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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修羅場中養崽果然有問題》第18章 第 18 章
京都,日本的茶從這裡誕生。

不論春夏秋冬,大大小小的茶會總是將這座城市塞得滿滿當當,雪片般的請帖也隨之飄進了鹿野家的信箱。

離交流會還有兩天,少女坐在桌前一封一封翻閱信件,再一字一句親筆回信,鹿野家以茶道為傳承,鹿野憐身為獨女,總是有無暇顧及之處,因此拒絕的辭彙早已熟記於心。

窗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少女抬眸看去,人影掠過,不一會就到了眼前。

是禪院家的人。

「直哉少爺發了好大的脾氣,還請憐大人過去看看吧。」

「還請稍等。」

鹿野憐把毛筆洗凈掛好,又將桌上的信紙分類整理,禪院家的人跪在地上安靜等著,過了一會,她才抬起頭來:「走吧。」

一路沉默,到禪院家的時候,禪院直哉正拿人撒火。

少年黑衣白袴,正握著弓,金髮在陽光下顯得十分耀眼,禪院皆是一等一的好皮囊,他也不例外,面容精緻,顯得矜貴,高高挑起的眼尾又為他平添幾分戾氣。

幾個約莫七八歲的男孩在遠處當靶子,手裡握著鮮紅的蘋果,緊緊閉著眼睛,小腿都在打顫。

聽見腳步聲,他偏頭看過來,手中盲射一箭:「你來了。」

至今也沒人能研究出「葯」的原理,只知道這類似於一個光環效果,離她越近,術式的作用就越好。

人類是會有慣性的,經歷過多次安撫,現在只要看著她,就會不由自主地笑起來,就像是巴甫洛夫的狗。

少年大步走向她,用力捉住她的手:「就叫你不要亂跑,我母親和姊妹從不踏出禪院家一步,你也該向她們學學。」

鹿野憐任由他牽進屋子裡,禪院家沒有空調,小少爺也不愛用風扇,但庭院集滿了古人的智慧,冬暖夏涼,即使兩個人都穿著和服,也不會嫌熱。

「是不是才下火車?」禪院直哉把她抱在懷裡,低頭玩著她的手指,「香味都淡了,要我說,你們女人就不該出門,染上別人的氣味……」

許久沒有得到回應,少年低頭看,她窩在他的懷裡,溫順乖巧的樣子,像是睡著了。

他抬頭看著院子裡的松樹,緣側長長,松風淺淡,時間也慢下來。

她睡了多久,少年就在這裡坐了多久,見她臉頰被自己領前的流蘇硌到,禪院直哉輕輕幫她挪了下位置。

一碰就醒,醒了就要走,禪院直哉有點懊悔,又十分生氣,早知道就該讓她難受,就是臉頰被磨破皮也不關他的事。

在心底裡,他或許也清楚自己一無所長,不如加茂懂她,也不如五條悟強大,於是少年常用權勢壓人:「我情緒還沒穩定,你是想違抗束縛嗎?」

「大人也知道……」

她抬指幫他整理和服,語氣溫柔中帶著一點無奈:「到了六月,我總得開一場茶會。」

「那些下等貨色有什麼值得你應付的?」禪院直哉說是這樣說,語氣卻軟下來:「那你說怎麼辦?」

少女抬頭朝他笑,散亂的流蘇被她整理整齊:「若是大人願意,就來家裡做客吧?」

禪院直哉攥住她的手,「你說的,那這次茶會我也要去。」

她輕輕笑:「榮幸之至。」

**

三室戶寺又被稱為平等院,這裡種植著上萬株紫陽,每到六月,花朵一齊盛放,入目皆是藍紫,像是漫天絢爛的煙火。

茶室裡只有轉動茶筅的動靜,肅穆清寂,叫人專心聆聽大自然的聲音。

風吹動樹葉,還下著小雨,雨滴砸在紫陽上,花瓣不堪承受,折腰而下,惹人憐惜。

最後一位客人走後,茶會已經結束,留在這裡的只有禦三家的三個少爺,還有一個平民外人——夏油傑。

鹿野憐前去送客,她一走,禪院直哉就迫不及待地開麥:「聞到了下賤的氣味。」

夏油傑眉頭一挑,懶得在這種時候對號入座,禪院直哉見他不接腔,也冷著臉陷入沉默。

一時之間,屋子裡只有微微的咳嗽聲,夏油傑側頭看過去,少年的頭髮比他長了許多,規規矩矩扎在身後,和禪院直哉一樣穿著和服,臉色蒼白,面頰清瘦,顯得極其文弱。

這就是悟口中的加茂了。

察覺到他的目光,加茂回看過來,朝他溫和一笑,黑眸清亮,溫文爾雅。

夏油傑也禮貌笑笑,發覺他們小動靜的五條悟湊過來,笑嘻嘻的:「怎麼樣,傑,說過的吧,京都校全是這種貨色。」

他話裡的不屑與挑釁不加掩飾,連夏油傑都覺得摯友這話著實過分了一些,但對面的兩個像是已經習慣了五條悟這幅樣子,一個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一個抵著唇輕笑,有些無奈的樣子。

她這次送客去得也太久了些,四個少年坐在一起,氣氛不知為何變得有些怪異,只有五條悟對此渾然不覺,坐到鹿野憐的位置上玩她的小東西。

茶具大多都脆弱易碎,更何況是幾百年前傳下來的東西,精緻的抹茶碗在五條悟手裡顯得極其小巧,少年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臉上有點無聊:「送客人要這麼久嗎?」

看著他大大咧咧的動作,夏油傑眉心一跳:「悟,你注意點。」

他話音剛落,五條悟手裡的抹茶碗就如同泡沫一樣輕輕裂開,白髮少年皺眉,拎起其中的一片:「太脆了吧。」

這時,門外剛好傳來少女的聲音,她像是在打電話,低聲說著故事,四個少年齊齊看過去,她推開門,彎起眼睛,還沒發現自己珍愛的茶碗被人弄碎了,對電話那邊說道:「我要開始忙了,乖乖睡覺好不好?」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她笑起來,叫加茂憲澈一愣。

她實在是很少這樣笑。

這麼喜歡小孩子嗎?

少年低下頭,想起了自己的繼任者。

那也是個豆芽大的孩子……

「大人怎麼坐在窗下?」她拿著薄外套披在他身上,話裡是滿滿的關心和擔憂:「今天下雨,若是叫外面的風吹進來就不好了。」

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會最先看見他,朝他走過來。

疾病帶給他的好處僅此一件。

外套是沒見過的款式,滿載茶香,加茂憲澈抬指攏了攏,心中的鬱氣散了些許:「六月的風滿是紫陽香,我偶爾也想吹一吹。」

她今天穿著應景的藤色和服,少年披著她的外套低頭朝她笑,這畫面說不出來的纏綿。

夏油傑下意識皺起眉,旁邊的五條悟直接扔了個墊子過去:「裝模作樣的病死鬼。」

墊子被加茂憲澈接住,他又咳嗽幾聲,拿手帕抵著唇,還有空和她說話:「出來有些久了。」

鹿野憐跟著站起來:「我送您。」

走到外面,小雨未停,鹿野憐打著傘跟在他身側,加茂憲澈回頭看了看:「你請他們,也不怕毀了你的茶會。」

「大人們願意過來,是憐的榮幸。」

「茶會安安穩穩,」加茂憲澈握住傘柄,把傘接過來:「五百年前的織部燒倒是少了一件。」

少女一愣,然後抬頭看著他,笑起來:「叫大人心疼了,是憐的錯。」

「看著你珍愛的東西碎掉,我自然是心疼的。」

加茂憲澈看了她一會,輕輕嘆氣:「我要是走了,還不知道他們要怎麼磋磨你。」

他摘下一朵紫陽花插進她耳鬢,層層疊疊的綺麗花朵搭在發間,就好似她的臉頰也添上了幾分緋色。

加茂憲澈抬指撫了撫:「回去吧。」

**

她再次回來,發間多了一朵紫陽花,想也知道是誰弄上去的。

五條悟抬手扯下來,掃了一眼沒發現垃圾桶,就丟到桌子上面,剛好將她的目光引向那一堆碎片。

白髮少年眨眨貓貓瞳:「我就是碰了一下。」

「明明是故意弄壞的吧。」禪院直哉冷哼一聲:「憐之前從來不請我們過來喝茶,不就是怕你發瘋弄壞東西嗎?」

五條悟挑眉看過去:「揍你哦?」

像是終於找到借口開溜那樣,少年直接扯起禪院直哉的領子走了出去,夏油傑有點無語,悟這行為怎麼看都算得上肇事逃逸吧。

他坐到鹿野憐身邊:「悟不是故意的。」

「這些東西本身就脆弱。」鹿野憐朝他笑笑:「憐小時候也弄碎過幾件。」

「是嗎?」明明是她的東西被弄壞了,夏油傑卻反倒被她雲淡風輕的態度安撫到,「很珍稀的吧,這些東西。」

「若是在不喜歡的人眼中,也只不過是陶片一堆罷了。」鹿野憐把殘片收起來,正打算把桌上的紫陽放到一邊,花枝就被人按住。

黑髮少年朝她笑,語氣溫和:「這朵花開得這麼好,現在扔掉也太可惜了點。」

他深紫色的眸中滿是憐惜,就好像真的在心疼眼前的花:「我幫你重新戴上去吧?也算是沒讓它白開一場。」

鹿野憐沉默兩秒,笑起來:「那就麻煩大人了。」

「怎麼又這樣叫我?」他把花插進她發間,「很漂亮。」

她側頭看他,臉頰擦過他來不及收回的指腹,二人皆是一愣。

少女低頭拿出茶葉罐子,問道:「要喝茶嗎?」

他略顯慌亂的收回手:「我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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