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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燼》第十五章 雪泥鴻爪
沿著瓦簷,走回酒樓雅間時,卻見窗沿下蹲著一黛衣女子。

紫繹停下腳步轉頭看了一眼黎璟。

黎璟走上前:「你是何人?」

女子聽見聲音驚慌轉身,擰著眉,捂嘴示意黎璟不要聲張。

樓下突然出現一隊禁軍,紫繹道:「你究竟是何人,竟惹的禁軍捉你?」

女子抬頭,張了張嘴,卻一臉不知如何說起的樣子。

黎璟看著樓下禁軍已經入了酒樓內道:「先帶她進屋。」

三人隨即翻入屋內,陳言尋還趴在桌上睡的不省人事。

女子看到陳言尋時,先是一愣,隨即轉頭道:「公子可否借我一身男裝?」

黎璟心中疑惑,卻也未多問:「這種雅間一般會為客人備下衣物,你在屏風後的櫃子裏去看看。」

說完,女子連忙跑入屏風內。

紫繹盯著女子的背影道:「這瓦頂上竟然出現了一個,被禁軍追著跑的美貌女子,公子你還毫無戒備的帶她進了屋。」

黎璟轉頭看著紫繹似笑非笑道:「被抓住把柄的是她又不是我,你還是快用一盞冷茶將陳言尋潑醒罷,我假裝暈一會兒。」

語罷,黎璟便也趴在了桌上。

此時,陳言尋被潑醒後抹了抹臉,看到醉趴了的黎璟,呢喃道:「紫繹,你家公子是還未醉醒嗎?」

話音剛落,門口響起陣陣敲門聲:「燕國公子禁軍衛求見兩位公子。」

陳言尋捂著昏沉的腦袋將門打開:「你們不是慕容琅的禁軍嗎?」

為首的禁軍道:「燕國公子兩個時辰前在一家成衣鋪試衣,誰知那成衣鋪突然走了水,待我等進去尋人時,怎麼也找不見公子。」

陳言尋走回桌旁坐下:「那你們如今尋到我處作何,我又未見燕國公子。」

黎璟半睜著眼,看著此情景,心中驚奇,卻也明了一大半。

悠悠起身對陳言尋道:「起先我半醉時,便聽見有人叫你名字,只是我醉時,未看清來人是誰。」

陳言尋立馬伸著腦袋起身:「這?莫非慕容琅這貨真來找我了?」

此時,屏風後的人徐徐走出,剛才的美貌女子,已全然一副男子模樣,臉上還抹著灰。

從容開口道:「成衣鋪走水時,我正在內間換衣,火勢太大我根本出不去,便從後院逃了出來。」

「我在馥城人生地不熟,也不知去哪兒尋你們,幸好看到了陳兄的馬車……」

陳言尋半眯著眼:「嘖嘖,慕容琅,從我認識你起這怕是你話最多的一次罷,平時不理我,落難倒想起我來了。」

為首的禁軍面露疑色道:「這……可門口的禁軍都未見您進屋,您是從哪裏進來的?」

慕容琅皺眉,語氣含著著怒道:「出了這屋右邊走到盡頭有處裡門,你們守在外院怎知我進來。」

「我雖為質,但也是一國皇子,難道走哪條路也要征由你們的準許嗎?」

為首的禁軍垂首:「屬下並非此意,只是擔心公子安危。」

慕容琅擺了擺手:「行了行了,被你們這麼一鬧已全無興緻,回宮。」

陳言尋也追了上去,在慕容琅身旁嗡嗡說話:「你此番過後,你定要好生謝我,我明日在我宮中宴請你和黎璟如何啊…………」

黎璟看了眼愣的杵在原地的紫繹:「走,我們也回去罷。今夜落雪,別讓夫人孤單。」

陸雲杉與紅繹在院落喝了兩壺茶,練了一下午劍也未見檀雲。

天色漸濃,天邊化開層層異色的雲彩,轉瞬雪粒紛揚而下,陸雲杉站在院中,一手將劍負於背後,攤開掌心,雪落下一瞬消融。

等到四周漸漸敷上一層薄白時,黎璟穿過正廳,站在廊上,看到陸雲杉出神站在雪地,拿起放在長凳上的天青色傘,撐開往陸雲杉身旁走去。

雪忽停,陸雲杉收回手,轉頭卻見黎璟執傘而來。

將劍入鞘:「雪停了,不必打傘。」

黎璟將傘抬起,笑吟吟凝著陸雲杉道:「你在這院中待了半日,也不怕沾了寒氣。」

傘抬起那瞬,黎璟眼睫上沾了白白的霜,清冷異常。

陸雲杉一時晃了神,隨即低頭,伸手抓了把一旁的雪伸至黎璟眼前道:「我不知多熱,你看這雪,在我掌心瞬息間便融化了。」

忽然,雪花又如飄絮般灑下,黎璟伸手握住陸雲杉抓雪的手往簷下走去,不過兩三步,陸雲杉卻走的凝神屏息。

走至簷上時,黎璟鬆開手將傘合上放在門角,陸雲杉伸手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臉頰,趁著黎璟還未轉身,小跑至屋內。

暮雪未歇,紫繹加了一件襖子在陸雲杉屋外守著,待到夜半,陸雲杉果真出悄悄出了門,紫繹往手心吹了口氣,立馬追上。

對於陸雲杉來說,紛飛雪夜最好行動,她雖已將東宮翻了遍,但線索全無。

初雪日又未見那傳說中的檀雲,著實讓她有些著急。

此時夜半失眠,卻陡然憶起那蹊蹺丟失,袁昭送的銀鑲玉手鐲,於是決定今夜再探東宮。

穿過層層殿宇,陸雲杉從東宮偏殿的小門進入,屋內燭火掩映,陸雲杉取下柱上取下壁上的燈盞,一步一步往內室走去。

她依稀記得,內室床榻右側便是她大婚當日的梳妝處。

內室燒著炭火,妝台旁的窗柩半掩,陸雲杉將燭火放至銅鏡前,將屜櫃一一打開,空空如也。

用手輕敲了敲妝台,忽聞一聲玉碎,陸雲杉連忙吹熄燭火,不知放在妝台何處的玉,竟被她輕輕一敲便碎了一地。

風雪聲夾雜陣陣腳步逐漸走近,禁軍推開層層房門,眼看就將查到內室。

「何人敢驚擾孤。」薑南州的聲音由榻上悠悠傳來。

屋外禁軍立刻止住腳步:「回殿下,屬下禁軍侍衛司,今夜輪值東宮,方才聽到殿內有異響,擔心有刺客。」

薑南州不耐煩的輕輕嘆了一息:「風吹進屋將玉冠摔碎了而已,退下。」

「是」諸侍衛退下。

陸雲杉縮在柱子後,只露一隻眼觀察著榻上薑南州動向。

空氣默然了不知多久,屋外雪虐風饕,屋內二人卻異常靜謐。

「嗯……」薑南州又是一聲嘆息,轉瞬語氣平和道:「陸姑娘,你不會真以為我會相信是風雪乾的吧。」

紫繹此時正在窗柩下蹲著,依稀聽見屋內有人說話但不太聽的清。

陸雲杉從柱後走出:「殿下,為何幫我?」

薑南州下床,取下一件裘衣攏上:「我醒來時,你坐在那鏡前,恍惚以為是她。」

陸雲杉垂下眸:「我今夜失眠,便想著出來逛逛,不曾想驚擾了殿下。」

薑南州又取下一件裘衣:「你是黎國人,夜闖東宮,理由絕非如此簡單,今夜我不想追究,望陸姑娘絕無再犯。」

說完,將裘衣遞給陸雲杉。

陸雲杉並未接過裘衣,隻抬手作揖道:「是,請殿下恕罪。」

語罷,薑南州背過身,陸雲杉沿原路小心出了屋。

待陸雲杉走後,薑南州坐在榻上,撐起窗柩。

看著陸雲杉飛身躍過宮牆,一舉一動都和程蔻相似的很,往事不可追,恍惚間,屋外隻余雪泥鴻爪。

窗柩下的紫繹嚇的貼在牆面,待窗柩落下半掩時,才敢悄悄離開,心中震驚難安,他以為,他又撞破了什麼絕世大八卦!!!!

翌日晨,雪停風住,黎璟將將起身穿衣,紫繹便聞聲進了屋。

一陣冷風灌入,黎璟忙攏住衣襟:「何事慌張。」

紫繹有些憤憤道:「屬下昨夜跟了夫人一路,不曾想……夫人是往東宮去了!」

黎璟頓時全然清醒:「去做何事,見何人,幾時去的,細細講來,不許遺漏。」說完這一通,頓覺心口猶如大石砸下。

紫繹:「昨夜屬下跟著夫人,見夫人去了東宮偏殿,那偏殿本是無人居住的,誰知夫人進去不久後,便傳來玉碎聲,引來了禁軍。」

「就在這時,床榻上忽傳來薑南州的聲音,禁軍這才未進內室查看。」

「待禁軍走後,屬下趴在窗柩下聽,薑南州說什麼想……陸姑娘。」

黎璟面沉如深水:「太子向來住正陽宮,連禁軍都不知道太子昨夜歇在偏殿,她卻知道,進去不久就聽見玉碎聲,玉除了掛在腰上便只能是在頭上了…………」

屋內氣息凝重,紫繹被黎璟如今的樣子驚的氣息不勻。

黎璟緊抿著雙唇,晲了紫繹一眼:「備馬車,出宮。」

紫繹有些結巴道:「可陳國公子今日約公子用膳的帖子咱們已經接下了。」

話音剛落,就對上黎璟陰沉沉的眸子,心中一驚:「屬下這就去辦!」

紫繹出屋後,黎璟徑直走入陸雲杉屋內。

看著榻上的陸雲杉穿著厚厚的襖杉入睡,更是滿腔的抑鬱。

喃喃道:「對我就這樣防備,對薑南州卻……」

陸雲杉忽察覺身旁有人,半睜著眼起身卻看到隻著了件外衫的黎璟:「你找我何事。」

「昨日你不想出宮,那便今日出去。」黎璟淡淡道。

陸雲杉側過身躺下,擺擺手:「今日我也不想出去,我太困了,歇歇養養神。」

「今日不宜歇歇,往後也不宜。」黎璟逐漸向床榻走近。

陸雲杉坐起,惺忪的眼睛閃過疑惑:「你這般說話是何意?」

黎璟面上漸浮起一絲捉摸不透的笑,緩緩躺在陸雲杉榻上:「夫妻本為一體,今夜起,我們歇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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