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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釵記》14租子
莊子裏的農事按著時氣進行,又進入了忙碌的時節,其實收完稻子離播種冬小麥還有大半個月的間隙,但佃戶們比收麥子的時候更加忙碌,一片搶收的風景,因為和慶府城樓五年一修繕,今年又輪到了,也就是說,官府要派發徭役了。

大梁朝的徭役每個地方經濟,人口,需要不一樣,負擔就不一樣了,具體操作在細緻處也不一樣,和慶府這一片是這樣的:派發徭役盡量和農忙的時節錯開,官府算著要動用的人數,輪流圈一片地方,拿著戶籍每家每戶幾歲以上,幾歲以下,抽壯丁,或兩丁抽一,或三丁抽一,只有奴籍,侍奉神佛的出家人,秀才以上功名的人和一些特殊戶籍的人能倖免。被抽中的人,可以選擇去幹活,也可以拿錢抵掉徭役,然後官府再拿著那筆錢,請願意出力的人來幹活。

在鄉村沒錢只有力氣的,只能去服徭役,戶籍管理一個蘿蔔一個坑是逃不出去了。有些人家自覺寬裕的,有些人家自覺體面的,有些人家做著小生意人離不開人的,都願意出錢抵掉徭役,每回出錢的人挺多。

這回徭役,官府抽的是三安縣和蘄松縣兩縣的壯丁,和望宿縣沒有關係,但莊子上的佃戶們,想去幹修繕城樓這個活。因為服這個徭役期間,官府是管飯的,你出門幹活就是為家裏省下了一份口糧,完事了之後,還能多少拿筆錢回來,工作的機會是很難得的。佃戶們想找點收好地裡的糧食,去掙一掙這個機會。

於是乎,稻子割好後,莊子裏十幾個自覺一把力氣的佃戶,和麻家頭,清溪兩村的幾十個人,就去了和慶府,爭取掙這筆錢,大家就是去和慶府的西市,官府的皂隸在那裏挑人,幾天后,部分人被挑走了,部分人回來了,官府也不是什麼人都要的,官府要最健壯能幹活的人。

劉三樁這一段時間也是最忙的,他要收租子,交租子。

大梁朝現在的田稅是二十取一,每畝地收五厘。佃戶租種地主的土地,自然比這個標準繳納的多,喬氏這個莊子收八厘,種的糧食收八厘,養出來的牲畜變賣所得也收八厘,因為養大牲畜的口糧是地裡長出來的。劉三樁要盯著每家每戶,核算他們一年的出息,從中收取八厘,基本上佃戶們是不敢欺瞞劉三樁的,因為劉三樁這個時候最不好說話,要是誰敢逃避租子的話,劉三樁有權奪了你的田,把你們一家子趕出莊子。

劉三樁左手向佃戶收租子,右手向官府交租子,沒錯,喬氏的這個莊子不是全部免租的,要上繳租子的三分之一收入,是八厘的三分之一,不是五厘的三分之一。

夏語澹閑來無事,根據這幾年的經驗,給劉三樁好好算了一筆帳,麥子畝產一石多,稻子畝產兩石多,兩季糧食加起來算四石,一千畝地四千石,糧價一兩銀子二石,四千石兩千兩,兩千兩的八厘減去三分之一,只有一百多兩銀子?上千畝的土地,每畝地兩個籃球場那樣大的面積,千畝的土地一眼望不到邊吶,一年糧食的租子就一百多兩?還有一點點佃戶養的,劉家養的牲畜變賣所得收入二十多兩,這片地一年就收一百二三十兩銀子。喬氏在和慶府的兩進小院,這幾年租給了幾個舉人秀才和辦了一個私塾,每年四十兩房租,兩處產業一年不到兩百兩銀子的出息。

想想賈家一頓螃蟹宴二十多兩銀子,給鳳哥兒過個生日一百多兩銀子,在夏語澹印象中,夏家的排場也差不離了,也不知道夏家虧不虧空呀,雖然夏家對自己就那樣了,但連鎖反應,夏家不好,自己也落不著好呢。

夏語澹看著穀倉裡的糧食問劉三樁道:「大叔,母親的莊子每年都收這些糧食嗎?」在禮法上,喬氏就是自己的母親,當著人面兒,就得那麼叫出口的。

劉三樁自覺多年來上不敢欺瞞財產,下不敢欺壓佃戶,打理莊子兢兢業業,對主子是忠心耿耿,這片耿耿忠心也要讓主子們知道,雖然夏語澹是夏家不在意的主子,也是主子,且她漸漸懂事了,也該把自己的忠心看在眼裏,所以最近算帳的時候都沒有避著她,現在也解釋道:「咱莊子地好,地勢也好,周圍湖泊河流調節著,一般的旱澇災害糟蹋不到這地兒,咱手下的佃戶們都是好把式,精心侍候著,這些年風調雨順,出入一成上下,算是好年景兒。同樣的地兒,別的地方還未必有這麼多出息呢,再那差些的土地,碰上不好的年景,種出來的東西還不夠幹活的自己嚼用的。」

原來這還算好的,種田真是老天賞飯吃的辛苦活,夏語澹天真的道:「又要過年了,每一年我們這兒,家家戶戶都要預備東西,要買米,買肉,買尺頭,還有……還有買好些東西,想必母親那邊也是一樣的,那麼一大家子人,咱們得給他們送去。」

劉三樁笑著道:「姑娘這就不懂了,太太雖然是夏家的主母,莊子如今掛的也是夏家的姓,但是這莊子是太太的陪嫁,府上每一年大體的開銷自然由府上的產業維持,咱府上,那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就是艱難些,娘娘看見了,哪兒有不賞了,怎麼地兒輪不上太太的陪嫁貼補,年下巴趕著給府上送去,府上的面子往哪兒擺麽,這是一。其二,府上也不缺這些東西,咱這莊子是老主人給太太的胭脂田,什麼是胭脂田?每年的出息不過是給太太添幾盒胭脂,太太可不缺咱這兒的幾個錢,老主子從小就疼著太太,為著太太打算,女兒家給人家媳婦可要矮半截呢,因此備下厚厚的嫁妝,女兒家有疼愛的婆家支持,豐厚的嫁妝頂著,就算出嫁也是婆家供著,誰也不能委屈太太。」

劉三樁說的老主子就是老國公夫婦,說到後來,劉三樁是滿臉的得意。劉家作為喬氏的陪房現在雖然是夏家的奴才,可十幾年前是喬家的奴才,是淇國公府的奴才,劉三樁一直以舊主為自豪的,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夏語澹黯然想了想,雖然這片地一年出息不過百多兩,可是也聽說了這地價一畝值二十兩,且二十兩出得起價還沒地兒買去,是有價無市的行情。一千畝就值兩萬銀子,再加上和慶府兩進的院子,這些只是喬氏陪嫁的一角,喬氏出嫁可真是十裡紅妝。將來喬氏的嫁妝都會傳承給夏家的子孫,喬氏不仰仗夫家養活,且帶著豐厚的看得見的資產和看不見的無形人脈嫁入夏家,是夏家的功臣。所以,她只要看得開,有足夠的底氣囂張,不把丈夫放在眼裏,看不順眼的姬妾可以隨意毒殺,看不順眼的庶子可以隨意悶殺,看不順的庶女也可以隨意放逐,人家一力降十會吶,誰敢厥詞。自己的生母呢,長得好看有什麼用,一身一體就是全部的身家,不過是權爵子弟的一處消遣,妄想在豪門貴戚之家佔得一席之地,隻得淒慘收尾,幾年後誰記得。

劉三樁是不知道夏家當年的秘辛,不過姬妾之間,左不過那麼些事,姑娘的生母一定是個拎不清了,仗著男人的些許寵愛犯了太太的規矩,太太才把氣撒在孩子身上,兜兜轉轉的就扔在這裏。劉家全家伺候著喬氏,立場自然是站在喬氏這邊,因此劉三樁看著夏語澹落寞的眼神說道:「咱太太是最重規矩的。記得太太還做姑娘時,那一回南安侯府的人進京來,孝敬了一瓶不知道是什麼香露給太太,說是海外的貨,稀罕的不得了,只是太太聞不慣那個味道,一直放著不用。然後有個本家姑娘眼皮子淺,進了太太的屋子沒問人一聲就摸上了那瓶香露,被太太知道了,太太當著她的面兒把香露整瓶倒了,其實,太太一向大度,大家親戚情分,你依著禮數向著太太借點用用,太太豈會不給,若是太太高興,正瓶都拿去太太也是無所謂的,偏做些上不得枱面的手腳,太太哪裏容得下這樣的人在自己眼前放肆。再說近的,姑娘是不記得了,姑娘一兩歲的時候住在和慶府,那時伺候姑娘的人,欺姑娘身邊沒有,年紀又小,做了些……怠慢姑娘的事,姑娘身邊的那些人,也是太太發落打殺的,她們是忘了做奴才的規矩。所以,姑娘……太太要是回心轉意了,將來願意把姑娘接回府去,姑娘在太太面前可別錯了規矩,一切依了太太的規矩行事,太太手指縫裏漏出一點兒來,也夠姑娘受益一輩子了。姑娘生來是上等人,要是按著血緣關係排……」

劉三樁向天一拱手,到底天威赫赫,沒把那兩個字說出口:「……是姑娘的祖姑父呢!」

夏語澹被劉三樁的舉止逗笑了,學著也向天一拱手道:「皇家的子嗣那麼多,……連有沒有我這個人也不知道呢。」

劉三樁又是一拱手,笑道:「……子嗣不多哩,養下的不過一子二女,太子殿下又先去了,隻留下一女一子,嫡親的孫孫就一個,比姑娘小兩個月。不過姑娘說的也是,皇家的一圈親戚的孩子們算上,姑娘……到了姑娘這裏是沒什麼了,這樣想著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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