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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嫁玄郎》第六章
老人家是這樣的,原本健健朗朗、沒病沒痛的,可就突然來這麼一下,莫名其妙便垮了,想回復到以往的狀態便十分不易。杜擊玉咬咬軟唇,有些難過地望著他,一時間不曉得該說什麼安慰話才好。

反握她小手的力勁太重了些,教她微微泛疼,可她也不出聲,就任由著他。

四目相凝了一陣後,刀恩海接著說道:「娘親說,她有個心願,希望有人成全她。」

「刀伯母把那個願望說與你聽了嗎?」她搖了搖他的大掌,美臉兒率真且誠摯。「若我幫得上忙,你告訴我。」

「擊玉……」低嗓又喚。

「嗯?」

「你幫得上忙的。」

「當真?」她眨動著發亮的眸子。

「嗯……」剛峻臉朧刷過一抹奇異顏色,快得無法捕捉,沒頭沒腦地,他忽地丟出一句話。「你還記得那些話嗎?」

啥兒?「……哪些話?」杜擊玉兩道柳眉兒迷惑地挑起。

刀恩海的嘴角又抿,似乎有些緊張,再啟唇時,聲音如粗礫磨地般乾澀。

「那一年在『刀家五虎門』,你受了傷躺在床榻上時曾提過……往後,我要有事你能幫得上忙,一定、一定要告訴你……」

是了。那是她那個「一定、一定」的約定。

她當然記得。

「你想到可以讓我幫上忙的事兒了嗎?」她笑了,甜甜軟軟的,覺得自個兒原來還有那麼一點用處。真好。

她笑意不減地問:「恩海,我能幫你做什麼?」

他胸膛鼓起再鼓起,吸入好大一口氣,跟著重重一吐——

「我要你和我成親。」

【第四章巧囀且聽真本意】

在天光清凈的午後,策馬出衡陽城,城外草木已沾染了秋意,桂香楓紅、草淡雲輕,湘南的野景如此多彩,美得詩意。

熟練地以單掌控制韁繩,他避開城外往來的百姓,驅馬沿著兩旁生長著水杉木的上道行去。水杉筆直細長,枝啞光禿,褐色樹皮已褪,露出近乎灰白的一層,在閑情詩意中也添上淒清氣味。

又行過一刻鐘左右,人煙愈見稀少,馬匹忽地捨棄了上道,切入一片楓林裡。

林中幽靜,只有馬蹄踩過落葉發出的聲響,規律地、沙沙地響著,直到,他瞥見不遠處緩緩踱來的一抹輕影,才陡地勒住韁繩,揚眉佇馬。

瞧見馬背上的玄衣男子,杜擊玉亦頓下步伐。她懷中斜抱著一隻琴匣,隔著一小段距離凝望著他。

「你怎麼來了……」芳唇輕喃,有些訝然似的。

高大的駿馬踱到她面前再次停佇,刀恩海迅捷地翻身下馬,見她略喘的氣息和偏白的膚色,不禁蹙起眉峰。

「為什麼不在教琴師傅那兒待著?」他不答反問。

「我……呃……琴課上完了,我還和師傅說了會兒話,想想左右無事,就走來這兒等師哥了。」

這些年,她學琴學得極勤,換過幾位教琴師傅,如今的這一位是個年近古稀的老人,獨自隱居在楓林後的一處茅廬草堂,當初為跟著老人學琴,可吃了不少苦,她那些無往不利的「乞求之術」連用了三回,才讓老師傅點了頭。

她每隔十日來此一趟,以往都是師哥們輪番送她過來,待時辰差不多了,再前來接她回去,因此適才見著他,她真是挺訝異的。

「師哥呢?」她訥訥地問。

「他們都忙。我上回曾送你來過,還記得路。」

「喔……」她不太相信幾位師哥全忙得沒法兒來,但端詳著他沉靜的神情,又下像隨意編個借口搪塞她的模樣。

心兒咚咚跳,彷彿糾纏她多年的心疾又要複發似的……沒法子啊,誰教他三天前在石雕小亭裡突然對她開口,求她「幫忙」。

他向她求援,尚不知何事時,她歡喜得幾要把持不住,以為這麼弱的自己如今終於能幫上他一點點忙,而一身傲骨的他肯開這個口,當真是將她視作自己人了,而且是很親近、很親近的那種。

結果她的歡喜開心維持不過須臾,立即教他接下來的話給震得頭暈目眩。

他「請求」她,要她與他成親,為的是成全他娘親病中的心願。不為自身,亦不為她。

唉,說不難受是騙人的。

剛開始,隻覺滿腔情意太可笑,她自個兒在這頭燒得火紅透熱,一顆心都要化了,悄悄地、不知羞恥地往他身上編織無數個夢境,在夢中親近他,在現實裡不斷地試探他,而他仍獨佇在另一端,教人看不清心意。

那一日在石雕小亭裡,伴隨錯愕而來的是茫然若失的感覺,她無法在當下回應,而他也沒再強逼,答應給她一些時候考慮。

然而,在經過三日的反覆思索後,她更了解自個兒,也愈益堅定原來的意念——

她想嫁他。

且不管他求親的理由為何,她願意嫁他的。

她想,她是個奇怪的姑娘,他那些「不心疼」她的舉動,偏偏就正對了她脾味,打動了她的心。

「上馬。」刀恩海低語,單掌已探來欲要托她上馬背。

她搖搖頭,後退了一小步,漾著淺笑。「恩海,陪我走走,這林子很美呀。」該來的總要面對,心意一定,就算害羞不已,她也不怕了。

深瞅了她一眼,他神情難以捉摸,沉靜地道:「把琴給我。」

「不用的,這不是很重,我還抱得動。」

「給我。」

「唉……」她終究乖乖遞上,見他從懷小取小一條黑帶,咬住一端,而單掌扯住另一端,動作俐落地綁在琴匣兩端,然後將帶子拉過胸前,如同他那把烏剛刀一般,把細長琴匣直接斜背在身後。

未發一語,他拉著韁繩往來時方向舉步踱去,走得極緩。

杜擊玉心底不禁笑嘆。這樣的他,木訥、寡言、不懂得說笑,偏就是無趣得讓她感到興味盎然。

他自持且慣於壓抑,那從無人知的內心深處,到底藏有多豐沛的感情?她好想知道呀!好想、好想……想得心都扭痛了,血在四肢百骸中「噗噗噗」地騰燒著,滿是興奮。

拎著羅裙,她跟上他的腳步,柔軟嗓音有意無意地挨在他耳邊吹氣。

「恩海,我來牽馬。」

不等他答話,她已搶走他掌中韁繩。

然而事實上,刀恩海也不太能反應,因姑娘家的如蘭馨香忽地拂過耳頸,他胸中一突,面頰不平氣地熱了。

下一瞬,他空蕩蕩的掌心裏硬是被塞進一物,軟綿綿的,微涼,他垂眸瞧去,竟是她的小手。

杜擊玉一手牽馬、一手握著他,神態愉悅而安詳,彷彿如此的舉動已重複過無數次,半點兒也不覺突兀。

「你……」這是做什麼?可惜話梗在喉間,他問不出來。她的柔荑仍因舊病尚未盡除而透著涼意,這般纖細又如此弱質。他胸中憐情悄增,不由得收攏單掌,用暖熱包裹了她。

兩人一馬在林中漫步,落葉在腳下輕響,幾隻雀鳥在林間盤旋,啾啾嗚叫,從這邊的樹梢飛往那邊,不一會兒又從那頭飛回,追逐著、嬉鬧著,在清冷中添上一些樂趣。

彼此皆無語,側耳聽著雀鳥巧囀,隨著每個踩出的步伐,又彷彿傾聽起心底的聲音,那些明白的、未知的、似懂非懂的,複雜中掩藏著單純的意念。

「恩海,你不是想問我的答覆嗎?」她終是打破沉默,語帶柔軟,像是輕嘆著。「你不敢問嗎?」

刀恩海陡地停下步伐,側過峻臉,俯視那雙瀲灧著一林秋紅的水眸。

他麵皮燥熱,胸中躁動,黝瞳深處竄著小火。

「你考慮仔細了?」並非不敢,是他尚在作準備,先把心築起一道厚牆鞏固,以防傷得過重。

「是。」杜擊玉率真地頷首。

他下顎一綳,抿抿唇,終問:「那麼,你覺得呢?」

她凝望著他,看得十分專註,將他緊繃又努力自持的臉龐盡收眼底,一朵朵的小花在心中綻開。她想,她確實是個怪姑娘,竟覺他現下這「硬撐著」的模樣著實有趣,害她心癢難耐。

對刀恩海而言,像是度過了一百個年頭那麼久,久到他有種荒謬的錯覺,彷彿胸口的跳動就要停止似的。

終於,姑娘的唇瓣蠕動了,他聽見她道:「恩海,我有兩件事問你。待問過了,我便給你答覆。」

他明顯一怔,嗓音略啞。「你問。」

她握著他粗掌的小手緊了緊,微微笑。「第一件事是……你那日說了,刀伯母想在有生之年,見你們幾個兄弟娶妻生子,你想讓娘親歡喜,才不得不找個姑娘成親。恩海……為什麼是我?」軟嗓稍頓,那抹輕極的笑弧仍在唇上,她眸光一瞬也不瞬地瞧著他。「為什麼向我求親?難道……就只為了當年我曾對你說過,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幫上忙,要你一定、一定告訴我的那些話嗎?」

面對她的問話,他沉峻的面容似在思索,沉吟了會兒道:「我隻想到你。」

「什麼?」她芳心一促。

刀恩海有些窘迫地避開她的眸光,粗聲又道:「我們五個兄弟,除老五俠風外,其餘四個都已到了該成親的年歲。娘親最擔心的是大哥與我,大哥責任重大,一心為『五虎門』,根本不曾將心思放在姑娘身上。而我……我這些年常在江湖上走踏,幫忙著『五虎門』外頭的事務,也沒想過成親的事。」

他沒實說,其實最教刀母憂心的是他,畢竟刀家老大沒他這般木訥渾樸,再有,他斷了一臂,長相嚴峻兼之剛毅粗獷,完全擠不上英俊兒郎的行列,要盼到一位「慧眼識英雄」的姑娘,著實不是件易事。

深吸了口氣,炯峻的雙日再一次調回至面前的玉雪容顏,他神情認真地說:「所以,我隻想到你。如果得找個姑娘求親,除了你,我想不出其他。」

「你在江湖上闖蕩許久,肯定遇過不少好姑娘,就沒有你喜愛的嗎?」

沉默了會兒,他語調好慢,靜道:「我隻想到你。」

噗噗噗!又聽見花開的聲音了,一朵接連一朵,在心裏開得燦爛無比。杜擊玉真怕下一刻要舊疾複發,因胸口充斥了過多的歡愉,脹得生疼啊!

他怎是不喜愛她?

他僅是不曉得自個兒心裏有她吧?是吧?是吧?

一定是這樣的吧?!

剋製不住地沖著他笑,她笑得傻呼呼的,向來過分蒼白的霜頰竟浮開兩抹暈紅,美得教人屏息。

刀恩海呼吸陡緊,氣息濃灼了起來,不太確定自己是否回答了她的疑問。

他咬咬牙,喉結明顯蠕動,艱澀地擠出聲音。「你、你不是還有第二件事要問嗎?」氣息粗喘啊……與人大鬥三百回合也沒這般勞神費勁兒。

杜擊玉搖搖他的手,美眸迅雷不及掩耳地掠過燦光,她忽然靠得好近,朝他仰起小臉。「第二件事是……」她說得好輕,吐氣如蘭,有意要迷惑誰一般。「恩海,你親過別的姑娘嗎?」

嗄?!刀恩海陡地瞠目,驚人的熱度正在體內蔓延。

杜擊玉又道:「七師哥和八師哥私下同我提過,他們說,男人很奇怪的,明明心裏沒喜愛人家姑娘,仍是會想去親親人家、抱抱人家、拉拉人家的小手,跟著心裏頭就滿足了。你呢?恩海,你會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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