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燼》第十四章 林姓故人
黎璟深吸了口氣,沉聲道:「既已為吾妻,這些溢美之詞還是留給公子的美婢罷。」陳言尋不明此話的揶揄意味。
十分真誠道:「我陳國美貌女子多不勝數,如今來了薑國真是苦了本公子。」
此時紫繹忽從黎璟身後走出。
黎璟瞥見後便抬手對陳言尋道:「我如今未得出宮令,不可踏出求闕宮外,恕不多陪。」
說完便轉身回屋。
陳言尋杵在原地呼喊道:「你的令牌明日送來,我明日來找你。」
黎璟充耳未聞,徑直往書房去。
天色漸晚,紫繹查看四周後關上房門。
:「公子,都城傳來消息,黎淳將殺害忠義侯之罪,全數推給陸焉,陸焉現已被處斬。」
黎璟絲毫不驚訝:「意料之中,今後這黎淳與黎錚之間是至死方休了。」
紫繹:「那,我們以後。」
窗外雪漸如飄絮。
黎璟道:「以後?黎錚實力雖大不如黎淳,但也是有世家支撐的皇子。」
「就算黎淳想要他的命,也會將他身邊的世家先殺乾淨,且讓黎錚身邊無人的時候,我們再出手罷。」
紫繹:「是。」轉身取了件狐裘給黎璟披上。
黎璟走出房門站在簷下,伸手握雪,彎著眉眼道:「今年冬,可以好生休息了。」
將將說完就咳了起來,隻得縮回手。
紫繹滿面擔憂道:「這薑國的初雪就好似咱們黎國隆冬的大雪,公子還是快些回屋加身衣服吧。」
語罷,兩人往寢房走去。
陸雲杉此時已睡醒,趴在窗沿上吃著酥看漫天飛雪,聞著紅繹煎熬的藥味兒眉頭陡然一皺。
:「紅繹,快把葯倒出來,快糊了。」
紅繹連忙將葯倒出。
陸雲杉滿面思慮,她這半月夜裏少說也出去了七八回,將這皇城翻了個遍,可絲毫線索也未查出。
看來還是隻得在那日她接觸過的東西上找線索,可東西都被薑南州燒了,哎!
紅繹端著葯從後院走了進來,陸雲杉忽想起紅繹當日說的朋友。
:「紅繹,你那日說的朋友檀雲,可是這初雪時來找你?」
紅繹將葯放在案幾上:「算算日子,應該就是這幾日了。」
語罷,黎璟與紫繹便從屏風後走了進來。
黎璟褪下狐裘:「今日這雪狀如鵝毛,看來明日要午後當可出宮了。」
陸雲杉轉頭咽下嘴裏的酥道:「明日我就不出去了,你和紫繹去罷。」
黎璟嘆息道:「哎!可惜啊,這異國美景隻得我一人看了。」
陸雲杉喝了口茶道:「就跟你來時沒看過似的。」
說完,扭頭看向窗外大雪,不再搭理黎璟。
紫繹拿著黎璟卸下的狐裘掛在爐火邊,端過葯至黎璟跟前:「公子,先把葯喝了。」
黎璟瞧了瞧背過身的陸雲杉,眉毛一挑:「夫人對我越來越敷衍了,我還吃什麼吃,不吃!」
紫繹瞪了瞪眼,歪頭,瞬間秒懂。
轉頭對陸雲杉道:「夫人,你就答應公子吧,公子不喝葯不行啊。」
黎璟十分配合的咳了起來。
陸雲杉咬著酥頭也不回:「你讓他想想那晚不喝葯的後果。」
語罷,空氣都安靜了,堂間一陣夾雪的風呼嘯而過,黎璟真咳了兩聲,一把接過紫繹手裏的葯,一飲而盡。
紫繹紅繹俱是一驚。
翌日,黎璟醒後往後房去瞧,陸雲杉早已不見蹤影。
「紫繹!紫繹!」黎璟喊到。
紫繹從門外進來:「屬下在。」
黎璟轉身道:「昨夜我讓你跟著陸雲杉看她去何處,可有發現?」
紫繹提溜著眼珠,小聲道:「屬下在屋外待了一夜,昨晚夫人沒出過屋。」
「今早夫人一大早醒了,瞧見雪停了,便帶著紅繹去前院練武去了。」
洗漱一番後,黎璟著了一身品月色的袍子。
紫繹從屋外進來,捧著出宮令道:「公子,今日夫人不出宮,咱們還去嗎?」
紫繹理了理衣裳:「她去,我們便好生遊玩,她不去,我們就去辦正事。」
紫繹:「不知公子說的是何事?」
黎璟垂下眼道:「出門前,你去知會歐陽林今日出宮來見我。」
紫繹細聲道:「可按例,公子出宮,是有禁軍一路監視的。」
黎璟輕哼一聲:「只要出去了,以歐陽林的本事,這面定能見。」
說完,紫繹便去辦。
黎璟走至前院廊前,隔得老遠便聽見刀劍聲。
忽聞一股茶香,黎璟皺起眉頭:「這宮中茶葉澀口,我特讓紫繹去給我尋了點民間的如雪芽,我聞著這味兒,你是都給煮了罷。」
陸雲杉聞聲停下,走過來道:「茶沒了,你今日出宮買便是,何必小氣。」
黎璟湊近,舀了一杓鍋中煮至沸騰的茶水,端至鼻下嗅了嗅。
:「我非小氣,只是……覺得夫人為人豪邁,吃不懂這細糠。」
陸雲杉將劍入鞘:「沒錯,畜生才吃糠呢。」
黎璟啞然失笑,自從他喜歡上陸雲杉後,嘴上怎麼也說不過她了。
出宮路途並不遙遠,隻一盞茶功夫便到了城中。
黎璟剛下馬車,便遇見迎面走來的陳國公子陳言尋。
陳言尋穿了一身玉色長襖,風流異常,邊走邊向黎璟揮舞著手。
待走近時,左右瞧了瞧黎璟身後馬車,問道:「這黎國夫人,怎的未一起出宮?」
黎璟看著眼前聒噪的陳言尋:「來不來關陳公子什麼事?」
陳言尋聞言,眯著眼打量道:「我們大陳向來民風開放,美的事物大家想多看兩眼也無妨嘛。」
黎璟無語……
「不打擾陳國公子雅興了,告辭。」黎璟利落說完便要走。
陳言尋轉身拉住黎璟的手腕,往旁邊酒樓拉去。
邊走邊嘟囔:「昨天不是說了今日一道玩兒嗎,這岫樓的席面我都定好了,嘖嘖,提到你家夫人你就小氣的緊。」
黎璟與紫繹面面相覷,身後兩對禁軍也趕緊跟上。
待到酒樓後院二樓雅間,菜早已上齊,小二端來一壺酒,分別為二人斟上一杯後出去將門合上。
陳言尋十分生動的為黎璟介紹,這一桌菜都是陳國風味。
黎璟不得不坐下,陳言尋舉杯道:「緣分讓你我相識在此,今日這酒我先飲為敬。」
說完,仰頭一飲而盡。
黎璟瞥了眼身後站著的紫繹,嘆了口氣,心中無語,這陳國公子,著實難纏。
「我來薑國這麼久了,總算來了個正常的質子了,你瞧那晏如宮的慕容琅,就跟個木頭一樣,來來來!這杯我敬你,此後咱們可要經常一起玩兒!」
陳言尋本就話多,這喝了一杯酒更是嘮叨的頭疼。
黎璟剛端起酒,陳言尋已飲完三杯,
陳言尋盯著黎璟道:「你怎麼不喝呀,快喝。」
黎璟無語……正準備喝的時候,窗外忽飛來一石子,將手中的酒杯摔落在地。
陳言尋揉了揉臉,目光逐漸渙散,指著地上的酒杯道:「這……不算……再……喝。」語罷,臥倒在桌上。
此時,黎璟順著石子方向往窗枱看去,歐陽林頭戴黑紗鬥笠,一身布衣,抱著劍抬腿坐在窗台上。
再看看被酒水沾濕的衣襟,撇了撇嘴道:「林二狗你就不怕我喝進去?」
歐陽林抬頭冷臉道:「吐口茶就醒了,有何怕。」
黎璟皺眉:「嘖嘖,我如此和善之人竟與冷血的你有血緣。」
歐陽林起身走了過來:「姑母如此品貌你也無半分繼承啊。」
黎璟也站起身:「比你好看。」
紫繹夾在二人之間緊抿雙唇,不敢搭話。
歐陽林回頭走至窗前道:「走吧,帶你去遊遊這馥城。」
黎璟伸手指了指屋外禁軍。
歐陽林道:「這後院包房兩個時辰內不會有人進來,我們還是抓緊敘事。」
說完,三人沿著房頂走了出去,策馬至一處湖邊停下。
紫繹在身後環顧四周,黎璟與歐陽林靠在樹下飲著酒。
歐陽林:「你那夫人底細可查清楚了。」
黎璟:「不必查,我與她自小就認識,她的樣貌未曾變過。」
「只是那天,我見袁昭竟出現在驍勇將軍府,可是對他父親的死有所察覺?」
歐陽林飲下一口酒:「正是,他在飛瀘抓了一支西域的商隊,自此後便開始疑心他父親的病是被人暗害。」
黎璟看著遠方:「論心狠,舉天下也比不上薑帝啊,追隨自己多年的臣子,竟也下的去手加害。」
歐陽林轉頭,默了半晌:「你不想他們死?」
黎璟飲下酒:「想不想他們都死了。」
頓了頓道:「自母親走後便辛苦你待在薑帝身邊了。」
歐陽林目光一暗:「那年林家被抄,我是姑母拚死救下的,為了姑母,這些又算什麼。」
黎璟起身,迎著這山林間呼嘯的清風:「這幾年,你在薑帝身邊看到的情形如何?」
歐陽林亦站起身:「這些年,大小戰役,薑國少有敗績,將各國踩在腳下。」
「只是這兩年來,薑國大將接連去世,各國也看在心裏,難免有取而代之之意。」
黎璟轉頭道:「必以燕國慕容氏最為活躍?」
歐陽林點頭:「近來,薑帝有意與燕國通婚,以暫時穩住燕國。」
黎璟笑而不語。
轉瞬道:「如今薑國兵卒頗多,但無將可用。」
「而燕國這些年來,舉國尚武,不分男女皆可上陣殺敵,真要打起來,薑國危矣。」
歐陽林點頭,看了看日頭道:「時辰差不多了,你們沿著原路回去,我翻過這半座山,直接到禁衛司。」
黎璟摸出懷中傳信用的中空石子,遞給歐陽林道:「以後若有消息傳遞,可用此物。」
歐陽林接過,在掌心掂了掂道:「論這些,還得是你想的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