和游泳池、孩子們的玩樂空間……

米花町,在這個神奇的地方,不管你的要求有多苛刻,總有一款完美的房子適合你。

別墅的裝修出自大師之手,將傳統日式與現代洋派巧妙地結合在了一處,典雅而又不失溫馨,古樸的陳設添上脫俗的禪意,現代的電器又體現出了熱鬧的煙火氣息。

一樓有四個臥室,太宰治挑了最裡面那一間,其餘兩個孩子一左一右,最外面的留給了保鏢先生禪院甚爾。

二樓的主臥被五條悟通過電話霸佔,大少爺擁有高專宿舍塞不下的衣服,即使在東京租了幾個房子專門擺放也還嫌不夠,因此,整層的衣帽間都盡數歸他所有。

二樓另外兩間臥室被留做客房,鹿野憐一個人住在三樓。

她從京都帶過來的行李不多,孩子們的東西也都不太齊全,隻過了半天,等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放學回來,他們就有了新的房間。

因為有電梯,所以他們不用邁著小短腿爬樓,到三樓找她的時候,她正坐在陽台,手裡拿著花卉大全,和禪院惠一起挑選庭院裡要種的花。

「不想上學了!」江戶川亂步氣鼓鼓地坐在毯子上,「上學回來,亂步的家都沒有了。」

鹿野憐失笑:「不是和你們打電話了嗎?昨天晚上,你們也一致通過了搬家的決定。」

「不管不管。」

江戶川亂步委屈地要死:「我在苦兮兮上學,可是小惠在家裡和姐姐選花,太可惡了。」

禪院惠懵懵懂懂地看過來,因為大哥哥身上沒有惡意,所以他有點不太明白他口中的「可惡」是在針對誰。

太宰治難得和江戶川亂步站在同一陣線,輕飄飄地說道:「他是不是該上幼兒園了?」

江戶川亂步眼睛頓時亮起來:「沒錯,弟弟也該上幼兒園才對!」

禪院惠有點不安地往鹿野憐那邊躲了躲,他總感覺幼兒園不是什麼好東西。

「沒有在選。」

鹿野憐揉了揉禪院惠的腦袋以作安撫,朝另外兩個弟弟笑:「只是弟弟比你們小,需要更長的時間接受外界的信息,所以提前帶著他一起看。」

她拿起一旁的記事本,攤開擺在三個孩子面前,上面是搬家後的各項計劃。

「庭院裡種什麼花可以慢慢挑,你們的日用品想不想自己去選?」

米花町有超大的購物商場,現在是放學後的高峰期,孩子們在遊樂區的陽光下肆意玩鬧,江戶川亂步眯著眼睛看過去,像是有點好奇的樣子。

鹿野憐問他:「要去玩嗎?」

江戶川亂步立即搖頭,指了指「託管幼兒」這幾個牌子:「亂步才不要被託管!」

「……」關注點難道不在「幼兒」上面嗎,太宰治今天對這個哥哥也很無語,江戶川亂步逛商場就是看見什麼都要停下來好奇一番,他才沒有耐心等他。

太宰治牽著鹿野憐的手快步往前走,但是小豆丁再快又能快到哪裡去,江戶川亂步輕輕鬆鬆跟上。

「太宰你的腿好像小輪子啊,就是生鏽了轉不快的那種。」

太宰治才不想和幼稚兒童鬥嘴,但是忍一時越想越氣,在江戶川亂步盯著冰淇淋看的時候,他扯了扯鹿野憐的手:「他今天已經吃過兩個了。」

鹿野憐:「怎麼會是兩個?」

太宰治:「因為他把惠的那一個也吃掉了。」

江戶川亂步:「……」

禪院惠一直乖乖攥著鹿野憐的手,太宰治低頭看他,以誘導的語氣:「亂步把你的冰淇淋搶走了,對吧?」

「不要胡說。」江戶川亂步抱住禪院惠,「是小惠心甘情願給我的!我們是好兄弟!」

鹿野憐彎起眼睛,一旁的禪院甚爾一愣,他從來沒有在她臉上看見這樣明艷的笑容。

從小時候開始,她的笑就十分克制,那時候她還是個孩子,那樣的神情在孩子臉上並不顯得溫柔,只會透出冷淡的疏離感,像是覆蓋著一層朦朧的霧,叫人看不真切,覺得隔著雲端。

禪院甚爾不明白是什麼讓她展露這樣的笑顏,

他就從來沒有看懂過她。

他曾經以為她和自己一樣渴望自由,於是帶著她偷偷跑出禪院家,那時她的眼裡沒有多少喜悅,任他牽著到處亂走,明明他要比她大這麼多,在她平靜包容的目光下,禪院甚爾覺得他才是那個孩子。

「是我讓甚爾大人帶我出去的。」

在他要因此受罰的時候,她站在他身前,小小的個子擋著他,面色不改地說著謊:「讓大人們擔心了,是憐的錯。」

他討厭禪院,因此她就以「甚爾大人」稱呼他,誰都瞧不起他這個沒咒力的廢物,但是她給了他進入茶室的資格。

這種特殊只會招來更嚴重的懲罰,在暗處,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被嫉妒包裹的少年承擔著全部的惡意,她當著所有人的面擋在他身前,於是他第一次惹怒了禪院那群大人。

被捆在暗室裡的少年第一次產生了「看不懂她」這樣的情緒。

她這麼精通人情世故,怎麼會不明白呢?

誰都說她不會說謊,禪院甚爾之前也是這麼認為的,但她今天說謊的樣子和平時並無分別,如果這是她第一次說謊,她怎麼會這麼平靜、這樣毫無負擔地說出去呢?

淤泥裡開不出純白的花朵,禪院的垃圾就是這樣,她用謊言保護他,他卻報以懷疑和猜測。

天與咒縛帶給他的除了沒有咒力的軀殼,還有與生俱來的對危險的警覺。

從那天開始,禪院甚爾不再去她的茶室。

可是現在,看著她柔軟的笑,看著她低頭和小孩一起挑選筷子的目光,禪院甚爾有些恍惚。

或許她是真的不明白呢?

不明白世界上還有「嫉妒」這種東西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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